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Decisions

第三章 決定

當庫路耐爾那行雲流水般的聲音，一波接著一波地衝擊而來、對他進行席捲時，伊希爾登在他的座位裡，不著痕跡地、微微動了動。老人家又把剛鐸人類的問題，拿出來老生常談了。伊希爾登極願意承認，有魔多來和一個國家比鄰而居，這大概極其令人火大沒錯；然而，值此一刻，他之所以念茲在茲的，是為著森林王國的半壁江山──從他的身後、朝向多厄格督周遭那片墮落大地延伸過去──其岌岌可危的局勢。這會兒已經超過一個星期了，聖會一直在為那些降臨在他們全體頭上的諸多疑難雜症，激辯著有何錦囊妙計。然而，到目前為止，就伊希爾登所能的了解...他們毫無進展。唯有憑藉寄託在米斯蘭達身上的那份希望，才讓伊希爾登保持著不絕望。

然而話說回來，米斯蘭達迄今唯一的貢獻，是提出說...他很擔心棲息在依魯伯的那條巨龍，史矛革，牠極可能遭到索倫控制了，萬一索倫決定要動員牠，則一個極為嚴重的危險勢必一觸即發。史矛革云云，從前會令伊希爾登感到驚駭，因為，儘管早在一百六十多年前，當史矛革侵襲依魯伯那時，曾經造成巨大的死亡和破壞；但牠偏安於一隅，怡然自得於在其巢窟附近掠食，這相安無事也早就已經相安了許多年頭。只要瑟蘭迪爾的族人、和湖鎮的人類，對那座山周圍那片飽受蹂躪之地避而遠之，則大夥兒倒是對此事很少有所懼怕。而事實上，那也迫使伊希爾登不得不同意於庫路耐爾的處置…當庫路耐爾把米斯蘭達對那些極其無足輕重之小事的庸人自擾，置之一笑不予受理時。

伊希爾登將他遠走的心思，轉回來注意庫路耐爾，此君的一番懸河滔滔似乎行將告一段落了。這位巫師，可把伊希爾登給搞糊塗了。他力排…採取行動對抗索倫…的所有呼聲，但他又維繫著這個聖會持續開下去，貌似依稀彷彿，他正在等待著什麼事兒發生似的。當每日的會議進行期間，他指揮眾人發言的方式，看起來永遠都那麼條條有理合於邏輯；但到了晚上，當伊希爾登回到營區，把白日裡的事件潛心一思量...他又好像覺得，老是有什麼事情總稍稍有點兒不對勁。伊希爾登唯一確定的是，除非庫路耐爾所等待的…不管什麼事兒，得以快快發生，否則他就要錯過他小舅子的婚禮了！而他的老婆大人決不會有好臉色了啦！他真是百般有苦說不出。

隔桌坐在他對面的米斯蘭達，輕咳了一聲。與其他眾人一樣，伊希爾登轉頭去注視著他。「我恐怕，我們還有別的事兒疏於考慮了哦！」米斯蘭達如此悠然開口，伊希爾登一顆心，卻突然率先砰砰加速跳動起來。多年來和他父親那群顧問們開會而生出來的見識，告訴他說，米斯蘭達終於決定──他遠道來此開這個會議…所為而來要陳述的那個主題，其揭曉的時機已經成熟了。

「我不久前，已經逐步確定了，索倫不再滿足於諸如此類半吊子的折衷與遷就了──像是，把半獸人軍團派進迷霧山脈裡去胡作非為；或是，折騰這些森林裡的無辜生靈為樂；這片...我們就端坐在其邊陲地帶...的這片森林。」米斯蘭達如此說著，而伊希爾登則必須要咬緊牙根，才不致衝口去反駁...那些發生在瑟蘭迪爾王國裡的苦難和折磨，竟然名之曰「半吊子的折衷與遷就」…這種概念！假如那樣說法竟然沒錯，就請伊露維塔垂憐眾生吧！

