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The Wedding Feast

第五章 結婚喜宴

「你看到了嗎？」安納兒湊近萊格拉斯耳邊，喃喃低語，「受傷的那位，現在在走路了。」

從他位於橡樹枝葉裡的藏身處中，萊格拉斯研究著這些矮人們。先時躺在臨時擔架裡的那個矮人，現在真的仰仗著自己的一雙腿了，雖則他正在大聲抱怨著他的腿有多麼勞累云云。想想看，打從他使用這雙腿兒…這哪能有多久？萊格拉斯相信，這個矮人所抱怨的，大概是言過其實了。然而，臉上戴著矮人經典臭臉的其餘隊友們，倒是把他們所有的惻隱之心，悉數加以保留了。

這群矮人們慢慢吞吞磨磨蹭蹭地，拖著牛步走過了監視的精靈們躲藏之處。萊格拉斯一直等到他們全都在視線裡消失之後，才轉去向安納兒說，「有關於他們今天會趕多遠的路，你有多少把握？」

安納兒聳聳肩，「毫無疑問，我無法肯定，但以他們一路走來的蝸速加以衡量，等他們要停下來安營過夜的時候，其營地勢必是與唐杜義舉辦婚禮的那個空地相距不遠了。」

「他們是蒙頭在小徑上露宿的啦。」欣南插入，他就在安納兒身後。他的語調裡，交相混雜著懷疑和喜謔，「而且他們慢到不可思議，萊格拉斯。他們一天走不到六或七哩路欸！那真的很不合常理。我還真想弄弄清楚，他們在做什麼？要上哪兒去咧？」

安納兒轉向他，唇上展開一個鍾愛的微笑，於是萊格拉斯不只一次地，在心底默默想著，為著在安納兒的心中贏得一席之位...欣南正在他的戰役裡逐步攻城掠地呢！「或許你想要追上去，並且去跟他們自我介紹哦？」安納兒逗弄他。

欣南一副被識破的神情，訕訕說道，「我是很想去和他們說說話啦！」他坦承不諱。

安納兒滿懷同情地笑了笑，「先父他們生前在依魯伯留宿、以及他出某些任務、或去辦其他差使而不得不前往長湖鎮那時，偶爾與矮人們有過交談。對於矮人們在打造兵器、製作玩具、製造五花八門貨品那巧奪天工的高超技藝，家父總是讚不絕口；他聲稱，矮人們對待他的時候，言行上唐突造次、態度裡戒備森嚴是有的，但他們通常並不熱中於與我們為敵。所以囉，你也許可以和他們把手言歡哩！」

萊格拉斯保持了沉默，不過，他發現，有關於…矮人與任何一個瑟蘭迪爾的子民不小心遇上了，會導致怎樣的後果？他可沒有安納兒或欣南那麼樂觀。他父親對矮人的猜忌，其深似海，而且還是下意識裡沒來由的反感。伊希爾登對矮人的胸襟就開闊許多，萊格拉斯素知這一點，因此，欣南表現出如此的態度，也就不足為奇了。但是，論及他自己，他自認比較像瑟蘭迪爾，是一想到有矮人相伴，就宛如芒刺在背坐立難安。他並沒想去與他們為敵，只不過是不想與他們為友而已。

他將思緒回轉，把矮人勢必會在該處下榻…的那個地點，反覆思索再三。精靈族的結婚儀式，可是備極私密的活動。它們是最初關係締結的約定；那是精靈一族締結新人、契合阿爾達、並透過婚禮而讓彼此結成連理…的璧合之約。婚約的誓詞其神聖與莊嚴，被嚴密守護著，莫使聽入凡人之耳。讓這群矮人們去瞎闖入今夜的結婚喜宴裡頭──那絕對是匪夷所思的事兒。

「你們覺得，他們接近那個空地的機會有多少？」他問。

安納兒和欣南互相注視著，「他們迄今從來不曾離開過小徑。」安納兒一字一思量，悠悠說道，「正如欣南對你說的，他們連宿營，都是在小徑上倒地而眠。這一點，暗示了他們不會去干擾喜宴啦！」

萊格拉斯點頭同意。他會向托狄士報告這群矮人可能的落腳處──矮人們是否具有威脅性…那是托狄士在關心的事；以及，既然矮人們沒有為惡的徵象，那就別去管他們了…那也要托狄士同意才行。但是，他在所難免，也得去向瑟蘭迪爾稟告才成，他煞費苦心於維護其子民儀典中的神聖，與托狄士不遺餘力以擔憂族人活動裡的安危…這兩份用心是互為表裡的。他們應該怎麼做，他父親會是最後定奪的那個人。

「巨蛛的狀況怎麼樣？」他查問，「那個區域裡，你還有再發現巨蛛蹤影嗎？」

「沒有。」安納兒回答，「等這邊結束之後，我們會把這個區域進行最後一趟掃蕩。而接下來，就是值夜間勤務的人的事兒了。」

「我陪你們一起去。」萊格拉斯語畢，他們三人便輕身滑落地面，走向貝里揚德和尼西榮恩協同馬匹們佇候他們的地點去了。這兩大監護人，誰也沒有興趣去對矮人多瞧上一眼。萊格拉斯早已發現了，在禁衛軍服役的一大優點，就是...在它相對而言比較安全的防區範圍之內，貝里揚德那種...無時無刻不對他緊迫盯人的可能性，可少得多了啦！

