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9-01 11:06:21hatsocks

《東京教父》:奇蹟創造者。



「如果這樣還肯原諒他,那一定就是真情了吧。當彼此坦誠以對,還能愛對方才是真正的親情吧。」

看了今敏導演的《東京教父》,終於把今敏導演生前僅有的四部動畫長片補齊。《東京教父》沒有《藍色恐懼》的灰暗恐怖與驚悚、沒有《千年女優》的穿梭古今虛實交錯與探索真我、也沒有《盜夢偵探》的色彩瑰麗與形式繁複,但《東京教父》是今敏導演作品中,最最溫柔爆笑的一部;故事非常簡單,三個露宿街頭的遊民:扮裝皇后小花、賭博酗酒成性的大叔阿仁和蹺家少女美由紀,他們在聖誕夜晚撿到一名棄嬰,為幫助女嬰「清子」(小花幫女嬰取的名字)找回父母,穿梭東京街頭,遭遇連串奇遇巧合,不但逆轉清子命運,也逆轉他們的人生....。

《東京教父》令我想起三谷幸喜導演作品,繁雜的人物與事件都在最後時刻收攏,交會撞擊出動人的力量;《東京教父》是一部關於回不了家的電影,導演藉小花等人追查清子父母下落,一一揭露每個角色流落街頭的原因,他們都在人生旅途犯下過錯,因為羞於面對錯誤與挫敗而選擇逃亡,隨著在外流浪的時間拉長,內心的歉意也就逐日加深,回家,變得益發困難,然而就像小花所說,清子是一個被上天眷顧的孩子,她的好運氣也傳遞到小花等人身上,讓他們有了彌補過錯的機會;當然,清子只是個媒介,真正改變小花等人命運的是他們對清子(人/弱勢者/無助者)的疼惜,才讓他們產生「振作自己」的心情,把個人的自怨自哀拋在一邊,再次為已經放棄了的人生做出努力。

(底下會提及關鍵劇情,請斟酌閱讀)




《東京教父》表面上講的是三個社會底層的遊民幫清子找回親生父母,實際上,想「回家」的從來都是小花等人;隨著故事推演,我們發現清子之所以被遺棄街頭,是因為流產婦人幸子承受不住喪子之痛,遂從醫院盜走女嬰,幸子丈夫擔心遭受連累,趁妻子不注意時把清子丟棄街上(而後被小花等人發現),幸子不見女嬰身影,有了尋死念頭;想來,幸子的流產、偷抱女嬰與哀傷過度想要自殺結束生命的舉動,不正跟小花等人流浪街頭的原因有所呼應:不想面對失敗/挫敗的人生,而將希望寄託在未來(死亡,或將自己放逐於主流社會之外),因此,小花等人為清子做出的種種努力,其實是一趟自我贖罪之旅,彷彿只要幫清子找回她的幸福,就能彌補自己曾經犯下的過錯;電影尾聲,幸子搶走清子,並打算跳樓自殺,她縱身一跳,美由紀適時抓住幸子、阿仁抓住美由紀、清子從幸子手中滑落,小花趕忙從屋頂跳下接住嬰兒,並抓住公寓大樓外的帆布,帆布撐不住兩人重量而斷裂,街道刮起一陣狂風,吹動帆布,讓小花與清子得以毫髮無傷地順利落地,他們落地前,新年朝陽正好升起,照亮灰暗東京街頭,帶出置死地而後生的意義(對這一晚所有牽連其中的人都是如此);《東京教父》不乏如此充滿神蹟/奇蹟的橋段,冥冥中有一股神秘力量幫助著清子逃過災難,但對我來說,《東京教父》的奇蹟創造者不是老天爺/上帝/神佛,而是小花等人,若無小花、阿仁和美由紀(以及旅途中伸出援手的友人)的付出,清子根本回不去父母身邊,《東京教父》告訴觀眾,生活的惡多半來自人的脆弱與膽怯與貪婪與自私,但同樣的,生活的善,也來自於人的犧牲奉獻與付出,明天要更好,不能一昧仰賴老天爺給予奇蹟,人的善意,才是真正的奇蹟創造者,才是真正的奇蹟

《東京教父》電影結局落在美由紀與父親的重逢,這一幕或許代表美由紀的流浪人生將要畫下句點,忍不住要想,返家後的美由紀還會維持與小花姨和阿仁叔的聯繫嗎?重返主流社會的她,會繼續關注遊民的生活,又或者漸漸變得跟普羅大眾一樣,帶著嫌惡的心情(共患難容易,共富貴往往比較艱難),保持與遊民的距離?

今敏導演生前只完成四部影片,每一部都有截然不同風情(儘管人物都畫得很像,會給人一種角色穿梭在不同作品間的錯覺,哈哈),每一部作品都精彩地值得影迷觀眾細細品味。

《東京教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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