米斯蘭達跟你暗示過了啊！他知道些可以幫助我們的事兒！他在心中提醒著他自己。保持緘默，且聽老人家說吧！

「在下相信，索倫已經萬事具備了，等著要對羅瑞安、或伊姆拉崔這二者其中之一，進行攻擊，」米斯蘭達滔滔不停頓，「而我相信，伊姆拉崔是更有可能的目標。」

頃刻間，會議桌上，被死一般的寂靜給籠罩了。伊希爾登環顧全桌，端詳聖會成員那一張張震驚的表情，但他也很明白，自己的臉色差不多也不會比別人更鎮定。不管怎樣說，他幾幾乎，並不希望有哪一個王國就應該是索倫宣洩怒火的對象；不過，這群人們過去卻坐視瑟蘭迪爾王國慘遭攻擊…當作是理所當然的事，瑟蘭迪爾王國活該就是魔王的專屬出氣包…這個事實叫人如何不怨恨！

「您是根據什麼，而有這種想法的？米斯蘭達？」愛隆出聲相問，他的語氣煞是嚴厲。

「根據我們所聽取的各種情報而確認的；老朽所到的每個地方，都看到更多敵方的蠢蠢欲動。」米斯蘭達回道，「所聞所見，似乎一併指出，索倫正在厲兵秣馬，要發動戰爭；運用邏輯加以推想，讓人聯想到的是──會讓他得到最大利益的策略，莫若摧毀精靈的要塞了。」

「可是，何以是伊姆拉崔呢？」瑞達加斯特都被轟得頭昏腦脹了，他問，「伊姆拉崔藏有什麼寶貝，叫索倫要選擇它加以摧毀，而不選地緣上更近得多的羅瑞安呢？」

米斯蘭達聳肩不語，把目光瞥向桌尾，望向愛隆。伊希爾登也把視線往那方向跟進，於是被他看見愛隆和葛羅芬戴爾正在互換一個眼神。他那份兒興味的刺激感變得更為尖銳了，但關鍵時刻片石千鈞，他沒時間好好地將它加以品味。

「伊姆拉崔的毀滅，勢必造成精靈和人類兩個族群的信心潰決；同時也一舉毀掉一個庇護所──當這兩個族群在有必要時，得以及時逃去的屈指可數的庇護所…的其中一個。」米斯蘭達開口娓娓道來，於是伊希爾登轉回頭去注視他，「我們一定要現在馬上採取行動，以打散索倫的如意算盤！」米斯蘭達語意堅決。

伊希爾登回眼望向坐在桌首的庫路耐爾。「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該位巫師說道，「茲事體大，我們切莫倉促做下決定啊！」

伊希爾登大惑難解地研究起他來。庫路耐爾滿口正在唸叨著…他那已經連續唸叨了一個星期的陳腔濫調，但，不知怎地，他的口吻大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哩。

***

萊格拉斯伸手在他父親的書房門上叩了叩，然後在瑟蘭迪爾的召喚聲中走進房內，見到他父親坐在辦公桌前，而身旁則端坐著一個雅薾斐苓。萊格拉斯將手按在胸前，正經八百地，行了一個正式的禮。瑟蘭迪爾默不作聲，只挑高了一條詢問的眉毛。

「我代表托狄士，前來向您覲見，父親。」萊格拉斯對他說，「他說您有禁衛軍事宜要進行討論，而，一如您大概還回想得起來──禁衛軍一直是由兒臣在發號施令的…當托狄士被伊希爾登的那些重責大任給忙得焦頭爛額期間。」

瑟蘭迪爾微微蹙起眉端，「啊！對哦！」他說，「我都給忘了。」他朝向桌前的那張椅子裡擺擺手，「請坐，萊格拉斯。雅薾斐苓和我有一點點小事兒，要與你打個商量。」萊格拉斯遵從地入座，好生奇怪雅薾斐苓拿禁衛軍能有什麼正經事兒呢！

「萊格拉斯，」雅薾斐苓敘說起端詳，「你記不記得，要塞西南方，大約一哩外的那個小空地？那塊…一邊長了三株高聳的山毛櫸、而另一邊則有一棵巍峨碩大的橡樹坐鎮…的那個林間空地？」

萊格拉斯點點頭，「我相信是這樣沒錯。」

「我父母很想要使用那塊空地，給唐杜義辦喜宴呢。」雅薾斐苓對他殷殷訴說著，「在我們森林裡、附近的這部份樹林之中，這塊空地永遠是家父最衷心喜愛的地方。當這幾株山毛櫸還是小幼苗的時候，他呵護調治著它們，從而度過一場枯萎病的浩劫；此外，我相信，他是在那三株山毛櫸樹下，向家母求婚的。」雅薾斐苓的父親，是瑟蘭迪爾的一位林務官，是以他大概細數起數英哩之內的每一棵個別的樹木，無不如數家珍一般。