「我們要去把巨蛛再巡一趟。」萊格拉斯拋給他們這句話，因此，大夥兒全部躍上馬背，往東北騎去，一邊行進，一邊以一種習慣成自然的警戒習性，將眼神在群樹之間不斷逡巡審視。行不多久，他們便抵達了這塊空地，見許多精靈正忙著將無數火炬固定在樹上、並在縱橫的枝條間懸掛起燈籠來。一個巨型的炊事坑先已掘好了，而鮮嫩的鹿腰肉早已架設在其上，要被炙烤成美味。等星光初綻，那便是宴會開始的時間，屆時這些鹿肉勢必已經烤成了外觀秀色金黃、而入口滑嫩多汁的佳餚了。光是想像，都誘得萊格拉斯滿口垂涎起來！他好期待今晚的歡宴啊！

「我真無法相信唐杜義就要和靄林成親了！」他無比驚奇地感嘆，「你記不記得我們拿雪球砸她的往事？安納兒？」

安納兒大笑，「我記得。」他承認，「不過，打那之後，不是她、就是我有所長進了，因為，我不得不說，我現在瞧她很順眼了哩！何況，瞧唐杜義一副樂和得不得了的模樣！將他送入洞房肯定錯不了啦！」萊格拉斯深知，安納兒覺得他自己的婚姻生活很幸福美滿，因此傾向於認為...別人勢必也都幸福可期呢。

欣南輕咳了一聲。聊結婚話題，叫他感覺好緊張。萊格拉斯對他不勝同情，「兵分二路，環繞這個空地。」他下令，「在樹上執行，範圍是從空地邊緣往外一千碼距離。將這個區域移交給阿曼德和夜巡隊之前，我們要確認它是乾乾淨淨的。」眾人點頭領命，於是當萊格拉斯和貝里揚德往一個方向舉步時，欣南、尼西榮恩、以及安納兒也往另一個方向離去。半小時後，他們在空地的另一邊碰頭。

「毫無所獲。」安納兒如此回報，於是萊格拉斯滿意地點點頭。他與貝里揚德也沒發現任何巨蛛的鬼影子。

噠噠的馬蹄聲吸引了他的注意，於是他轉頭望，正迎視著瑟蘭迪爾騎在馬上，朝向這空地而來，其身後緊隨著兩名侍衛。國王見到他們，輕身從馬背滑下，便趨步向他們走過來。他們五人全都將手按在胸前，躬身行禮。

瑟蘭迪爾眼眸深情地注視著他的愛孫，但開口卻是針對著萊格拉斯問話，「欣南今天的活兒差不多做完了吧？他媽媽叫他回家囉！」由於伊希爾登不在，因而欣南要護送雅薾斐苓到宴會場去。欣南對瑟蘭迪爾的用語，偷偷摸摸垮了一下臉…那樣兒說法，讓他聽起來像是個不知道回家的小精靈似的！而其餘眾人全體，則是把笑給憋得一肚子好難過。

萊格拉斯領略了話語中的暗示，於是轉向他的同伴們，「你們可以解散了。我自會去向托狄士報告。」大夥兒向他致上一個比較隨性的禮、以及向瑟蘭迪爾行過一個隆重大禮後，就連貝里揚德也都離開了。

「攸關今兒夜裡的平安，你有何觀察？」瑟蘭迪爾問。

「我們沒有發現巨蛛的蹤影。」萊格拉斯回答，「但是，那群矮人，卻有一個潛在的問題。」他把狀況一五一十地，對父親細說了端詳，而他父親的臉色，則愈聽愈陰沉，轉而變成了怒容滿佈。

「我大概早就心裡有譜，諾格林人絕對是個麻煩！」等萊格拉斯說完，瑟蘭迪爾即回以憎惡的口吻說，「我沒事不想要和他們有多餘的接觸，但是，俗世凡人，絕對不許靠近結婚喜宴。」

（譯注：諾格林人（Naugrim），「發育不良的人類」，矮人的辛達語名稱。）

「您要屬下如何做？陛下？」萊格拉斯詢問。他父親內心那股挫折感，他感同身受。處置的手法之斟酌與拿捏，矮人可比巨蛛要困難多了。他幾乎沒辦法逮捕他們，因為他們迄今為止，都還不曾惹事生端過。

瑟蘭迪爾沉思了好一會兒，「我親身來處理。」最後終於如此說道，同時轉身去凝望著那塊空地，「你在這裡等候。」發令完畢，緊接著，以一種安閒清逸的瀟灑步態，他緩行迂步，開始沿著這塊空地的邊緣，翩然環繞起來。萊格拉斯端看眼前這一幕，不覺畏然凝神屏氣。他心知，有什麼事兒就要發生了。

