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雪中叩岱兒飛神殿

    （一）

是神諭的聲音嗎？這等寂靜

甚至雨落亦不叫人聽聞

氛圍神秘延自上古

衆香客的問題

仍迴蕩在神殿的殘柱間

——有請真理之神

    （二）

慧心的一次選擇

宙斯締造了你

果真是宇宙的肚臍眼

半睜半閤那樣

你仍沈睡在上古時代

抑已蘇醒於這二十世紀末之冬

曾經阿波羅和九繆斯盤桓

巴納斯羣山南麓

迤邐的翠巒環繞

坍塌的神殿散灑昔日的懾人光耀

升  上升  斜坡繼續上升

居高俯看的

菲迪利亞岩石泛著紅暈

一道坑窪驀然迸裂

聖泉加斯大麗噴湧古希臘最美的一柱神話

山下  一抹微笑在那片美景的豐頰上漾開

白蕾多絲河是一尾無鱗的玉魚

長長的閒閒地悠游在

一汪無際的銀橄欖樹海中

更遠處  意疊亞港灣的浪花

一朵一朵戴上珍珠也似的光環

    （三）

我們也許仍需請示光明之神

女祭司啊

二十一世紀的神諭

是否還會真實

真實如同阿波羅當年的金箭銀弓

無息細雨翻作沈甸皓雪

太陽神如是告白

後記：岱兒飛（Delfi，一般譯為特爾斐或狄菲），希臘古城，在希臘中部巴納斯（Parnasse）羣山南麓，距雅典一百六十四公里。阿波羅神殿即建於此。

一九八五年元月四日與外子來此。冬季的岱兒飛淒極美極，翠巒環抱，細雨紛飛，煙霧迷濛。整個神殿只有我們兩人，一人打傘，一人持書，依著書上的指示，在雨中循著聖道參觀整座神殿遺址，一柱一石，一步一停，完全跌入昔日香客絡繹不絕前來朝聖輝煌景象的冥想之中。待尋來時路離去時，突覺傘面沈重異常，原來漫天細雨已不知從何時翻飛成霏霏雪花，白了整一黑色傘面。

寫於一九九一年六月七日             

刊於一九九一年七月  藍星詩刊第廿八號

（本詩見於尹玲《當夜綻放如花》，頁125-1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