「今天早晨，當雅薾斐苓把她娘家的計畫告訴我時，我就憂心難平了。」瑟蘭迪爾打斷道，「因為新近，在相距那塊空地如此接近的地方，竟然發現了巨蛛蹤影。我需要禁衛軍加以保證，確認空地的安全是無虞的。」

「我原先都不知道，巨蛛已經侵犯到這麼近的地方來了呀！」雅薾斐苓插入，語調裡帶著點自責的味道。

她當然渾然不知啦！萊格拉斯心底如此想著。伊希爾登和瑟蘭迪爾兩人，都不讓這些事情叫她知道嘛。「我們已經有一個星期，沒在那個區域發現過巨蛛了，」他說，「但這些巨蛛倍增的速度似乎又更快了，此外牠們以小型群落的方式聚集，委實難以發現。」

瑟蘭迪爾將眉頭一鎖，「那塊空地不過在一哩外而已！」他快人快語、毫不修飾，「對那些危及我族人的邪魔妖孽，禁衛軍已經拿它們全然束手無策了嗎？」

萊格拉斯聞言一凜，將腰桿一挺，「屬下當然有對策，陛下。」他帶點兒防衛的語氣，如此說道。從前，他聽過他父親使用那些鄙夷的語調，修理他的部屬；但父親之前從來都不曾拿這種口氣加諸在他身上啊！「我們可以對那個區域嚴加盯睄，並在喜宴當天加強檢視。那勢必可確保...在那附近的巨蛛都毫無立身之地。」

瑟蘭迪爾點點頭，看起來像是緩和下來了，「很好。」他說。說完轉向雅薾斐苓，「妳可以去轉告娘家家人說，禁衛軍會擔保那塊空地的安全無虞，尤其是當佳期逼近的那時刻。」他看著萊格拉斯，「照辦無誤。」下著命令。

「遵旨，陛下。」萊格拉斯回。說完起身，「屬下告退？」

「去吧。」瑟蘭迪爾同意道，於是萊格拉斯離開書房，在他身後輕輕關上門。在唐杜義婚禮前的一、兩天裡，他遊刃有餘地、有足夠兵力派出額外的巡邏隊，去把空地附近做嚴格的搜索；那足以保證該區域的安全了吧！他要親自督軍、身先士卒！他暗自起誓。假如禁衛軍都沒辦法去守住區區一塊空地，讓它免於遭受巨蛛染指，那麼，這世局的淪落真的已經走到萬劫不復的地步了。

***

「但是，只要魔戒還不知所蹤，索倫就不會真的是個具體的威脅吧！」庫路耐爾說，「我料想，我們依然不知道魔戒其下落在何方，這一點，沒有疑問吧？」

「絕對毫無疑問。」愛隆出聲附和，「假如魔戒落入索倫手中，我們絕不會渾不知情的。」有愛隆的拍胸保證，伊希爾登放下心來；即使是，他還在一肚子狐疑…愛隆憑什麼得以如此肯定呢？

米斯蘭達卻是大搖其頭。隨著這日時光的逐漸推移，他的執言也逐步愈發迫切，「正如我已經說過的，索倫僅僅只消知道魔戒尚在人間，他就受到鼓動了。我們非要現在就出擊不可！趁他尚未壯大到我們莫可奈何之前！」

沒人答腔，現場落入了一片沉默。跟大夥兒相同地，伊希爾登也轉頭去望著庫路耐爾，他是米斯蘭達這項提案的頭號反對者。事實上，伊希爾登認為，他現在是獨排眾議的唯一反對者了，因為桌上其他的每一張臉，看起來全都戴上了與米斯蘭達一模一樣的那種憂心忡忡的表情。可見得...庫路耐爾這一位巫師，手握何等不容小覷的權柄啊！伊希爾登逐漸地掂得出斤兩了；因為，少了他的首肯，聖會確實是不會採取行動的。

庫路耐爾端坐在座位裡，拿他幾根纖長的手指支在額前，顯見是沉迷在思考裡了。剎那間，他那沉思的姿態之中，有些什麼元素，叫伊希爾登的心激烈跳動起來。他就要讓步了！自己簡直無法置信。