就萊格拉斯看來，他父親的神態，與他一貫的行止並沒有什麼不同，照舊邁著那長幅而堅定的步履，頎長身形、玉樹臨風的體態，但是，當他循著這塊空地邊界飄然移步的時候，群樹開始款款搖擺，輕緩地朝他傾斜樹身，滿樹的碧葉婆娑顫動，宛若一陣微風正在其間輕輕拂過似的。萊格拉斯體驗到體內油然而生一股悸動，彷彿服用過某種效力威猛的藥草，藥力正在通體內運行一般。正在空地內工作的那些精靈們，肯定也有相同的體驗，因為他們紛紛暫停下手邊的工作，轉頭默默地觀看，在國王行經他們附近時，更是睜大了雙眼望著國王，眼中充滿了無比的驚奇。

瑟蘭迪爾與萊格拉斯重新會合，臉上洋溢著歡欣滿意的神色，頃刻間，空地裡一位精靈引吭高呼一聲：「願神賜福給您，吾王陛下！」，於是，全體精靈們又重新投入他們的工作中。

「托狄士告訴我說，你擔任他的副隊長，表現得可圈可點哦！萊格拉斯。」瑟蘭迪爾如此開口，彷彿他剛剛是悠閒安逸散著步，去欣賞夏日盛放的野花…那般的若無其事，「而你對巨蛛和矮人這兩件事的處理，一直都深獲我心。」萊格拉斯可費盡了一番努力，好不容易才抖落他那稍微有點兒暈眩的感覺，而明瞭他父親正在稱讚他。他愉快地臉上泛起紅暈。「伊希爾登聽了，會很滿意的。」瑟蘭迪爾的讚美還在傾口滔滔不絕，「而我也以你為榮。」

「謝謝您，父親。」萊格拉斯說著，與他的父親四目交接，相視微笑。

「我要去完成我下午的騎馬活動了。」瑟蘭迪爾一邊說著，一邊迴身驅步走向他的座騎，「回家見囉！別太晚回去哦！」

「不會啦，父親。」萊格拉斯回答著，含在嘴角的那抹微笑，再也鎮壓不住地滿臉盛放開來。全天底下，再也沒有別人，能像他父親那樣地，這一刻叫他沾沾自詡為一個精明能幹的成年人，瞬息之後的下一刻裡，又成了一個不懂事的任性小奶娃了！

***

萊格拉斯叉起一小片烤鹿肉，放進嘴裡，並且閉上眼睛，讓他在咀嚼品味的時候，倍嚐此享受。他鄰座的凱露玟見了，輕聲發著笑，「你這副德性啊，彷若是被餓了一個星期的模樣兒！」她評論。

他對他這位嫂子展唇一笑，「在野外烤炙的鹿肉，是世間無敵的美味啊！」他加以表白。而且，這可是出自肺腑的真言。他僅僅在兩個月前，才從南偵隊轉調到禁衛軍，因而他對於家鄉所提供的這些小小的慰藉，依然備覺分外驚喜──這也是千真萬確的事實。然而，他不會對凱露玟提及這一點。去跟她說這些，只是徒增她心煩意亂而已──叫她沮喪於埃里安絕大多數的人生，都是在那樣過日子。

「瞧唐杜義，那副緊張兮兮的模樣！」坐在萊格拉斯另一側的安納兒，評論道。萊格拉斯遞眼望向主桌去，見唐杜義和靄林比鄰而坐，由他們各自的雙親夾坐在中間。瑟蘭迪爾髮上戴著野莓與紅葉編成的頭冠，坐在其桌首。雅薾斐苓和欣南也在那席上，但他們的身分是比較遠的姻親家屬；而萊格拉斯和凱露玟早就可以隨意而坐了，於是他們加入了安納兒夫妻、女兒一起共桌。

萊格拉斯瞧著唐杜義仔細端詳，見他緊張得滿臉通紅，其面前的滿盤佳餚是文絲未曾動過。當萊格拉斯正瞧著的那當兒，靄林把玉手，輕輕覆上唐杜義擱在桌上的手上，卻把他驚得…明眼可見震跳了一下。萊格拉斯與安納兒把目光相接，將意識交流，只見安納兒緊閉著牙關，眼睛裡光輝閃爍呀閃爍，然後，驟然爆發，他們兩人捧著肚子爆笑起來。「可憐的唐杜義啊！」萊格拉斯笑到上氣不接下氣，氣喘吁吁道，「也許我們應該在各桌之間繞繞，催促客人們吃快一點兒啦！」

「噓！你們兩個！」碧俐內爾出聲警告，不過，她自己也在笑，於是安納兒將她的手兒舉到自己唇邊，親吻那纖纖玉指。他將身體靠過去，在她的耳朵裡嘟噥了些什麼，致使她的臉蛋也羞紅得跟唐杜義幾乎不相上下了！「別胡鬧！」她斥聲都未完，卻因自己咯咯笑得花枝亂顫毫無說服力之下，而把那嚇阻效果都付予了東風。

安梅琳對她的雙親翻翻白眼，「您們兩位，應該要給我豎立個好榜樣才對吧！」她做此表示，卻賺到安納兒和碧俐內爾兩人聯口的一頓大笑。

「欣南正在往這邊瞧哦！」碧俐內爾對她說著，於是安梅琳把明眸往主桌一瞄，然後又匆匆地看向別處去。萊格拉斯也跟著看，發現他的姪兒還真的轉頭在往他們這邊瞧呢。「他果然俊逸非凡啊！妳不覺得嗎？安梅琳？」碧俐內爾逗她。

