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5-16 17:15:16hatsocks

短談《生命之詩》:生命的殘酷與救贖

「任何事物只要真正地去看,自然而然就會有所感受,如同水會匯集在泉源,拿著紙和筆,等待那個時刻來臨,白紙上的留白,純粹只有可能性的世界,被創造之前的世界,是詩人最喜歡的時刻。」

年輕女學生希珍自殺身亡,調查後發現希珍生前曾被多名男同學性侵。男學生的家長們打算付一筆和解金,私下解決問題。獨自撫養孫子長大的美子,不明白看來無害的孫子為何會傷害他人。美子繳不出和解金,她的健康狀況也出現警訊...

李滄東導演的《生命之詩》有這麼一場戲。美子前去拜訪希珍的母親,打算勸說對方接受和解。希珍家中空無一人,鄰居說希珍的母親正在田裡工作,也許可以在那裡找到人。美子前往農田途中,經過一處杏林,地上掉滿甜杏,美子撿起一顆甜杏,嚐了一口,滋味無比甜美。再往前走幾步,見到一名婦人,美子與婦人寒暄起來,美子說掉在地上的甜杏是多麼地美味,她說甜杏樹旁種了紫薇花,花落下來很是美麗,她說走在美景中,心情也跟著飛揚起來。美子與婦人道別,轉身離去,走沒兩步忽然想起剛剛的婦人,就是希珍的母親...

「甜杏將自己投身於大地,為了下一代,不惜被踐踏而碎裂。」

一場戲,心境百轉千迴,美子被自然美景所打動,忍不住與人分享,卻沒有意識到眼前的婦人,不久前才經歷過她人生最痛苦的時刻。婦人身在鄉野景緻中,不見景緻的美好,既是環境所迫,每天忙於工作,哪有閒暇心情慢下腳步欣賞,亦是生命遭逢巨變,不再被明媚風光所吸引。美子來自都市,對眼前景色感到新鮮與感激,但也因為美子是加害者家屬而非受害者家屬,因此她眼中(內心)看出去的世界,終究與婦人不同。

美子懷抱著沉重的心情前去拜訪希珍的母親,卻因為途中美景而讓心變得輕盈,又在發現了婦人的身份,心情變得沈甸甸起來。生命不正如此?美麗與脆弱,暴力與無情,悲傷與喜悅,流淌過生命裡的每一刻。

很喜歡《生命之詩》的結局,美子寫了首「姐妹之歌」的詩作,她把這首詩獻給早逝的希珍,鏡頭從美子陰鬱的家中轉向陽光燦爛的屋外,看見孩子在街上奔跑,充滿生命力,看見夕陽西下讓大地染上暈黃色調,接著,畫面來到希珍投河自殺的地點,一名女學生站在橋上往下看著河水滾滾流過,她轉過身,面對著鏡頭,臉上綻放笑容,像是在迎接另一個同伴的到來。

命運把兩個不同年齡的女性綁在一起。她們從此不再寂寞,有你有我相伴,走在黃泉路。(當然,最後的畫面,也可以解釋成美子的贖罪心情所做出的想像,死亡,或許只是一片虛無,沒有更多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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