「或許，您是對的。」庫路耐爾說，「也許，我們應該現在逕行攻擊。」

每一雙眼睛，全都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努力要接受他剛剛吐出來的話兒。而後，緊接著，大夥兒有志一同地，深深吸進一口大氣。「怎麼攻擊法兒？」葛羅芬戴爾出聲相問。

確實，怎麼攻擊法兒？伊希爾登滿腹疑問，被剛剛發生的事兒，情緒從喜出望外轉為啞口無言。他們肯定沒辦法藉軍事武力，來進行攻擊。他英武的戰士早已經試過了，螳臂擋車，這不是他們承擔得起的代價。可是，幾乎在九百年前，米斯蘭達憑藉他的魔法力量，就逼使索倫遁走他方去了啊！伊希爾登料想，如出一轍的那魔法，這會兒勢必又要被拿出來大展身手了！他尋思之間，激情難忍，興奮之感溢滿胸懷。庫路耐爾、瑞達加斯特、加上米斯蘭達，他們可以聯合巫師們的力量。伊希爾登並不清楚愛隆和凱蘭崔爾擁有何種通天的本領，但他們把他們的王國維持了漫長歲月的國泰民安，因此，他料定他們二人具備了某種超凡入聖的法力。伊希爾登自知，自己比不上父親那般地與森林深深交契；但他以一種外人無從得知的方法，得以感知森林裡的任何風吹草動。但若問他們可能要如何進行下去？他則是徹徹底底地一無所知了。

其他成員們互把目光，朝向彼此掃來掃去。「我們需要置身在望眼可及多厄格督的範圍之內，」凱蘭崔爾慢條斯理發論，「但不可洩漏行蹤。我們可不希望讓索倫洞悉我們正在進行的事兒。」

伊希爾登尋回他置喙的能力了，「諸位大君必須置身在近到多近的地方？」這會兒，令人難以置信的事兒已經發生了，攻擊令也已經當機立斷了，他刻不容緩，要它馬上赴諸行動。他絕對不叫聖會有時間去改變了這成城的眾志，「或許，攻擊可以在羅斯洛立安執行。」

這提議，凱蘭崔爾甚至連停頓下來考慮一下都省了，「不行。」她說，「我們必須置身在十里格之內。」伊希爾登對於這項需求的真實性，可沒信以為真；或者也許，凱蘭崔爾僅僅是在設法保護她本族的族人，免於遭受索倫可能施放的任何報復性反擊。

「假如我們穿過森林前去，則絕對神不知鬼不覺。」瑞達加斯特大膽建言。

「那樣絕對是涉險過極了！」伊希爾登毫不考慮，他立即否決，腦海上演著恐怖畫面，「此處以南的森林呈現何種景象，各位徹底是有所不知啊！」

「我們可以沿著河、尋草原直直往下，」米斯蘭達提議，「接下來，等距離拉近到索倫足以發現我們的時候，就藏進森林裡以尋求掩蔽。」說著轉向伊希爾登，「那邊兒，有無蹊徑可走，好讓我們穿過森林？您可知道些兒個旁門左道，可以讓我們抄近過去的？」

伊希爾登頓了頓，「請恕在下無知，」不慌也不忙，他回答得緩之又緩，「不過，我熟知精於此道的某人。」

***

埃里安緩緩踩步，橫越過營區，一邊走、一邊左瞧瞧右看看，努力為他麾下戰士們的狀況做著評估。大夥兒正忙著解下箭筒，放鬆弓弦，在熹微的晨光裡疲困地走來走去。戰鬥的激情正在逐漸消解當中，他們無疑是累了，但最主要是在於...大夥兒的情緒，似乎是令人滿意的。恰如它該有的狀況，毫無疑問。他們把夜裡伏擊的那支半獸人軍團，一舉殺得落花流水，表現得相當出色哩！事實上，有少數魔兵脫逃了，不過，絕大部分都叫南偵勇士痛宰了；然後他們將半獸人屍首一把火化為灰燼，省得去提供給魔兵餘黨權充為軍糧使用。但是，有一個事實，永遠警醒地存在於埃里安的意識裡，那就是，像他們在瑟蘭迪爾王國南方國境裡所執行的…這種苦戰，致使魔影大有可為地、沉重覆罩在他部隊成員們的心靈上。他從個人的實際經驗上深有體悟…罹患魔影症能叫人有多麼衰弱；因此，他對他旗下的這群戰友們盯得非常緊，那怕費盡了苦心，也要加以確定──確定魔影症的病徵沒有逃過他的一雙利眼。