安梅琳陪笑得意興闌珊，眼尾小心翼翼地溜向萊格拉斯和凱露玟，「當著這麼多人，別再鬧了啦！」她有點兒沒大沒小地丟下這句。她的爹娘卻又報以一頓大笑，萊格拉斯因而又再度想著，欣南對安納兒的攻略，其戰功彪炳，然而，對安梅琳，卻有待加強哦！

一場婚禮，醞釀出一種氛圍，那氛圍似乎喚醒了男婚女嫁的欲望，也引發了樂見別人也終成眷屬的願望，萊格拉斯如此想著，內心泛起隱隱的哀愁。他在這群吃吃喝喝、歡言笑語的綽綽人影之中細細審視，一如他不自覺地在任何群眾裡去尋找…在那些衣香鬢影之中，他發現他自己，望著弱水三千，卻去苦苦尋求...是否其中有那一瓢飲，可有著那種狂野、凌亂的鬈髮──不知怎麼地，似乎被他標示其為美的象徵。在他的右方，他聽見凱露玟幽然一聲輕嘆，於是他轉頭望，發現她心不在焉地捻著她那只鑲嵌蛋白石的婚戒，凝目望著唐杜義和靄林茫然發著呆。萊格拉斯伸出一條臂膀，安慰地環住她的雙肩，「妳一定要答應待會兒做我的舞伴哦！」他如此說，希望她開心起來。她對他笑了笑，這笑容卻是慘淡了無生氣。

一個唐突的、混亂的噪音，卻從空地的南邊傳來。萊格拉斯的視線，一度被一位皇家詩人給擋住了，這位詩人先前一直在席間繞行不斷吟唱，而恰恰在他們的正前方停下了腳步。隨後，這位吟唱詩人移步了，於是，萊格拉斯又一度，被震懾得無法動彈！因為，他無法接受他目睹的這幕景象。緊接著，他驚慌地一躍而起。遙遙望向空地的彼端，只見矮人無一缺漏，全團到齊，早已衝出了樹林，正踉踉蹌蹌顛顛躓躓地，一股腦兒湧進燈籠和火炬照耀的明亮光線中！

當萊格拉斯突然領悟到矮人這些失常的行為，乃是因為有什麼事兒出了差錯那時候，他正舉步繞過桌子，手兒按在長刀的刀柄上，長刀則收在精緻鑲飾的刀鞘内。矮人們全都往前平伸著雙手，試探性地開始探出腳步，就像是在黑暗中摸索著探路一般樣。「朵力！諾力！歐力！」，有一個矮人大聲喧嚷，於是萊格拉斯躊躇著停止了前進。這矮人，是在施唸咒語嗎？卻就在萊格拉斯的注視之下，那位吟唱詩人從其中一個矮人行進的腳步前，一步跳開，而這個矮人則經過了他、並持續前進，彷彿看不見他一般。而此刻，矮人們全都拉開了嗓門，以一種蓋過空地上所有天籟…的粗糙刺耳的噪音，大聲呼喚著彼此的名字。或坐或站的這群森林精靈們，徹底迷茫昏亂了，瞠目瞪視著眼前這些個矮人，呆呆發著愣。

萊格拉斯飛眼望向他的父親，只見父親唇角微露一抹勝利的微笑，瞇縫著眼，盯視著這群闖入者，作壁上觀。因何造成這群矮人們顯現出眼盲狀態…其始作俑者，他頓時恍然大悟了！為他父親狡黠的急智，他感到心頭一股頑皮的欽佩與激賞，如波潮蕩漾。緊接著，瑟蘭迪爾轉頭望向萊格拉斯，並朝向矮人們輕彈了一下手指。聖意非常清楚：將他們帶離此地。

說時遲，就在這一刻，由阿曼德率領的夜巡隊，貿然衝刺進來，然後在看見…婚禮嘉賓們東閃西讓著迴避矮人的同時，矮人則盲目地摸索著、並大聲叫囂著…這一幕奇景時，混亂地煞停了腳步。萊格拉斯匆匆趕向他們去，而迎視著他趕過來的阿曼德，先是畏縮了一下，緊接著似乎是決定了有事先服其勞，疑問稍後再解...的方針。他拋給萊格拉斯一個歉意的眼神，於是他和巡隊的其餘隊員們，緘口悶不作聲，便著手推送著矮人離開空地。當矮人們偶然碰到了精靈時，他們似乎以為精靈是牢不可破的障礙物，於是便轉個方向，往旁邊走去。

萊格拉斯加入了行動，因阻擋了一個戴紅兜帽的長鬍子矮人的去路，而賺得殘忍的滿意感。他和其餘戰士們聯手，慢慢把矮人推呀推、趕呀趕，逐漸趕回森林裡去了。這任務可比他原先所預期的，要困難得多，因為其人數如此之眾多再加上，在他們盲眼的狀態之下，他們不斷地撞到樹、碰到精靈們、以及彼此互相撞來撞去。

