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4-30 09:02:44弘仔

牛仔褲(終)修正版

[ 剩最後一張了]

[ 嗯,還有三天,沒問題的。] 我鼓舞著她,一邊鼓舞著自己。

[ 可是,這張跟之前的不同。]

[ 嗯,妳說過它比較像妳們平常工作時用的那種圖。]

[ 是呀,我們平常都是將古老的文字轉為圖形。可是...現在卻沒有文字可以用。]

[ 什麼文字都可以嗎?] 我想了想後,試著問萍兒。

[ 嗯,大致上是什麼文字都可以,心的放空方式是一樣的。]

[ 如果是這樣,那...,不如我們試著寫些什麼,再將它轉成圖形,看能不能行得通?]

[ 好呀!不過要寫些什麼?]

[ 要寫些什麼呢?...嗯...,這是個十分漂亮的問題。]

萍兒噗嗤一笑 [ 問題還有分美醜的嗎?]

[ 當然有!] 我故意裝作認真的樣子點點頭。

[ 那這樣吧,你把關於問題美跟醜的理論寫出來,我來翻成圖形好了。]

[ 呵呵...,沒有這回事啦,那是我隨便說的。]

[ 我想也是] 萍兒像個小大人一樣,輕輕敲了一下我的頭。

想了許久,還是想不出神木會接受什麼文字才對,不過如果什麼都不試,是一定找不出方法的,於是我寫了一篇關於住在這城市裡的日記,決定試試看。

進去神木內一個多小時後,萍兒搖手示意要出來。 [ 好像行不通ㄟ] 她搖搖頭說。

[ 是在樹裡的感覺很糟,所以翻不出來?]

[ 不是,最近這一兩天,樹洞裡頭的氣氛已經好多了,問題好像在你的文章。]

[ 哈哈...,文筆太爛,所以沒辦法翻譯。] 說著我自己笑了,如果真是這樣,那只有換萍兒寫寫看了。

[ 不,不是文筆的問題...,好像是,少了一點什麼...]

[ 少了一點什麼?]

[ 嗯,之前在工作時讀的文字,有時候也是很粗漏的文筆,可是那裡頭總是帶著力量,我們是憑藉著那些力量在繪圖的。]

[ 力量?...,難道我寫字要再用力一點嗎?] 我說

[ 不是啦...] 萍兒有點著急

[ 呵呵...,我知道啦,是文字裡帶著的感情是吧。]其實我已經懂萍兒想說的是什麼,可是我就是喜歡看她笑。看她試著裝生氣卻忍不住的笑,所以才這麼說。她已經好久沒笑了,她累了。

[ 知道就好] 萍兒扁起嘴,沒多久終於笑出來,她知道我剛剛裝傻。

我就不再多說,心滿意足地再寫了一篇,然後再一起進去樹洞裡試看看。

可是仍然行不通,萍兒說裡頭的力量還是太小。於是我們換了個題目,想說既然要寫帶有文字感情的東西,那寫我們想要離開這裡的心情應該會不錯。結果仍是不行,我們陷入膠著的場面。

過了一會,她說:[ 先休息吧,轉成圖形的工作一天不能使用太多次,好像有點累了。]

[ 傻瓜,為什麼不早說呢?要是累壞身體,就算成功了也沒意義呀!] 於是我們決定暫時不管這張圖,反正還有兩天半,明天再想吧!下午就先在這個森林裡散散步。

萍兒已經很多時候沒有出來走走了,她一心只想早些將十一張星座圖解答完,所以散步時她的心情似乎不再那麼緊繃了,我也盡挑些無聊的笑話說給她聽,要不然就是隨口說些無關緊要的東西,可是我知道,她並沒有完全聽進去,她的心仍是掛在那張圖上頭。於是我不再說話,只是靜靜地陪著她在森林裡走。

她在想些什麼,我也不問。其實,能不能離開這裡,我也不是很在乎了,那種想法只是很模糊地在心裡存在著,這些日子來,跟萍兒在一起的生活真的很自在。我知道,萍兒待在這城市裡是會比較開心的,我不想因為我想離開,而讓她繼續辛苦下去。可是我無法開口,我知道她平時雖然像個小孩,可是一旦決定的事,卻很難再更改。

同時因為住在樹旁邊的緣故,我察覺到心底有什麼東西正在移動著,而且越來越清晰,我就快要抓住那什麼了,在還沒抓住那之前,我決定什麼都先別說。

我們在離樹屋不遠的地方,發現路旁長出模樣很可愛的草菇。她蹲下去,望著那些草菇,忽然問:[ 這幾天住在這裡,你有沒有覺得身體有什麼不一樣?]