魔影症之餘，他他所關心之事還包括最平淡無奇的諸多外傷──他的戰士們能夠承受得起的程度之內的傷勢。他趨步走向營火邊的那個區域，在那兒，他的副隊長蹲著，正在檢查劃在嘉列拉斯左臂膀上的那道極深的劍創；嘉列拉斯是新進分派到埃里安部隊的一位戰士。「他傷勢如何？」埃里安問。

嘉列拉斯和這位副隊長，兩張臉同時仰起來看他。嘉列拉斯的臉色顯得很蒼白，兩片嘴唇緊緊地抿著。「傷口需要縫合，」泰恩德開口，「但，我大概處理得來。他要休養個幾天、不能上陣去廝殺了，不過，我認為，他沒必要送回家鄉去就醫。」

「很好。」埃里安說，笑著拍拍嘉列拉斯的右肩，「你得要表現得比這樣、更狠勁兒點才行哦…假如你想要回家找媽咪的話！」他開著玩笑。

「搞不好，我下次就會走運了哩！」嘉列拉斯回，虛弱地笑了笑。泰恩德著手打開急救用具，而埃里安則往他自己的鋪蓋走去，一邊走一邊解下他的箭筒。他將雙肩扭動扭動，盡情享受著背部肌肉放鬆的舒活感。他發現他的摯友迦爾米兒已經在其鋪蓋上攤平了，他的鋪蓋就排在埃里安的旁邊。

「默塔諾珥說，你睡覺之前，他要和你談談。」迦爾米兒睡意迷濛地咕噥著。這人顯然是半入睡狀態，大概只撐著在完全遁入迷夢小徑之前，等著為埃里安的貼身護衛傳話而已。

埃里安痛苦地皺起一張臉來，「我願意賭，這場碎碎唸我是躲不掉的。」他不耐地怨聲。默塔諾珥擔任埃里安的監護人，早已經有好漫長的一段歲月了；但假如他認為埃里安犯了粗心莽撞的過失，他偶爾仍然會變得過度地愛說教；而埃里安懷疑，默塔諾珥現在就是那麼認為。這次夜襲之中，有一時刻，戰局逐步演變成讓埃里安得著追殺魔軍首領的機會，因此，在他狂烈地趕盡殺絕情急之下，竟把默塔諾珥給拋在身後不管了。那件事兒，默塔諾珥早就老大不高興了，然而卻又還沒逮到說教埃里安的機會。

他把箭筒和弓放到他一小堆私物上頭，放眼審視營地，找尋他監護人的蹤影，並且，當默塔諾珥鬼一般地在他身邊突然冒出來時，他一點也沒被嚇到。趕在默塔諾珥能說上什麼之前，埃里安率先求和地舉起了雙手，「我知道啦！」他說，「我不該不等您的。您毫無疑問是對的。以後不會再犯了啦！」

默塔諾珥點點頭，他的臉色嚴峻得嚇人，「注意別再犯了。」他說，「在下沒必要，可不想去跟瑟蘭迪爾、或者府上那位如花美眷窮解釋說，我跑得不見人影那當兒，怎麼一個半獸人就把他的劍給搞進你的背裡去了！」埃里安默默點了頭，於是默塔諾珥動身走去他的舖蓋，它就設在相距不遠外的地方。

埃里安長吁一口氣，坐下來，脫掉靴子，然後向後一倒，仰面躺在他的毛毯之上。他的四面周遭，營區聲息漸次平靜下來，要進入休養安眠了。除了那些為了偵防隊的晚餐而要外出行獵的小組之外，偵防隊成員們會以沉睡來消磨掉大部分的白晝時光，然後再度醒轉過來…當夜幕初臨的時候；當再一次展開…搜索這些夜行於黑暗林間掠食的幽暗生物…的時間到了時。

埃里安的心思，漂向凱露玟去，透過他倆共通的靈犀，他欣然感受著她那安慰鼓舞的存在。並非總是、但偶爾有時，他能夠感覺到她心情的波動。當他們還剛剛新婚燕爾那時，他愛哪時刻便哪時刻，心心相映可以任意而為；但那個時候，他們廝守在一起，朝夕相處於一處，兩人都尚未學習去隱藏他們所體悟到的感覺。現在，他將自己更多的黑暗時刻對她隱藏，因此，可想而知，她也對他藏匿了她的鬱悶憂傷。然而，儘管她做了最大的努力，他還是洞悉了她芳心的寂寞、以及她對他的擔憂。他刻意將心情放鬆下來，然後才對著她敞開心靈，好讓她感應到此時此刻的他，她會知道，他是寧靜安詳的。迷夢的小徑，誘人地對他召喚，於是他輕盈地向著它奔去，牽著凱露玟的小手，握在他的手心。