「發生什麼事？」萊格拉斯首度接近了阿曼德，便開口向他查問。他把聲音壓得甚是低微，固然是，矮人們在自己那彌天蓋地的大呼小叫聲中，若還聽得見其餘聲響…那可就奇了。

「我深感抱歉！萊格拉斯。」阿曼德趕忙低聲致歉，「我們未曾停歇地巡視著這整個區域，偵查巨蛛蹤影並監視這群矮人的動靜，但這群該死的小挖掘人，猝不及防就離開了小徑，並且腳一抬就往這邊直奔過來。」正說時，一個戴綠兜帽的矮人筆直地朝向他們摸索過來，不過，在他能夠觸碰到他們之前，就被一根落木給絆了個跤，其驚叫聲響徹雲霄。

「他們這震天的喧鬧啊…足以把森林裡所有的生物全都給驚醒！」萊格拉斯暴躁說道。他的父親，未必會喜歡這樣的一個小插曲哦！他心底真是又煩惱又氣悶。

又一刻鐘裡，他們致力於引導這群矮人朝向小徑摸索回去，卻是一場徒勞。他們極盡所能、足以勉為其難達到的成就是…巧妙地驅趕讓他們聚集成一個小而緊密的一團，在這一小團裡，他們試著互相抓住了彼此，因這份接觸，萌生可憐的感激之情，而逐漸稍稍安靜了下來。看到那個小孩被安全地塞在他們裡面，萊格拉斯煞是歡喜。矮人們開始和身躺下來，彷彿打算要就寢了。

「我們該趕他們起身嗎？」阿曼德滿肚子狐疑。

「就把他們留在那兒吧！」萊格拉斯語調裡掩不住的厭惡，「他們最後，應該會重獲視覺，那麼，他們就有能力找到回小徑去的路。」說到此，他躊躇著，不知自己是否應該留下來協助監視這群矮人。

阿曼德顯然注意到他的懷疑，「我們必定會盯著他們不放的！」他痛悔不已，說道，「請回宴會裡去吧！」

萊格拉斯拋給他一個責備的注視，叫他畏怯地縮了一下。等晨光到來，一番來龍去脈的細說分明，那絕對是勢在必行的！「小心留意你手頭在做的事啦！」他說，「然而，還是留在樹上監視為好，以防他們醒過來。我們與他們的接觸，越少是越好。」

「再同意不過了！」阿曼德熱烈響應。

等萊格拉斯返回婚宴時，他望向瑟蘭迪爾，並且不出所料地，看到了他的召喚。他走向父親，躬身行禮，「屬下們已經將他們驅離這塊空地了，陛下。」

「很好。」瑟蘭迪爾話不多說，一語了結，便揮手打發他走人。萊格拉斯卻沒好竊喜的。他父親唇顎間那些緊繃的線條，可相當清楚地告知了…他對於這起侵擾事件，可有何其不悅！

而，侵擾已成，大錯已鑄。在…矮人大駕光臨的詫異驚奇、以及繼之而來的喧鬧和騷亂…其間，歡宴早已被相當徹底地瓦解了，因此大夥兒也才剛剛安坐下來、筵席重起而已。正當萊格拉斯要回歸他的座位，在還沒走出主桌席間時，欣南冷不防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我該去協助夜巡隊嗎？」他問著，兩眼裡光輝煥發。這小子老早就巴不得有個藉口，好去與矮人一會了。

在他姪兒的身後，萊格拉斯可以看見雅薾斐苓正張開嘴兒要堅口反對。「沒那個必要啦！」他趕忙率先插入，雅薾斐苓因而放鬆下來。

「坐好，ion-nin。」她說道，於是欣南心不甘情不願地，回到她身邊去。

萊格拉斯才又剛剛要舉步，回他自個兒座位去的那當兒，偏偏差點兒去撞到唐杜義，他緊握著靄林的小手，正在返回他的座位。這對新人先前不得不移身離開，好讓路給一個胡闖亂晃的矮人過。唐杜義這會兒的臉色，可血色盡失了，並且還深沉地、顫抖地，喘息未定呢。萊格拉斯詫訝地眨眨眼，緊接著突然大笑出聲。他拍拍唐杜義的肩膀，「別擔心啦！」他歡天喜地地說道，「我們終歸還是會讓你進洞房的，甚至可能是今晚哦！」

唐杜義有氣無力地對他笑了笑，便與靄林再度入席就座。

萊格拉斯回到他位於凱露玟和安納兒之間的那個座位。安納兒滿臉高深莫測的神情，凝視著他，「那個，可是出自令尊的手筆？」詢問。

「在下料想，又有誰人，能出此上策？」萊格拉斯同意。他們二人將四目交鎖了好一會兒，然後，霎時，雙雙引爆，進入了一場無法無天的瘋狂大笑！「他們真的好滑稽喔！」萊格拉斯笑到幾乎岔了氣，「朵力！諾力！歐力！」卻驀地發現瑟蘭迪爾以不讚許的眼神，望向他們這邊。安納兒拿自己的拳頭塞進嘴裡，而碧俐內爾則把她的餐巾扔來，覆蓋在他的頭上。

「你們兩個，比小孩還不如！」她嫌棄道。

「來喲，」凱露玟放一個莓果餡餅在萊格拉斯的盤子裡，其雙眸滿含不亦樂乎的笑意，「安靜下來，乖乖吃點心哦！吃完再去惹麻煩喔！」萊格拉斯接受了她的勸告，並煞費苦心於致力讓他的面容免於失控。無庸置疑，瑟蘭迪爾絕對正確無誤。這可是個神聖莊嚴的場合啊！

