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的10個小故事4味道
老爸在我上大學後倒下,高中三年較懂事時我都住校,所以關於他健康的一切,記起的實在不多.
他是位私人檢驗所的放射科技師,穿襯衫西褲皮鞋上班,偶爾披件毛衣外套或打領帶,身上有股辦公室藥水的”高級味”,雖然老爸到晚年的衛生習慣變得很糟,但他身上曾結合消毒水及”長壽菸”的氣息,卻是我難以忘懷也再聞不到的上流男子味.
為什麼說”上流”呢?老爸雖是檢驗所的招牌及第二資深員工,收入卻遠不及老闆及老闆的秘書.小時候我偶爾進入他工作的場合,那種高級儀器及冰冷的桌椅,都令貧窮的我感覺奢華超現實;可當我唯一一次踏進老闆的家,才知道什麼叫上流社會!...
那是冬天,我打”糾糾”穿著小西裝(居然還記得),老爸牽我踏上一個滿滿盡是黃光的家(窮人家只開一兩盞日光燈,和豪宅截然不同),第一次看到厚毛地毯,酒櫃,水晶吊飾,與人等高的熊玩偶,及一定一定是天堂才會有的聖誕樹----那聖誕樹掛著鈴鐺,拐杖糖,卡片,地板上全是禮物,雖然不是也不準備送給我們這些客人,但我擁有這幻象兩小時,實在好美好幸福好虛浮~
“我把拔的工作原來這麼有錢喔!”
那時年紀小邏輯很爛,”我們家明明很窮”,跟”老闆是富翁”,跟”老爸的工作環境有錢但他沒錢”的這幾件事,怎麼也兜不上!
當晚所有同事都想抱可愛的我玩,讓老爸很有面子,我卻只想跪在聖誕樹前,多吸一口天堂的氣味……
說到氣味,老爸每一年會有幾次回家臉色難看,說的都是類似情境:某些腸胃不好的人來照片子,卻因失禁把大便噴得滿牆壁都是!.....
他真的這麼說”把大便噴得滿牆壁都是”……大便要怎麼噴到牆上?那是什麼樣的絕臭世界?......
老爸最氣便便噴到他的褲角,因為”要花錢”乾洗!我也迷惘了,怎麼聽起來花錢比骯髒更令人生氣呢?......
整理老爸遺物那天,由我一個人在家獨自進行,不是他的妻子.
我倒出他衣櫃裡所有衣物,內衣褲全丟掉,西服襯衫捐出去,掏掏口袋摸到一兩個銅板就當手尾錢.而疊西褲打包時,仍想起他說過”大便噴到褲角”的故事……
我留下1/3數量的領帶,復古花紋總有可用的一天,而且總要留下一些老爸的東西,提醒我不要忘記關於他的一切.
那一切包括:X光拍得很有名的技師,省吃儉用的一家之主,及笑著看顧小兒子的父親……
當然,還有淡淡的藥水及菸味.
呂如中2020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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