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外觀看來，我的生活一點也不有趣，一來就是坐著，無論是坐在家裡或圖書館，二來就是看，不管是看書或電腦。比起理工學生在實驗室裡忙東忙西，動手動腳，每天多少都有些見得到的進展來說，我的生活，簡直可以用一灘死水來形容，妳一定會覺得奇怪，為什麼我可以「忍受」或甚至「享受」這種生活？

簡單來說，就是「魂遊於外」。我知道我不像愛因斯坦，一枝筆，一張紙，腦袋就是他的實驗室。但我的確可以體會這種肉體不動如山，思緒卻飛到九霄雲外的感覺。

91年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Coase曾經說過：「我常常是在到達了之後，才發現我已經走了這麼遠。」說來或許妳覺得我自大，但這幾年，我的確有過這樣的感受。

我通常是自學的，因此多半不知道什麼秘笈，也不知道有什麼門派，所以，常常只是憑著自己的能力跟興趣，加上一點點直覺，就這麼順藤摸瓜上去。也由於是自學，所以我並不知道其他人的水準如何，欠缺一個比較的基準。而之所以說「我常常是在到達了之後，才發現我已經走了這麼遠。」多半是因為，在跟生活周遭所遇到的，各個領域專家或半專家談過之後，才忽然驚覺到：原來我已經到達這樣的程度了。

但是，這多半只是心裡有數，不能明說，事實上，這也根本不是件什麼值得自鳴得意的事。只是，在這個過程中，我逐漸體會到我今天跟妳說過的那句話：「瞭解了世界，並不會讓我變得受人歡迎。」很多時候，真實本身只會招來為了面子的強辯，只會讓我喪失友誼，這在法律圈子，更是明顯。所以，在外人面前，我變得越來越沈默。

妳發現到我前幾天試著寫一點我看到的東西了嗎？或許妳覺得很枯燥無趣。其實，我手邊隨時都有一大堆題材可以寫，從為什麼中國從秦代開始就有保甲制度，到為什麼窮人家比較不會出現植物人，從為什麼男婦產科醫生看診總是比較溫柔，到為什麼北京城的平面是呈「凸字型」，從為什麼要醫藥分業，到為什麼唐代的軍隊作戰半徑只有六百公里，從為什麼人類多半是父系社會，到為什麼我們應該廢除中央銀行……

那，為什麼不寫？理由很簡單，一來是懶，要寫能寫的太多了，那麼索性不寫了，二來是因為，我不是那種把部落格當成隨手寫寫，不用太當真的地方。倒不是因為覺得部落格真的肩負什麼嚴肅重大的使命（其實我的部落格根本也沒啥人看），只是心裡的想法一旦寫成了文字，我就會不由自主的當真起來，一句話都得斟酌再三，有疑問的，還得去翻書翻Paper，我覺得這樣太累了，因此，我從來不寫我的思考所得，而多半只是寫寫插科打諢，玩笑之文（即使如此，我還是會忍不住把這種無聊的玩笑文改了又改）。

不過，至少在這兒，我想我是可以不用太當真的。以後，我決定不定期的在這兒，寫寫所讀所思，不用非得查期刊文獻，或者邏輯推論搞得透徹才動筆。

每次聽妳說到去哪兒玩，跟誰見面吃飯，或者上班的甘苦，我都會很開心，因為我知道這就是妳生活的一大部分。而我，其實很不擅長跟人分享我生活中最主要的部分：「讀了什麼？想了什麼？」我想，我前兩段感情的失敗，很大一部份是因為我不太會分享這種事，所以一方面變得逐漸無話可說，一方面也讓人覺得我生活似乎非常無趣。我說過，每一段感情，都應該從中得到教訓，不要重蹈覆轍，因此，我會在這兒開始嘗試著跟妳說說，希望，妳會是我永遠的聽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