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9-04 12:19:11燕子

PRIDE [三十七]

從車上下來﹐以風與團員們並肩站著﹐怔仲面對眼前老舊的單層房屋。

 

院子里那高大的樹木依舊﹐失去葉子的枝椏無損它的魁梧﹐下一秒﹐以風仿彿又看見那年的自己和東景他們正準備爬上樹﹐然後被張爸大聲喝止的樣子。

 

空氣中有著泥土的味道﹐那是他們再熟悉不過的香氣﹐那年的他們﹐都在幫張媽翻松土堆﹐好讓她順利灑下花的籽﹐陽光下﹐他看見張媽在樹下溫柔地笑著﹐明顯了眼角的魚尾紋。

 

張媽朝他們走來﹐帶著眼角閃亮無比的淚光﹐仔仔細細地一一凝視他們的臉﹐最後﹐她停留在以風臉上的眼神里﹐充滿了寬容和愛。

 

以風先移開了視線﹐對他而言﹐這裡的一切﹐因為太過熟悉﹐於是太過沉重。

 

張媽轉而面對彎腰行禮的HIKARU桑和天晴﹐同樣鞠躬回禮。

 

『歡迎回來。』

 

她帶著笑﹐用沙啞的聲音﹐說著所有游子最渴望聽見的詞句﹐東景彎腰率先抱住了她﹐忍住心裡的激動﹐「張媽。」

 

天晴鼻酸地拍攝著﹐分別四年的重逢﹐她在這一刻看見了人間珍貴無比的親情﹐那麼椎心﹐又那麼難以割捨。

 

昨天﹐HIKARU桑突兀地打斷了PRIDE為頒獎典禮安排的排練﹐由於他從來不曾這麼做﹐PRIDE馬上就意識到一定發生了什麼大事﹐然而﹐他們沒想到的是﹐這個消息足以擊潰他們每一個人的堅強。

 

狹小的寢室床上﹐躺著一個瘦削無比的老人﹐天晴馬上收起了攝影機﹐站在眾人身後掩飾自己已經濕潤的眼眶﹐然後忽然意識到﹐連她這個外人看見這一幕﹐都忍不住鼻酸﹐何況是那五個孩子?

 

「張爸……」一向最開朗的可樂已經跪在床邊﹐他牽起張爸枯槁的手﹐眼淚一滴一滴地掉落在白色床單上。

 

張媽安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看著張爸沉睡的臉﹐她憐惜地微笑﹐『老頭子不肯我把消息告訴你們﹐怕耽誤你們的工作﹐可是我想﹐如果你們沒有見到他最後一面﹐是不是會恨我一輩子呢?

 

龍一低著頭﹐雙手放在張媽肩上﹐手背上已經全是眼淚。張媽拍拍他的手﹐『他醒來看見你們都在這裡﹐一定會很開心的﹐雖然一定會把我臭罵一頓。』

 

張媽出乎意料地堅強﹐沒有掉下任何一滴眼淚﹐天晴曉得﹐那是需要經歷多少痛苦以後﹐才能擁有的豁達。

 

天晴望向最角落的以風﹐他從看見張爸的那一刻開始﹐就呆愣在原地﹐睜大眼睛來回打量床上的張爸﹐她卻沒有在他瞪大的眼裡看見眼淚的痕跡。

 

『其實我倒希望他起來罵一罵人﹐』張媽伸手梳理張爸稀疏的頭髮﹐緩緩地說著﹐『我已經好久好久都沒有聽見﹐他中氣十足的罵人聲了。』

 

天晴用雙手摀著嘴巴﹐轉身出了房間﹐她奔向前院﹐靠在那棵大樹下﹐才放任自己的嗚咽從嘴角流瀉。她閉上眼睛﹐緊緊抱住自己﹐忍住顫抖﹐提醒自己現在不是她難過的時候﹐最不好受的應該是PRIDE他們才對啊。

 

「何記者。」

 

她睜開眼睛﹐看見眼前的白色手帕﹐HIKARU桑見她沒有反應﹐便自己用手帕輕輕拭去了她臉上滿滿的悲傷﹐然後拉起她的手﹐把手帕塞進了她手裡。

 

「謝謝妳沒有拍剛剛的畫面﹐也請妳不要將今天的事當成一篇報導。」

 

天晴抬頭看著他隔著墨色鏡片的眼睛﹐不解地問﹐『既然你不希望今天的事被報導﹐為什麼要讓我跟來?

