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2-10 16:08:24如夢

對酒當歌〈布布〉

對酒當歌

其實,曾經有那麼一年,他們三人都在,也都年輕。曾經,有一天,晴空悠悠,風揚萬里的。記憶,總是太美好……

「你知不知道,藏青烏為什麼身懷劇毐?」那人的藍髮猶似晴天悠悠,灑在望不見盡頭的風揚裡。
「為什麼?」那人提著一支筆,溫秀的臉上映著斜落的陽光。
「因為,他寂寞。」那人立起身,晴藍髮絲飛散著一種不羈式的自負。
「我倒覺得,他是為了寂寞才帶毐。」那人披了頭褐紅散髮,眼裡盈著讓那藍髮人苦笑的沈穩。
「也許,他只是單純的喜歡這樣,要世人永遠記得他的藍羽。」
「那還真是任性。」他輕輕灑下一瓢酒──是了,那年,他們年甫弱冠──,起身抖落了滿襟的草屑,「要命的孤高自傲呢!我和夫子約了些事,先走了。四無,你……真像藏青鳥。」
「是嗎?也許有一天,我會是人間的藏青鳥。」

晴光如畫,那是記憶裡的某一天。夢裡都燦爛如斯的,曾經。

***

記憶裡另一道碎裂的流光,那又似乎是人生的另一個預斷……如果,真有預言,是不是那年輕隨意的瀟灑,就是命運迴轉的起始?

「王隱,這刀是……?」
「前陣子偶然機緣而得,流塵,你覺得如何?」
「你該問四無吧?我一向對兵器沒有興趣的。」那人擺了擺手,掌心的繡筆勾畫出一線微微的銀光。
「沈穩靈動、鋒而內歛,雖樸而氣韻豐足,雖溫而自信洋溢……是把難得的好刀!它,叫什麼?」那人當時還不慣持扇的一雙修長遒勁的手輕輕撫過刀身,輕笑。
「我想命他為,孤伶。」
「孤伶?」暖色髮絲的他揚聲重覆,溫文的嗓音裡不帶疑惑,只是、嘆息。
「萬法終將歸一,世間的盡頭,只會是孤伶。」收刀,那人負手望向那始終晴藍如故沒有雲彩的天際,那是沐流塵所陌生的清冷。
「哦?四無,你的人世那頭,有些什麼?」
「無吾不能之事,無吾不解之謎,無吾不為之利……,無吾不勝之爭。」甩袖,那人疏朗一笑,「只能望見孤伶的人,還能有什麼趣味?」
「人生百年,你又何必要讓自己給名利纏得一身騷?」那人的聲音依舊沈穩,卻帶了雙讓四無君嘆息的淡遠眼神。
「平風造雨。流塵,幫我記著,這是我要的墓誌銘。」男人未綰的髮迎風揚起,藍髮覆上了半張俊朗的容顏,風裡的聲音清晰如故,只是,帶著幾分悠遠。
「四無,你非得這樣和王隱作對不成?」
「不,那是他的志向,不是嗎?」那人不知何時已經回過頭,眼裡又盈滿了沈穩溫厚「流塵,你呢?」
「我嗎?」一向溫和如斯的他低聲苦笑,「就介於你和四無之間吧。」

當年的輕狂,或許,真的太悠遠……悠遠到連歲月都來不及斑駁就凝成過去餘下悔恨。或許,命運是輪迴。又或許,在那片碎裂的流光中,「他」已預見一切。四無君終究是,無他不解之謎……

***

「可以將王隱的骨灰交給我嗎?」一身銀白的刀客揚起冷冽,眉宇清朗如星。輕瞥,那是已成絕響的潚灑快意……刀者沒有應許,那人亦只任眼角餘光瞄見暖橙的髮絲飄散在已不再晴澈的天。

孤伶擊出的瞬間光影,凝著藍羽無聲飄下。平風造雨已傳成神話,孤寂也好漠然也罷,或許清傲與沈穩所執正是天平兩端無語無由的同歸殊途。


天之一方,藏青鳥悠悠飛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