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12-01 21:11:08如夢

In vain 〈HP〉

In vain

「晚安,天狼星。」活米村外的一處荒山底下,一名衣著破舊的巫師腋下夾著一份預言家日報,一手提著一個與他的長袍不相上下的皮箱,一手提著一大瓶奶油啤酒,將頭探進幽黑的山洞裡,輕巧地側身進入,望了望山洞裡的黑色巨狗,微微笑了起來。
「雷木思?」原本黑狗占據的地方出現了一位骨瘦如柴的中年巫師,蒼白瘦削的臉上橫落著、驚訝和滄桑。
「我該高興終於讓我找到你了,還是……」放下手上的東西,帶著微笑的巫師從皮箱裡取出兩只杯子,輕輕皺起了眉「我該責備你這麼容易就讓人找到了?」
「雷木思……或者,我該說,路平教授,你為什麼會來?」會意地拿起啤酒倒了一杯給來人,然後一杯給自己,天狼星抬起頭,帶著一絲淺淺地、久違的笑意。
「我不是教授了,天狼星。」輕輕端起酒杯,碰了一下天狼星手上的,被喚作雷木思的男人又微微笑起「至於為什麼來,我想,跟你一樣。」

「哪裡一樣!發生什麼事了雷木思?你為什麼要……」
「彼得逃走了……」
「那又怎麼樣?你……」
「我在賽佛勒斯面前完全變身成了一匹狼!」略微不悅地加重語氣,雷木思又輕輕啜了一口酒,「然後,因為我,你又再一次背著逃犯的名義離開,賽佛勒斯到手的梅林動章沒了,我……」
「這不關你的事!」
「在遇見你之前,我也許會認為不關我的事。」一頓,雷木思用一種極複雜的眼神望著他。「但是現在,我很慶幸我有這麼多理由可以告訴自己,我必須離開霍格華茲。」
「為什麼?這些年來,你一直過的不好,對不對?黑魔法防禦術很適合你,又可以就近保護哈利……」
「是,當初答應鄧不利多的時候,我是這麼想。」
「那現在呢?」
「我是一個狼人,你知道的。」
「我聽說石內卜會幫你調縛狼汁,不是嗎?」
「If I can stop one heart from breaking, I shall not live in vain.」

「你說什麼?」
「你記得嗎?我們七年級的時候,在那個圖書館寫畢業報告的陽光底下,一起讀到的句子。」
「我當然記得,可是……」
「不會有哪個父母同意自己孩子的黑魔法教授是個怪獸評鑑被列為五星的危險狼人──就算師長們不說,孩子們總會發現──更何況,就算我能一直瞞下去,我也不能擔保,哪一天我會傷了不小心在變身期闖進我辦公室的孩子。」仰頭一口喝下杯裡的酒,順手再倒了一杯,雷木思望著天狼星微微一笑。「這是我能防範未來有哪一顆心因我而碎最簡單的方法。」
「那你自己呢?就像你說的,沒有多少人會願意接受一個狼人,難道你就要這樣一輩子?犧牲你的善良你的用心去維持那些無知的人表面上的心安,然後終你一生窮愁潦倒艱辛渡日?」跟著將酒喝下,提起酒瓶再倒,又喝了一大口,「你這樣,永遠不會有人懂得,又有什麼用?」
「我不認為,讓誰懂得自己,是一件重要的事。相反地,我由衷地認為,陪伴我在這世上最後一個朋友,比什麼都重要,而且、幸福。」極輕柔地,像只是回答課堂上學生的問題,雷木思仍在微笑。帶著溫柔淡薄又極具理想,一種無悔無懼令人心安的微笑。蜜金色眼眸裡的,是一種複雜的執著、單純的相信,以及將悲傷絕對抽離的,不知是否仍名為哀愁的疏朗。「If I can stop one heart from breaking, I shall not live in vain.當年,你、我和詹姆,一起約好的,不是嗎?」

「你介意讓一隻骯髒的黑狗來個擁抱嗎?」放下杯子,小心地將啤酒移開,天狼星極緩慢地勾起嘴角。
「你介意一隻全身都是破布的狼人告訴你『這是我的榮幸。』嗎?」張開雙臂,兩人緊緊擁住對方。十三年,或許改變了許多。或許,什麼也不曾帶走。
「雷木思,有人說過你像個chivalry嗎?」鬆開手,天狼星走回洞穴的陰影裡,又輕輕地啜起酒來。

「嗯?」
「你知道嗎?有人這麼說過,『俠,是一種偉大的同情。一個真正的俠者,是將別人的憂傷苦痛挑在自己肩上的人。』你看,在中文裡,這個字,不就是一個人用扁擔挑著另外兩個人?」在平軟的泥地上描了一個大大的『俠』字,天狼星像是嘆氣又像是什麼似地笑了起來。
「那麼,我想你是高估我了,獸足。」雷木思緩緩地抬起頭,極專注地、凝望著天狼星。「我只是一直想要記得,我們曾經揮灑過的那段年輕和想法,然後,堅持一些執著的永恆。」
「我們曾經揮灑過的那段年輕和想法,然後,堅持一些執著的永恆。」一字一字地複頌著,天狼星定定地回望著,勾起嘴角「月影,我相信,在你的執著之前,我會先定義永恆。」那是近乎不自覺地微笑,帶著溫柔淡薄又極具理想,一種無悔無懼令人心安的微笑。就像剛才,雷木思的笑容。

不知從何時便掉到地上攤在一邊的預言家日報靜默無聲,漸漸沈落的月光從山洞的縫隙篩落,擦過上緣的日期欄然後又移開。

──*──*──*──

「天狼星!」
鮮紅色的光芒乍然擦動──那是一個他今生不想再聽懂的咒語──翡綠眼眸的男孩失聲驚叫,然後,那個男人望著他,極不引人注意地,微笑,接著倒下。光芒黯去,塵土輕輕揚起,一切的喧鬧與叫囂同時靜止,因為,幾分鐘前,這個世界失去了天際最耀眼的一顆星子。
「哈利,我們失去他了。」灰髮男人一把拉住那孩子,沒有表情。「永遠的失去。」

那個微笑,他是認得的……

  男孩溫潤的眼眸裡盈滿了水氣,像是一種沒落的哀傷。灰髮男人凝望著他,及他身後那道破舊的廉幕……戰鬥依然持續著,巫師們尖聲詛咒,豔綠和鮮紅或是其他顏色的光芒來回穿梭,這裡,是魔法部的神祕部門。
「教授,天狼星沒死,對不對?他只是躲在那道布幔後面,他、他不會死,對不對?他答應要給我一個家的,教授……」
「不,他真的走了。」用力壓下哈利的頭以閃過疾射而來的紅色光芒,被稱作教授的他望著眼前酷似詹姆的年輕面孔,微笑。以一種連自己都不相信的堅定和冷靜。

那個微笑,他是認得的……一種帶著溫柔淡薄又極具理想,無悔無懼令人心安的微笑。在所有的執著之前,他,用生命定義了永恆。

「獸足,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灰髮巫師別過頭,在一個男孩望不清表情的角度下,低聲重覆當年的回答。接著,習慣性地勾起微笑,金色眼眸的邊緣,幾不可見的水珠,輕靈地泛起,落進光芒不斷疾閃,一切卻已無聲無義的尖銳詛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