 

HIKARU桑靜靜地看著她好半晌﹐移開視線﹐轉看懸掛冬陽的天空﹐「收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本來不想把這件事告訴他們﹐我不要影響他們下個星期頒獎典禮上面的表演﹐那是很重要的一場表演。」

 

如果演出順利當然是最好﹐可是他忽然想到﹐即使演出失常﹐卻可以利用天晴這個記者﹐告訴大家PRIDE失常是因為養父病重而影響心情﹐或許會遭受他們不敬業的批評﹐但是在這種時候﹐大眾同情的聲浪絕對大過批評。

 

「剛剛在房間里﹐我看見妳主動把攝影機收起來﹐又看見那五個孩子那麼難過﹐忽然覺得自己很…壞﹐利用了你們全部人。」

 

天晴看著HIKARU桑思索著詞彙的側臉﹐忽然笑了﹐他不解地低頭看她﹐她給了他一抹諒解的笑。

 

HIKARU桑沒有你自己想得那麼壞喔﹐因為到最後﹐你還是選擇把消息告訴他們﹐又叫我不要報導這件事不是嗎?

 

風悄悄吹起﹐帶起一點塵土﹐飛揚在他們的腳邊﹐HIKARU桑專注聆聽著﹐關於他不壞的那些理由。

 

『我知道的﹐HIKARU桑不把消息告訴他們﹐是不希望看到那五個孩子太難過﹐才不是你剛剛說的﹐怕影響演出那麼冷血的理由。』天晴轉身背靠在樹幹上﹐剛剛那麼悲傷的情緒神奇地消失無蹤﹐『HIKARU桑﹐我要謝謝你讓他們回來見張爸﹐給了他們不會遺憾一生的機會。』

 

他默默看著眼前這個女孩﹐陽光照耀下那清秀的臉上還有淚痕﹐卻無損她的美麗。

 

因為她的美麗﹐是從心裡散發出來的﹐是無時無刻擁有體諒他人感受﹑願意助人﹑給予安慰的善良心靈。

 

以風站在走廊的窗邊﹐看見院子里的兩個人一起靠著大樹﹐侃侃而談﹐隨後聽見身後寢室的門被打開而回頭。

 

「以風﹐來幫我準備大家的晚飯好嗎?」張媽笑著問﹐以風不語﹐但已經啟步走向廚房。

 

廚房里迴蕩著規律的切菜聲﹐以風圍起圍裙﹐拿著菜刀的右手快速地移動﹐桌上的盤子和碗里一一擺上切好的食材。張媽則在清洗蔬菜﹐緩緩地說著﹐「好久都沒人陪我做菜了﹐也好久都沒有做這麼多菜的機會了。」

 

切割聲倏地亂了節奏﹐又若無其事地回到原來的拍子。張媽細心地洗淨蔬菜﹐陽光折射在水面上﹐在廚房的牆上晃動著璀燦的光影。

 

「還記得以前我做菜的時候﹐你就會溜到廚房來﹐跟在我身邊走來走去﹐好奇地問東問西。以前覺得你這個孩子真的很煩﹐老是在這種時候打擾我﹐可是在你走了以後﹐我倒懷念起那些日子來了。」

 

以風放慢了速度﹐試圖聽清楚攙雜在菜刀聲里的﹐張媽訴說從前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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