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隱藏版的天下首富

作者: 冷擎

「蠍子爬過來了！」

梟解語死命往李淳風背後縮，不停跺腳亂叫。

「梟蠻子，到底要附身昴日雞還是軫水蚓？」

「是哪一個妳快點決定啊！」

大隊飢餓的蠍子發現了新的獵物，紛紛向兩人這邊爬過來，一路爬一路張揚著兩隻利剪，在夜明珠照耀之下更是噁心恐怖。

才退了幾步，李淳風後腳跟踢到了一柄草寇軍慌忙扔下來的佩刀，他急急忙忙彎身撿起佩刀，拼命向蠍子群揮砍。前面幾隻蠍子被砍傷噴出藍色的血，其餘的蠍子聞到血腥味馬上四面八方聚攏過來，一瞬間就將受傷的蠍子分屍吃光！

被蠍子追上，應該是瞬間就變成一具白骨吧？

想到這邊，梟解語不自覺抬頭看了一下死在千年惡魔背上歷山飛的屍體…

不看還好，看了更令人魂飛魄散…屍體上爬滿蠍子，還有不知道從哪裡來的老鼠，早就被啃成半具白骨，兩隻手垂掛在破碎的衣衫上晃動，上面仍有小隻的蠍子不放棄些微的細肉，來回爬動夾食。

唔…怎麼辦？

讓昴日雞附身，就是一路抓蟲子吃，先不說自己能吃多少隻？

就說蟲子吃下去，消化之後就會變成身體的一部分這回事吧！

本郡主這高貴的身分，要是讓這些低等的蠍子成為香噴噴的身體的一部分，那得花多少年，用多少菜瓜布洗多少次才能刷乾淨啊？！

所以…兩害相權取其輕，只能是委屈一下變成蟲子，對吧？

「快點決定啦！爬過來的蠍子越來越大隻了！」幾兩三尺長，體型較大的三尾蠍一路吃著眼前的中蠍，小蠍，也開始向兩人這邊爬過來：「那種大傢伙可不是我手上這把刀可以對付的啊！」

沒想到，老娘也會淪落到這種下場…

「好啦！我決定了！」

「就是蟲！趁我還沒反悔之前，趕快把我變成蚯蚓吧！」她索性閉上眼睛，等待命運的判決。

好啊，南方朱雀的軫水蚓！

就是你了！

「臨！兵！鬥！者！皆！陣！列！前！行！」他雙手迅速結印：「軫水蚓！幻星附身！」

保護施術者的風壁在地穴裡面並不怎麼強烈，可能是因為這邊空氣不流通的緣故。很快地，大型的三尾蠍衝進了兩人周圍的風壁，突破眼牆來到李淳風面前，高舉三根尾刺沒怎麼瞄準就往他的大腿方向扎過來！

「危險！風后大人快後退！」

被軫水蚓附身的梟解語一把抓住李淳風的後領，硬生生將他往後拉了兩尺遠，千鈞一髮之際躲過三尾蠍這一刺。

「風后大人請不要亂動！在本宿的『蚓身術』範圍之內，這些毒蟲察覺不到您的存在！」

李淳風驚魂甫定，果然如軫水蚓所說，雖然已經有兩三隻小馬那麼大的三尾蠍來到眼前，利剪就在他鼻頭前面晃來晃去，可就是無法察覺到他的存在。這些鉗子一剪就能讓人斷手斷腳，他只能屏住呼吸用力閉上眼睛，等待飢餓的三尾蠍放棄，回頭去找其他獵物。

「風后大人，現在請慢慢向後退…本宿聞到新鮮水氣的味道…這個地下宮殿似乎還有其他出口！」

「太好了！如果可以不用走爬滿蠍子的正門那是最好…」他依照軫水蚓的指示慢慢後退，蠍子們並沒有追過來，有些已經開始轉身繼續回去啃千年魔王了。

被軫水蚓附身的梟解語，躬身俐落地走在陰暗潮濕的地道中，應該是因為被星宿附身的關係，所以半點也看不出來之前因為失血過多導致行動困難的情況。

終於緩過來的李淳風，透過夜明珠的照射，才發現軫水蚓走的這個密道，是在宮殿放置龍玦的祭壇斜後方，被幾塊巨大岩石遮蔽的小洞。由於洞口只有半個人高，如果不是軫水蚓帶路，就算循著宮殿周圍的牆壁排查，也不見得能發現這個隱密的小洞。