好不容易終於，成親團從主桌站起身來，一路施施然走向空地的中央，那是吟詠祝福禱文的地方，也是這對新人交換誓約、互許終身之處。禱文將由唐杜義和靄林的父親和母親主誦，但瑟蘭迪爾會與他們站在一起，作為這個大社群的一個象徵，這對新人會在這個社群裡，於今佔有一席之位。與會的嘉賓們，逐漸靜默下來，每個人的注意力，全都轉向了這個小小的團體。

突然間，於萊格拉斯的右方，一個祟動擄獲了他的注意，他迅速轉頭，觸目所見的是那個矮人孩童，舉步踏進了這塊空地並且，令萊格拉斯震驚不已地，他倒地不起啦！彷若是昏死過去了！此外，隨之而起的是，從樹林的邊緣外，矮人們又再度鬼吼鬼叫起來！萊格拉斯彈簧一樣跳起身，拔腳奔向那個小孩去，而現場所有人，全都轉頭來瞧發生什麼事兒了。等萊格拉斯衝到那孩子的近處時，有幾個精靈已經圍繞著他，蹲在地上。「他怎麼了？」他焦急地詢問。有其餘矮人在附近拉開嗓門這麼喧天鼓譟聲中，他幾乎都聽不見自己的問話。

「不用擔心。」這是來自瑟蘭迪爾那沉著冷靜的音色，於是蹲在接近小孩頭部地方的萊格拉斯，自他所蹲之處抬頭仰望，見到他父親早就趨近過來了，儘管是，他已經在相距他們一段距離之外停下了腳步，像是不願與矮人們拉得太近似的。而在他的身後，成親團為了看清楚發生了何事，早就已經零零落落地散開，以取得一個較佳視野。而唐杜義則是一副…可能行將動手去拉他們的衣領，將他們全部拉回來…的模樣！

「他安然無恙。」瑟蘭迪爾說道，「他僅僅是陷入深眠而已。」在他掠眼一瞥躺在地上的那個小小身影時，於心不忍得唇形都變了，「有哪一種人，會派一個小孩兒，替他們遂行他們的惡行來的？」他以無限輕蔑的口吻問著，「將他安置在其他矮人會發現他的地方，萊格拉斯，並且確認一下守衛們，何以允許諾格林人又再度跑到如此接近我們的地方來了。」他的語氣暗示了，他大概將眼前的一切，視為該群衛兵們有多麼無能的表示，而他對此之不悅，已到了憤怒已極的程度。而他注視萊格拉斯的眼神，則清楚告訴了他，誰，確實無誤，是他要追究責任的對象。在萊格拉斯迅疾領命遵從的同時，他嚴厲無情地告訴自己，對該群守衛們，他自己可也有不少疑問，要拿他們是問！

矮人們可養著一個多麼古怪的小孩啊！當他輕輕抱起這個沉睡的矮人孩童時，心中不禁納悶著，他看起來幾乎就與一個縮小版的成年人一模一樣。他起步，往這塊空地東邊的樹林走去，其他的矮人們，正在那邊製造一種震耳欲聾的吵鬧聲。情況完完全全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看見他們前伸著雙手，再度繞著圈子亂亂轉，張嘴嘶聲叫喚著…現在他已經明白了，那是他們彼此的名字。當他發現現場只有兩名守衛，在他們致力於引領矮人們遠離空地時，滿場奔來跑去、滿面愁雲慘霧，這一幕看得他不禁怒火冉冉而燒。當他們見到萊格拉斯臉上的表情時，兩人都嚇得退避三舍。

有個小孩抱在懷裡，萊格拉斯的腳步遲疑了片刻。然後，瞧見了那兒有個…正在跌跌撞撞到處走的、頭戴紫色兜帽的其中一人；他小心地避開所有的矮人，一路朝向紫帽所在之處，然後將懷中的小傢伙在其附近放下來。他認為這就是那位矮人…他早先曾經見過小孩與她一起行走的那位，他料想為這小孩的母親那位矮人。他往後退卻讓開路，好生觀望一番，確定了這小孩會被發現。

矮人們慢慢開始安定下來，同時緊抓住彼此不放，正如同他們第一次那樣，但是，其中沒有任何人發現那個小孩。「喂！哈比仁，你糊塗啦？你在哪？」相距不遠的一個矮人高聲喊著。「哈比仁」一定是這個小孩的名字，萊格拉斯在心中推論。接下來，他鬆了一口氣，因為這小孩的母親被他絆倒了，愣了一下後，這才明白她已經找到她兒子了。

冷不防，阿曼德從萊格拉斯的肘側冒出來。萊格拉斯一把扯住他的手臂，將他直直拽到…遠到足令矮人聽不見他們的地方。「你們上哪兒去啦？」萊格拉斯氣得咬牙切齒，「夜巡隊的其餘隊員呢？」