[ 身體?...,沒什麼不一樣呀,怎麼了?妳不舒服嗎?]

[ 沒有不舒服啦,只是...,這幾天我發現,我的讀心術似乎有進步,有時不用看著你,也能聽見你心裡的聲音。]

[ 哇!好像很棒耶!那妳說我現在在想什麼?] 我天真地沒多想什麼,真的只是想讓她猜猜看。

[ 沒有那麼厲害啦,只有在樹屋裡才能這樣,在外面就什麼都聽不見了。]

[ 是嗎?真可惜,要是能像貓一樣厲害,似乎也是很有趣呢!]

[ 我倒不覺得,有時...,主動聽見別人的心聲,並不好玩...]

[ ....] 她或許聽見了些什麼吧,可是我卻不知道那是什麼。也許是因為神木的力量吧,它平時就是負責傾聽著城市裡人們的心情,所以力量強大,而這強大的力量影響了萍兒。

[ 嘿,會不會...,這是要用在解圖上面的能力呀?] 她忽然一臉興奮的樣子。

[ 怎麼說?] 我不懂她想到什麼。

[ 其實,你的文筆很棒,可是因為修飾的關係,卻將情感掩飾在裡頭。我在想,要是你不用寫的,卻是用說的,想到什麼說什麼,或許會比較有用。]

我仔細想了想她說的,將我的心情直接說出來,然後由她將那個轉為圖形。雖然不知道行不行,不過總之是個方法,不試看看怎麼知道,於是我答應她,試看看這方法。

休息了一個晚上,我們兩個養足精神,開始嘗試我們的新方法。由於她一天大概只能使用這方法五次,所以她要我先放鬆自己的心情,若是先決定在心裡想什麼,到時候反而不真實。也希望這樣一來,就能比較順利,不用耗費太多力氣。

可是,試了四次之後,卻還是不行。她和我都不想放棄,似乎有個直覺告訴我們,就是這個方法了,只是我還沒找到該說出來的話。我們都得到這樣的感覺。

於是我閉上眼睛,試著讓自己的心緒隨意遊走,想著與萍兒會面的第一次,想著她的笑,還有這城市的第一場雨,然後我慢慢放鬆自己,輕輕地深呼吸。想起了心河,河面淡淡的漣漪,還有溢滿了整片天空的昏黃。我似乎掉進自己的冥想世界,我並沒有睡著,可是我卻不清醒。

樹屋裡的氣氛已不像十多天前那麼令人緊繃了,漸漸親切的氣氛讓我徹底放鬆自己,我想起我過去的樣子,走過的足跡,那過去的掙扎,還有發現第一次心動的雀躍。


不知過了多久,萍兒搖了搖我的肩膀,我還是睡著了。我睜眼望向她,本想問她結果如何,不用問我卻已經知道了。她臉上溢滿了笑,眼角卻掛著一滴淚,那該是因為感動而落下的淚。

她什麼都沒說,只是伸手指了指一直閉著的那扇門。門開了,並露出了門縫,裡頭透出溫和的光。

[ 真的成功了嗎?] 我還是忍不住這麼問

[ 嗯,圖已經畫出來了,而且所有的星座圖都不再被鎖住了,我們成功了!] 她看起來真的很開心,可是她似乎還有什麼話沒跟我說。

[ 是畫我心裡故事的圖嗎?] 我又問。

[ 嗯] 她點點頭

[ 那是什麼樣的圖呀?]

她走到那排列在地上的圖堆裡,拿了最上頭那一張走過來,或許是高興吧,當她拿給我看的時候,她的手竟然在發著抖。

我看見了那張圖,但那不是那些我看不懂的星座圖,那是我見過的圖形,一直埋藏在心裡不曾忘掉的圖形,我的第一件牛仔褲。

遠在台北的她,唯一一件幫我挑選的牛仔褲,她不是眼前的萍兒,不是眼前這滿臉淚水的萍兒。

我望著萍兒,忽然感到萬般的歉疚,想要說些什麼,卻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 這是你一直無法忘記卻不肯承認的故事,那個女孩一定是個很好的人。] 萍兒微微笑著望向我,可是眼裡的淚卻不停地掉。

