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5-04 08:38:48羅幻奇諾

尋月啟事之二十六

((尋月啟事)) 二十八、香港的夏月之八

我和李紅可能是同為台灣來的,一打開話匣,就聊個不停,還好,餐廳的音樂已轉為抒情歌曲,不然,所有的話也都是白講的。
一杯咖啡的時間,大約費了約兩個小時,我們從香港聊到台灣,再從台灣談到其他去過的國家,我發覺李紅是個「談話高手」,有時,我沉默半天,都由她「勾起」。
這種女郎為何會被拋棄呢?難道只為肚子裡有孩子?
只有這問題,我不敢問,也不想問,因為,我認為,每個人都保有隱私權,這一部份有權不被人侵犯。
但是,這社會,卻有許多人頂喜歡去揭開別人的隱私,以致,偷拍、偷窺、偷聽都經常發生。
八卦滿天飛,使得這社會越來越畸形。
「你要找多久呢?」
「明天,我就要離開這兒了。」
「那麼快?為何不找到為止呢?」
「我想到別處去找找看。」
「我一定要找到那個不負責任的人,否則我不會回台灣。」
「看來,妳比我更堅持喔。」
「我跟你情況不一樣,也許,就算我找到,他也不願再回到我身邊,我看,我跟他兩人是完了。」
李紅的臉抹上一層更深的暗黑,我不禁為這女郎嘆了一口氣。
女人的幸福是什麼呢?難道只為一個男人?
那男人呢?
我突然想到,月亮現在是不是幸福過日呢?如果她過得不幸福,那一定都是我的責任,因為,我並沒有好好照顧她,我答應過她,我會照顧她一生的。
我的胃突然一陣絞痛,痛得讓我想吐,卻吐不出來。
我站起身,走到外邊,走到一處空曠之地,這時,一輪火紅的夕陽正戀著微黑的山巒。
極目望去,維多利亞港似乎泛著金黃色波光。
好美麗的景緻呀!我不禁望呆了。
難怪有人說太平山的暮色是夠浪漫的。
我不覺輕哼起「香港戀情」。
「你還真浪漫哩!」李紅的聲音。
「妳不覺得這暮色絕美嗎?」
「美有什麼用?又沒有心愛的人在身旁。」
「一個人欣賞美景也是不錯的享受呀!」
「你覺得不錯,我卻不認為如此,好的景色應該由二人共賞,那才算是浪漫。」
看來,我跟她的觀點有很大的差距。
不過,我並未反駁她,我認為每個人都應有自己的觀點,不要人云亦云,對的,就堅持,錯了,就改進。
何況,美的東西原本就無法有「統一」的看法。
然後,夜色如貓的腳步悄悄來臨,這時,人潮突然增多,我想,他們應是來欣賞太平山夜景的。
迷濛的夜色,讓人彷彿置身於迷離幻境之中。
月亮在哪裡呢?今夜她會不會到此一遊?
月掛在天邊,好圓好大的月亮。
但,那不是我的月,不過,卻跟我的月一樣,好像離我好遠好遠。
「我想,你一定是望月思人吧?」李紅的香味又襲了過來。
看來,一時之間,我是無法擺脫她。
「妳不去別處找妳的他嗎?」
「呦!你要趕我走啦!」她的撒嬌有點迷人,我不知道那個男人為何甘願拋下她而去。
「我沒趕妳的意思,只是想自己一個人靜一靜。」
「哎呀!難得在異鄉相逢,不要拒人於千里之外嘛!何況,過了今夜,我們可能再也一輩子都無法碰面。」
她說的事真話,人生裡固然有許多巧合,卻也有許多無奈的「不巧合」。想見的見不到,不想見的,卻常常碰到。
過了今夜,將又是另一個「局面」的開始。
一夜之間,誰知道明日的變化如何?
人生無常,不確定的年代,誰能真正掌握下一步的行程?
不過,既是人生無常,就必須「習以為常」,亦即,應學習在各種逆境下,以「平常心」以「挑戰心」來應對。
「妳說的也是很有道理,過了今夜,誰也不知道將會發生什麼事。」
「對嘛!何不把握當下呢?」
我真訝異眼前這個女郎竟會說出這種蠻富「哲理」的話。
我忽然覺得這個看似「花花」的女郎,原來也有自己一套的「人生觀」,真是不能以貌取人呀!
「我想,我們當下應該去找人才對。」
「我看,也不必多找了,既是你的,她一定又會回到你身邊的,如非你的,找也找不到,就算找到,可能也無法如從前一般重在一起。」
她又說出一些好像對又好像不對的「道理」,但我,卻無法反駁她。
突有夜露沾上我髮,也落在李紅的髮際。夜風吹來,有涼涼的感覺。
「好像有點冷了。」李紅雙手抱胸。
「山上氣候多變化,妳應該多帶點衣物。」
「難得你如此關心我,我想,你對你的女朋友也一定很體貼的。對了,還沒問你她為何要離開你呢?」她突然挨近我身體,我嚇了一跳,但沒有跳開,我想,她一定冷了。
「告訴妳也許妳也不相信,我就是不知道她為何離開我,才展開尋月之旅的。」
「你真的不知道她離開的原因?」李紅真的不相信我的話。
「我想,可能是我有哪些地方對不起她,可是,我又想不起是哪些地方,她在忽然間就消失無蹤了,七年來,沒有半點音訊,我還在網路上刊登『尋月啟事』哩!」
「不說一句就離開,我想,她一定有某些難言之隱,可能不是你的錯。」
李紅好像是一位推理小說家,也好像是一位心理分析家,只是,她這分析是不是對呢?
「是不是家庭的因素?還是她本身的原因?」她繼續猜想。
「我就是要找到她問個清楚,否則,這一生我過得都難安。」
「你還真負責,不像我那個不負責任的男人,居然一走了之,也不顧我和肚子裡孩子的死活。」
「也許,他也他的苦衷。」換我來推理了。
「我知道那個男人,碰到事情就落跑,根本沒有LP。」說到那男人,李紅就有一肚子氣。
「如果找不到,妳要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怎麼辦,反正到時候再說,這孩子,我是一定要生下來的,我第一次生孩子,不能就讓第一個孩子死在我手中。」
看來,我實在太不了解眼前這女人的。
我問自己,我到底了解月亮多少呢?否則,為何連她離去的原因都不知道呢?
夜色逐漸加深,我想是該離開的時候了。
月亮是不會在此出現的,這一趟,我是白跑了,不過,對香港,卻留下一頁美好的印象,還有,李紅這個女郎。
「我要回飯店了。」
「我知道,我們說再見的時候到了。」李紅聲音幽幽。
我忽然感覺一陣心酸。為何有這種感覺呢?難道基於「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心理?
「也許,有一天,我們會再碰面。」我只能勉強說這話。
「有一天,哈!算了,就當我們未曾見過面吧!這樣不是更好嗎?雙方都沒有負擔。」
「也對。那就再見啦!」我想揮手,但沒抬手。
「不對,不要再見。」她轉過身,兩肩似在起伏,然後,她慢慢慢慢消失在濃濃夜色裡,最後與夜色合而為一。
我邁開腳步,也走入夜色裡,我心中充滿百般滋味,明天,又是一個新的開始。那時,我已不在香港了。
我忽然憶起鄭愁予的「夢土上」:
「森林已在我腳下了,我底小屋仍在上頭,
那籬笆已見到,轉彎卻又隱去了。
該有一個人倚門等我,
等我帶來的新書,和修理好了的琴,
而我祇帶來一壺酒,
因等我的人早已離去。」(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