阿曼德把一口慍怒之氣用力噴出，「艾洛芬認為他看見巨蛛的蹤影，而我覺得，那遠比看守這群貪婪的小畜牲更重要得多，因此我把大部分的隊員拉去查探這起報告的虛實。」

萊格拉斯震驚得忘了呼吸。是巨蛛啊！原來矮人們所要的，就是讓巨蛛出現在唐杜義的喜宴上！「有任何發現嗎？」他厲聲詰問。

「沒有。」阿曼德搖搖頭，「但我認為，等天亮後，我們應該再查看查看。」

「此時此刻，我們就應該再行嚴加查看！」萊格拉斯否決。在兩名守衛致力於驅趕矮人們遠離空地期間，矮人的嘈雜聲正在逐漸隱退當中。萊格拉斯滿心挫折地，拿手兒，在頸背搓了搓。「你的決定是正確的，阿曼德。把那相同的兩名守衛留給矮人。我就不相信，他們今夜還能掀起更多風波來！」

阿曼德的雙肩稍稍放鬆下來，「我無法相信這四下裡，真的有巨蛛存在。」他說，「我們都已經檢視得這麼仔細了！」

萊格拉斯皺起眉頭，「我懷疑，是不是矮人的喧鬧聲把牠們吸引過來了；要不就是，大概煽動了那些正在伏窩的。」

阿曼德聳聳肩，「也許是吧，」他並不去爭辯，「雖說，那必定是表示，巨蛛對於矮人大餐十足地胃口大開，但我偏要認為，牠們是餓到鬧饑荒了逼不得已，才將就著拿矮人來果腹的。」

「總之，再去查看查看吧。」萊格拉斯執意如此，於是，當萊格拉斯硬起頭皮，要去向瑟蘭迪爾報告的同時，阿曼德則走開去，加入其餘那些巡邏隊員去了。

當他重返了空地，卻發現賓客們依然還在四處遊蕩，相互間群情激憤地對矮人議論紛紛，談論著有關於其天良泯滅到了…不惜利用他們自己的小孩去打斷結婚典禮的程度！明眼可見雅薾斐苓何其心煩意亂，瑟蘭迪爾佇立在她身旁，將雙唇抿成了薄薄的一條線。「怎麼樣？」當萊格拉斯趨近時，他毫不客氣地詰問。

萊格拉斯瞄瞄雅薾斐苓，見她焦心如焚地望著他。他沉吟著不願開口。他可不希望巨蛛謠言，在宴會席間波濤洶湧。她不耐煩地嘆了口氣，「我去瞧瞧，看能不能讓唐杜義平靜下來。」她說著，便走開了去，萊格拉斯可以看到她去的地方…唐杜義正在空地中央之處，焦躁地踱來踱去。

萊格拉斯轉向他父親，「可能出了個問題，」他如此說，語畢，當瑟蘭迪爾將雙眉緊蹙起來時，他倉忙加上一句，「不過，夜間巡邏隊正在處理。」他能簡則簡，用最精簡的詞彙將來龍去脈向父親簡述著，「夜巡隊並沒有發現巨蛛蹤影，」三言兩語已說到了盡頭，「不過，他們還在搜索，此外，他們已經把矮人驅離到較遠的地方去了。」

正聽取著萊格拉斯的陳述，一抹紅潮早已悄悄爬上了瑟蘭迪爾的頸項，「如果說，煽動巨蛛的不是那些諾格林人，天底下就什麼都不奇怪了！」他一口咬定，牢不鬆口，「在他們第一次現身那時候，我就應該當機立斷，堅持叫禁衛軍逮捕他們才對！」

萊格拉斯滿懷遺憾地肅立著，緊閉雙唇沉默以對。過去往昔，每涉及到矮人的議題，他父親一向都難以搞定。伊希爾登先前，可是費盡了一番九牛二虎之力，這才說服了他去和矮人從事貿易的，但萊格拉斯懷疑，等伊希爾登回來後，他勢必要發現，他先前大部分的心血，都要因這次的事件，而盡付東流了！

雅薾斐苓早已經拉住了唐杜義的手，此刻正在柔言對他進行著安撫；瑟蘭迪爾將眼神探向他們，遠遠地凝望。國王將自己略略一抖擻，顯而易見，是在努力將腦海中所有的矮人憂思悉數抖落，好讓他得以致力於…在這塊空地上應該已經辦成了的那件大事。「現在，我們要進行結婚儀式了！」他揚聲宣布，其音清亮悅耳，將眾賓客的注意力全體奪回，也一併得回唐杜義眼中那千恩萬謝的注視。

在國王鼓舞人心的語調聲中、再加上唐杜義強烈的催促之下，成親團以很快的速度，再度聚集在空地的中央之處了，與會的嘉賓們，則環繞著他們，站成一個圓圈…而不是忙著又去覓位再開筵席。安寧靜謐遽然降臨，自然形成一個帷幕將他們團團籠罩，此地間萬籟俱寂了好片刻。接下來，臉上同時交映著神聖光輝與喜悅神采的靄林，被她母親牽著小手…一如唐杜義也同樣被他父親牽著。在一個…其非凡的意義將持續到時間的盡頭…的動作裡，新人的母親和父親，將這對新人的手兒相合成雙，這時刻，這對佳偶的兩雙眼眸交相纏綿，雙雙浸在扣人心弦的驚歎之中。