[ 對不起...] 我終於說

[ 嘿!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唷...沒有... 我早該知道的,在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該知道的,我是為了你才出現的,以前是這樣,以後也是。] 說著,她輕輕地向我揮著手,似乎是在道別。

她為什麼要向我道别呢?她不跟我一起走嗎?她生氣了嗎?我忽然感到頭痛,撕裂的痛,彷彿有千百萬個人在爭奪我腦子裡的這件牛仔褲一樣,死命地拉扯著。

我看著不忍心然後又流下淚的萍兒向我走來,卻在離我兩步的距離停下腳步。我無法思考,只聽見那句外婆提醒的話在腦中迴盪:「 千萬不可以分心唷」,然後我又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醒來後,腦筋和身體還無法密切地吻合,[ 萍兒] 我喊著她的名。

沒有人回應,我環顧四週,卻發現我在我的房裡,座落在現實的房裡。



我的夢...,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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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故事已經完結,結局卻似乎十分突兀的樣子呀,沒辦法嚕,我只是試著忠於原味罷了,試著紀錄十年前聽見友人告訴我這個夢時的震顫。

也許有人會想問:[ 後來呢?]

後來...,也沒有像《饅頭會移民》那樣,有第二集可以期待了啦,哈哈...。

可是我倒是有問過我那友人,是否有再回去那個夢境過? [ 一次也沒有] 是他的回答。而且,連萍兒(他的夢裡萍兒沒有名字)的模樣,也忘得差不多了。畢竟,也過了十年了呀,真實的世界,好像都比夢幻殘酷太多。

說真的,本以為寫完之後,應該會鬆一口氣,實際上自己卻還一直停留在那個夢境裡。[ 你不是裡頭的主角呀!!] 我告訴我自己。

也許,是自己投入那情緒太深了吧!我真的很喜歡萍兒呢!很喜歡!

也就是因為總覺得還虧欠著萍兒什麼,才成就出現在這篇後記的吧。


有看過村上春樹--《世界末日與冷酷異境》的人,應該都會覺得《牛仔褲》跟它有十分相近的血緣,我一點也不否認,這裡頭有很多部分跟節奏,是向村上盜用來的,還好這不是出書(汗)。

可是,若有人說我根本就是在改寫村上的那小說,我就忍不住要為這夢境叫屈,因為我十年前聽見這故事時,大體就是這樣了呀,一個很長又不可思議的夢。

後來因為覺得它們倆很像,而且也想試看看我能不能寫出像他那麼棒的作品來,才試著在原本架構就類似的情節裡,強化它們的張力。

《饅頭會移民》是取向痞子蔡,《牛仔褲》就試試村上吧。我那時是這麼想的。結果實在是失敗的很,不但侮辱了村上的《世界末日與冷酷異境》也拖累了我朋友的《牛仔褲》。

有個好朋友說,我這是少年純情版,我很高興有人這麼說,不過以後還是不這樣玩了。不管怎麼說,這都不是我自己純粹的東西,我還得再努力一點,找出自己的文體來才行。


嚴肅評論的話就到這,再來說點不正經的。

關於現實的主角,大體的個性,跟小說裡的相似,有一股吸引人的溫柔氣質,有興趣想認識他的人,請在留言版裡報名,基於義氣,我一定會把消息送到他耳裡。

我自己看了這篇故事之後,竟意外地發現了這篇故事的實用性價值,它應該可以用來當作:〈男孩劈腿後,向女友道歉〉的故事。因為艷遇往往來得不預警,而且綺麗,令人難以抗拒,就像萍兒一樣,那大多都帶點夢幻的優雅色彩,讓人迷失自己。

可是,真愛有時卻顯得平凡而簡單,甚至容易被忽略,我們常在不經意之間,傷了自己最親愛的人。那是因為只有最親愛的人,才會縱容我們的索求無度,才會一而再地原諒。

所以,明明真實世界的愛,是深刻而且永無法忘懷。我卻要故意把它描寫的平凡無奇,正因為真愛的平凡,才會深入心底。

喜歡萍兒嗎?當然喜歡!可是我卻無法忘記牛仔褲。


寫這篇小說,遇到很多瓶頸,一來因為不是自己的東西,二來因為它像個答應了的作業。我應該不適合作個約搞作家吧。不!我連當個作家的資格都沒有,不過如今總算是功德圓滿了,只是深深覺得,對不起村上春樹,我好像常常佔他的便宜呀!

這篇如果有什麼真想傳達給大家的東西的話,那大概是:珍惜用心所愛的人,儘管它是如此平凡而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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