「埃里安！」泰恩德在呼喚，聞聲他立即就清醒了，手一伸，便去抄他的兵器。「不是，並沒有危險。」泰恩德迅速表明，於是埃里安放鬆下來。

「什麼事？」他嘴裡發問，身子坐了起來，手兒則疲倦地在自己臉上一陣亂揉。

「伊希爾登的傳令兵來了。」泰恩德告訴他，「他們說，十萬火急。」

埃里安把目光望向營火去，並且，好生詫訝，因為他看到伊希爾登的一位信差、以及他的一位助理，雙雙正往他的方向引頸而望，兩張臉上寫滿了焦急的表情。他的興味被注入了生命。有事兒，搖旗吶喊地，直奔而來了！是某種非比尋常的事兒！他的軀體，帶著激動與興奮，開始歡快地高歌起來！於是他站起身，驅趕他的腳步，走向那兩位不速之客。

「Mae govannen！」他朗聲打著招呼，向他們伸長著手臂，「二位為我稍來信息嗎？」

「是的，大人。」傳令兵說道，「伊希爾登殿下請您，以全速趕路，將您的偵防隊開到羅斯哥碧爾去給他。」

埃里安詫異地眨巴著眼睛，「為什麼？」他詰問。

「聖白議會正在那裡召開，」那位助理插入，他將滿臉激動神色強自壓抑著，「屬下相信攻擊計畫在進行中了，那方案需要您的偵防隊鼎力相助。」

埃里安愣愣地呆望著他，一顆心跳得愈來愈快。伊希爾登究竟把聖白議會給怎麼啦？他很確定，那位助理絕對不會對他透漏半點口風；也有可能是，那位助理自己也毫無頭緒。但是，就跟埃里安一樣，他顯然心頭雪亮得很，管它劇情是什麼…保證一定是高潮迭起、激動人心！他轉頭，「泰恩德！」高聲喊道。

「屬下在！隊長？」喊聲未停，他的副隊長已出現在他身旁。

「叫大夥兒準備好，開拔啦！」他下令，「嘉列拉斯可以騎馬嗎？」

「可以。」泰恩德說，「他傷了手臂，不過，身子骨可壯碩硬朗得夠他能飆戰馬哩！」

「那就走。」埃里安命發令，「大夥兒全體，一起上了。」泰恩德跑步離開，以手勢佈達命令，而埃里安則轉向兩位信使，「我們半小時後準備就緒。」對他們說完這句話後，大步離開，便收拾他自己的細軟去了。

***

「殿下？」

聽到他助理的聲音，面向營火的伊希爾登轉頭望，「什麼事？」

「埃里安殿下到了。」

果真不假，一個笑臉迎人的埃里安，向前伸著一隻手臂，正邁著大步朝他走過來。在喜悅的驚呼聲中，伊希爾登起身去與他交握臂膀，然後一把將弟弟攬進擁抱。「你的偵防隊在哪裡？」伊希爾登問。

「我將他們留在約莫半哩外的地方紮營。」圍繞著營火，原就放置了幾個鋸下來的圓木，當兄弟倆在圓木上坐下來時，埃里安對他說著，「不過，我們全員到齊，萬事具備，任憑你的差遣！發生什麼事兒？」伊希爾登注意到，他這弟弟的雙眼炯炯發射著興奮的光芒。相信埃里安是在期待著一場戰鬥吧！

伊希爾登儘可能地簡明扼要，把聖白議會的計畫告訴了他，「你的任務是，帶聖白議會成員們，避開敵方眼線，前往多厄格督…能去多近就多近。」他長話短說已然說到了盡頭，「要維護成員們的安全，你的戰士們絕對佔有一席之地；但，考量到我們會是多麼大的陣容，假如我們可以儘量低調、暗地裡潛行，那是再好不過了！」