對於矮人侵擾的鬧劇之憂慮，以及有關巨蛛可能存在的恐懼，這些盤滿萊格拉斯心頭的憂慮和恐懼，剎那間，都消散一空了。他注視著唐杜義和靄林，於是他明白了，相較於這對新人剛剛為彼此所施放的魔法，他父親的魔法根本就不足為道。

在充滿了崇敬與威嚴的聲音中，這對母親和父親吟誦了祝福的禱文。唸誦完畢，靄林從她右手的食指上，褪下訂婚銀戒，將它還給唐杜義；唐杜義把它交給父親暫為保管，並換回一只纖細的金戒，將它套在靄林剛剛褪下戒指的那隻手指上。隨後，唐杜義也同樣地，歸還他的訂婚戒指，並且接受了她給的一只金戒。兩位新人相對而立，交握著雙手，含情脈脈了稍時，然後唐杜義仰起臉兒，綻放一個好粲然的笑容，靜肅的群眾因而突然爆開了一聲歡呼。當新人們的兩對家長引領著他們離開的時候，遊唱詩人們已經開始鼓瑟彈琴，而賓客們也已經揚聲歌唱起來了。對那兩位新人而言，美饌佳餚已然結束，濃情蜜愛興味正濃，他們對彼此的飢渴無可掩飾，一親芳澤的夙願已行將得到飽足。

萊格拉斯在她所遺世獨立的偏僻一隅…找到了凱露玟，便拉著她，加入了一長列的舞者當中。這群手舞足蹈的人們，正在舞呀跳地，遶著這個空地，曲折蜿蜒地前進，一邊引吭歡唱，一邊又不時停下來暢飲些兒瑟蘭迪爾提供的上等美酒。他偷眼去瞄瞄他父親，見他氣度雍容、神態頗為安詳地，垂首聆聽著雅薾斐苓正在說的什麼事兒。因此，在這悠揚音樂、以及歡歌跳舞、還有美酒佳釀的催化之下，萊格拉斯緊繃的心稍稍鬆懈了下來。畢竟，又沒發生什麼無可挽回的天大憾事嘛，何況，他要與他父親周旋…那也是天亮後的事兒啊！

思量至此，他再度瞥眼去偷瞄瑟蘭迪爾，卻瞬間，他把呼吸給忘了，渾身只覺毛骨悚然！相距瑟蘭迪爾不到十呎開外，一個矮人一步踏進了這個空地並且，就像在他之前的那個小孩一樣，倒地陷入了…想必是同種類型的深眠當中。瑟蘭迪爾立身站起，急怒燒得他滿臉猩紅，音樂與歡唱支吾而止。在深林之中，矮人們震天的鼓譟聲又入耳傳來了！

「容我先行告退！」萊格拉斯向凱露玟致歉之後，便往那位矮人倒臥之處拔腳衝刺過去。瑟蘭迪爾已經昂然佇立在這個倒地不起的侵入者上方了，但其餘眾人皆退避三舍不敢靠近，他們都清楚意識到了…國王那幾乎無法遏止的熊熊怒火！「這位是他們的首領。」萊格拉斯憑著垂掛在其腰下的那柄精緻考究的寶劍，而認出這個矮人，如此說道。

「這會兒，御駕親征來啦？」瑟蘭迪爾發問，險釁地瞇逢著雙眼。

萊格拉斯抬起望眼，發現欣南正盤桓在瑟蘭迪爾的背後。他朝向他這姪兒做了個手勢，打算由他們叔姪二人合力，將這矮人拖離這塊空地，並交歸還給他那些震耳喧騰的同伴們去，就像他們之前處理那個小孩的方式如法炮製。

「把他扔在這兒！」瑟蘭迪爾怒聲喝止。萊格拉斯大吃一驚，轉頭去看著他。「少不了他一根寒毛的！」瑟蘭迪爾冷酷無情地說道，而萊格拉斯的心，則沉到無底深淵裡去了。他父親那…從來就不曾蘊藏豐富的耐性，顯然早已經消耗告罄了。

「屬下告退了，王上。」萊格拉斯說，「我要協助夜巡隊去。」

「去！」瑟蘭迪爾咬住牙關，從齒縫間傾瀉怒聲。

於是，第三次出馬，萊格拉斯動身前去察看今夜執勤的禁衛軍成員們，是在搞什麼鬼。他們執不了太久的勤了！他在心中默默加上註解。黎明不久就會在地平線上游移了。一如之前沒什麼兩樣，他找到了那兩名倒楣的守衛，便著手協助他們將矮人們推送離開。等他們大功告成，宴會也結束了，因此他沒有藉口可以迴避回家這件事、也不能藉故躲避去聽他父親的一席庭訓。不知怎麼，他覺得「我以你為榮哦！萊格拉斯..」這句話，絕不是那篇庭訓裡的其中一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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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結束

 
作者註：文中寥寥數語的矮人台詞，係擷取自哈比人歷險記第八章，「蒼蠅與蜘蛛」。精靈族的婚禮祝福禱文，絕不可墮入塵世、落於凡聽…的這個概念，是根據「Laws and Customs Among the Eldar」文中的一個句子而來的：「因祝福禱文其神聖之不可侵犯，世間凡人皆不曾有過聽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