若能妙筆生花，那是一個什麼樣的場景，猶如童話里的那種故事，或者猶如《玩具總動員》那般，是不是當人睡著了之後，原來寂靜的一切都會蘇醒，然後開始它們自己的生活，夜裡的世界跟我們認知的那個夜裡，是不是完全不一樣呢。

　　平時我也沒少熬夜，工作完也是夜半時分，臨睡，我會站在客廳窗前或者陽台的欄桿前，看一眼小區里的夜晚，暗淡的燈光照射著長滿了青苔的石板路，窗前錯落的幾棵大樹隨著夜裡的風輕輕地擺動，會有婆娑的暗語低喃，只是我從來不知道它們在輕訴著什麼，偶有幾聲尖銳的蛙鳴，划破原本寂靜的夜色，如尖刀划破幕布。

　　如我之前寫過，因為我早已經習慣了小區的環境，它會傾聽周邊的一切並且告知大腦，但是大腦會自動過濾掉一些它認為是多餘的聲音，所以在大部分的日常，我會覺得小區里很安靜，但是我在家裡拍視頻的話，我發現整個視頻的背景聲里幾乎不間斷地充斥著鳥鳴，但是這視頻里的鳥鳴聲，在平時我從不曾察覺。

　　大前天晚上睡得早，也睡得極沈，一覺睡到天亮；第二天夜裡精神飽滿，所以躺在床上老是睡不著，再一天就精神困頓十分萎靡，斷斷續續地補覺；至昨夜，似又有精神，似又困，所以睡覺的時間也不早不晚。一覺睡到大概半夜，突然被吵醒。

　　醒來的時候，就覺得周遭一片喧嘩，我則一臉慒，怎麼小區里會喧嘩成這樣，似乎從來都沒有覺得小區里的半夜，會有這般大的動靜。本來我是迷迷糊糊的，但是聽著這喧囂，我漸漸清醒了，看看手機，大概四點半，於是我又側耳去聽這喧囂。

　　有極妖嬈的貓叫，在半夜聽來極度的刺耳，還有大片的蛙鳴，聽著有低沈的，也有高亮的，所以小區里的蛙類，是不是有不同的族群，它們各自以各自的頻段在交流……貓叫與蛙鳴，如此交織，猶如一場大型的夜半交響曲表演，此起彼伏沒有間斷，並且極度大聲，完全措不及防。

　　對的，我第一個反應是央視《動物世界》那名經典的開場白——春天來了，萬物復蘇，又到了動物們繁殖的季節，山林的空氣中瀰漫著荷爾蒙的氣息！如前文所說，人類的大腦連聲音都會過濾，何況是氣息，所以對於這種對我們來說完全無效的氣息訊號，我們可能可以感受得到，但是我們是不可能會嗅到。

　　奇怪的是，我為什麼會聽到。這些聲響，也是平時聽慣了的，按照之前所說的那種過濾機制，它們大概率會被我們的身體自動過濾掉，我們會聽到聲響，但不會覺得刺耳，我們的身體甚至會調低這部分的音量，讓我們感覺它們只是最普通不過的聲響，不太可能會影響到我的睡眠。

　　我第一時間想到的，竟然是這個，好奇怪的迴路。噢，對的，因為我剛剛醒，大腦其實仍處於相對慒的狀態，它應該是還沒第一時間上線，這就是感官先醒過來了，而大腦沒會完全醒來，整套聲音過濾系統以及音效調整仍未啓動，所以我接收到的，是聽覺系統接收到的全部訊息，以至於我第一次感覺，我似乎沒有在家裡的半夜裡，聽到過這麼吵鬧且喧囂的夜，這種感受是如此的陌生，且如此的猛烈，一時間我甚至有點迷糊，我是不是還睡在家裡的床上呢。

　　初夏的空氣帶著點潮濕的焦灼，再清醒一些，我感覺身上有微汗，於是我爬起來，打開了床尾的風扇又給它定了一個小時的工作時間，再躺下時，又不再覺得那些聲音如之前明顯了，甚至連風扇的聲音我都聽不到了，哦對，大腦更加清醒的時候，它的過濾系統又開始工作了，所有一切無效的聲音訊息，又被慢慢地屏蔽掉了。

　　高中的時候我寫過鬼壓床的經歷，當時其實就分析過，這種感官與大腦的蘇醒速度的速差，造成了大腦清醒感官也清醒所以能感知，但是身體仍未完全蘇醒所以導致大腦對它的控制幾近失效，這種獨特的體驗，大概能解釋那種體驗上的參差與帶給我們的恐慌感，是因為對自己身體的失控擔憂。而昨天晚上的這種體驗，應該是同樣的原理，如果這次出現參差與速差的是感官與大腦的過濾系統，所以昨天晚上，我在自己的床上，聽到了也許一直都存在但是我永遠都會將之忽略的聲響。

　　早年曾經嘗試過寫詩，有一段時間，幾近走火入魔，那種感覺，似乎是強制地打開了身體上的所有感官的開關，去感受身邊的所有一切，一寸光，一絲風，一個音符，一縷香氣，一晌思緒……身體為了保護我們會建立起種種的保護與過濾機制，而有些人更敏感，對所有的事物感受會更深刻，可能，也是因為他們將所有一切的感官功能都打開了，甚至把功率開到了最大。

　　昨天還在說，要打破慣性思維，要突破肌肉記憶，要嘗試走出舒適圈——那麼昨天晚上的體驗，是不是在強行打開感官開關，去更深入地感受這世界呢。昨天晚上的那種感覺，其實我沒有感覺到有多美好，我甚至感覺有些不適，但是這種體驗的感受是新奇的——似乎，這是我遺忘在許多年前的那些關於詩歌的妄念，在某一瞬間，又被喚醒了。

　　但願，做一個內心充盈的人，可以不借外物，依舊能感受到這世界，什麼時候，如果我感受的這種新奇會變成一種美好，是不是，那個時候的世界就處處充滿了美好。

　　以上，2025-05-10 11:03:25；乙巳蛇年辛巳四月己卯十三。

　　頭圖由Leonardo Phoenix 1.0大模型生成。PROMPT: A simple hand-drawn pencil sketch of one white stickmen sitting alone looking at top looking at with a on a solid black background.stickman appear as adult. The entire image is monochrome, with white sketch lines maintaining a raw, hand-drawn effect. The scene is minimalistic, expressive, and relatable sold black background very black background sold black background looking sitting alone looking at a lake dar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