埃里安依然張口結舌地、呆望著他，「他們真的，要去把索倫給扔出多厄格督？」其問話的語調，透露著無法置信。

「他們千真萬確，要去試它一試。」伊希爾登的回答，決斷得不容質疑。

埃里安皺起眉頭，「那索倫的半獸人大軍呢？那些座狼和巨蛛呢？」

「我懷疑，聖會相信，他們已掃了門前雪，而那些爪牙，是我們自家的瓦上霜。」伊希爾登冷冷地說。「儘管如此，魔兵們勢必會群魔無首了，那對我們不無小補。還有，森林呀！埃里安！想想看森林會怎麼樣吧！也許它們會再度生機盎然起來！」他倆凝睇互望，幾乎無法想像這是何等的景象。

「有哪些人要去？」埃里安顯見是準備要幹正事兒了，問道。

「那三位巫師，再加上凱蘭崔爾以及愛隆。」伊希爾登回答。在等待伊希爾登的信使去找到、並帶回埃里安和他的戰士們…的等待期間，聖會成員們早已經充分利用了最近的這五天，計畫了端詳。「瑟丹的代表會留在此地，負責傳遞消息。其他顧問團們，也會留在這邊。我的衛士們，會和你的偵防隊一起行動。噢，再加上葛羅芬戴爾。」伊希爾登追加一句，「他也會去。」

埃里安的下巴，又再度掉下來，「葛羅芬戴爾？」他興奮地提高嗓音大叫。俊臉上突然咧成了一個大大的笑容，同時伸手往伊希爾登背後使勁兒一拍，「快幫我引見引見啦！」他央求著，「小弟貧乏的腦袋不太能接受索倫從多厄格督被掃地出門的這種概念。但是，和葛羅芬戴爾見面欸！那可是我夢寐以求的一幕美景啊！」

伊希爾登怎能不去望著他這弟弟微笑呢！同時，他，不只一次地，領悟到自己有多麼喜愛有弟弟為伴啊！

*******

第三章結束

OCs appearing or mentioned for the first time in this chapter:

Galelas嘉列拉斯:  A warrior.  Was a novice with Legolas. Has the great misfortune to be the younger brother of Tinar.  Appears in “The Novice,” “One Year in Mirkwood,” “The Warrior,”  “Fire and Shadow.”

Tynd泰恩德:  A warrior.  Was in his last year as a novice when Legolas was in his first year.  Appears in “One Year in Mirkwood,” “The Warrior,” "Growing under Shadow"

OCs already mentioned in previous chapters:

Ithilden伊希爾登: Legolas’s oldest brother

Alfirin雅薾斐苓: Ithilden’s wife

Sinnarn欣南: Ithilden and Alfirin’s son. Appears in “One Year in Mirkwood,” “The Tide of Times,” “The Warrior,” and “Fire and Shadow”

Nithron尼西榮恩: Sinnarn’s bodyguard. Appears in “Fire and Shadow”

Eilian埃里安: Legolas’s second brother

Celuwen凱露玟: Eilian’s wife

Maltanaur默塔諾珥: Eilian’s bodyguard

Gelmir迦爾米兒: Eilian’s best friend

Beliond貝理揚德: Legolas’s bodyguard.  Appears in “The Tide of Times,” “The Warrior,” “Fire and Shadow,” “Sacrifice under Shadow,” “Spring Awakenings,” “Question of Duty”

Annael安納兒: Legolas’s best friend

Emmelin安梅琳:  Annael’s daughter, a forester. Mentioned in “Spring Awakenings.”

Tonduil唐杜義: Alfirin’s younger brother. A horse master for the troops.  Roughly the same age as Legolas. Appears in “The Novice,” “One Year in Mirkwood,” “The Tide of Times,” “Paths Taken”

Todith托狄士: A Mirkwood captain.  Appears sporadically, including in “When Shadow Touches Home” and “The Warrior”

Thrior碩爾: Thranduil’s chief adviser. Appears in “Question of Duty” and very briefly in “Spring Awakenings”

Calith凱黎仕: Ithilden’s chief aide. Appears by name in “The Warrior” and “Paths Taken,” and in glimpses in other fics

Tinar堤鈉爾:  Boastful warrior.  Appears in “One Year in Mirkwood,” “The Warrior,” “Growing under Shadow,” “Spring Awakenings”

Amdir阿曼德: The best friend of Ithilden’s son, Sinnarn.  Also younger brother to a dead friend of Legolas.  Appears in “In Mirkwood/Prodigal Sons,” “Question of Duty,” “Fire and Shado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