他也注意到了，進入小洞前，四周零星散布著動物的骨頭…不知道是哪種動物？

但如果這條地道通往外面，有可能動物們不小心闖進來被蠍子吃了，遺留下這麼多的枯骨。

其中也有不少人的骷髏頭，有些頭上還有圓圓的洞，直覺反應就是被三尾蠍的尾刺插中的…所以，也是有想找出龍玦的人，從這條密道進來，但卻不幸死在千年魔王毒刺之下？

唉呦！

因為光線太昏暗了，加上他又比梟解語高，所以軫水蚓雖然走得通，但他卻不小心撞上了一扇半開的石頭閘門。

「風后大人請小心！」軫水蚓聽到了碰撞以及李淳風哀號的聲音，回頭過來查看：「這扇石頭閘門看起來是一道機關…看這上面的痕跡，應該是最近幾天內有人觸動機關因而石頭閘門被拉起來…可是這個巧妙的設計，因為閘門本身重量的緣故，會慢慢落下來，過沒幾天之後自動封閉。」

石頭閘門是一個機關？

呣…如果宮殿就在龍城日晷的正下方，那麼當初用牧羊人手杖開啟的機關，就是這個石頭閘門囉？

也就是說，匈奴的巫師們…不，匈奴的巫師應該沒能力設計這種機關，這機關就是中行說設計出來的！

那也太殘忍可怕了！

另外一個可怕的念頭從他腦海中閃過，密道裡外那些人的骷髏，還有動物枯骨，其實就是用來餵食千年魔王三尾蠍的食物！

中行說不只養出了巨大的沙漠冥蟲，也把苗疆蠱王養成了千年的惡魔…他的的確確不希望龍玦再度出世…有可能當初被他要求將龍玦安放在祭壇上的工匠們，就被中行說關閉石頭閘門封死在裡面成為三尾蠍的活牲食物。

這就是梟蠻子口中，那種赤裸裸，殘忍自私的人性嗎？

想到這邊，不覺歎息。

他閉上眼睛，本來想藉此緩一緩情緒，卻突然感覺到龍玦已經被帶離龍城，似乎是往西南方走…有可能真的被草寇軍搶走了吧？

「風后大人！前面出去就到外面了。」軫水蚓突然的提示將他拉回了現實。

抬頭看，外面照射進來的亮光一時間非常刺眼，逼他不得不閉上眼睛。等適應過來了，他正要繼續前進，軫水蚓伸手攔住，又說：「大人別急，外面走出去就是一個斷崖，並沒有踏腳的地方，直接走出去就會落入萬丈深淵活活摔死。」

「蛤？那怎麼辦？」

「本宿先爬上去，找一條藤蔓垂降下來，再帶風后大人上去！」軫水蚓沒等李淳風回答，人就鑽出洞口敏捷地向上爬。

李淳風也跟著探出洞口查看，底下果然是深不見底的萬丈深淵，陽光照射不到下面的山谷，黑漆漆的令人感到腳軟站不住。

他試著踢了一兩顆石頭下去，等了半天也沒聽到回音…

很快地，軫水蚓找到藤蔓垂降下來，李淳風結結實實捆好之後，抽動藤蔓通知軫水蚓幫忙拉上去。

一番折騰，終於回到了龍城的日晷平台。

此時李淳風才恍然大悟，原來埋藏龍玦的那個巨大地下宮殿，真真確確就在龍城的正下方的山腹之中，當「巫師的權杖」插入日晷正中央的小洞，開啟機關的時候，懸崖邊上的密道裡面的石門就被拉開了。

可是因為並沒有路可以通往懸崖邊上的那個山洞，所以千百年來沒有人能發現這個捷徑…就算是能找到地獄之門，也會被沙漠冥蟲吃掉。

按照中行說的設計，如果不是被沙漠冥蟲吃掉，就是給三尾蠍螫死。

自己還天真地以為，中行說不會為難尋寶人？

但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冥冥中有個力量在指引…竟然能活著逃出來…。

他鬆了一口氣坐在青草地上看著藍天，軫水蚓附身的梟解語則是恭恭敬敬隨侍在一旁。

梟蠻子似乎不太適合這麼安安靜靜隨侍在自己身邊吧？

他笑了笑，說道：「哈！現在我們已經逃出來了，妳就退駕吧？」

軫水蚓退駕之後，失血過多的梟解語仍然沉沉睡著，幸好當初在這邊紮營的時候有留下柴火，李淳風找到原本他們住的石屋，蒐集乾草鋪好，讓梟解語躺下養病。自己拿出沙漠冥蟲肉乾，還有乾糧，邊烤火取暖邊吃…吃著吃著他回頭看沉睡中還微笑著的梟解語。

「如果能就這樣子兩個人在這邊住下來，不再回中原，那該有多好？」像是祈禱似地，他不禁喃喃自語說出自己的心願，

****

「謝天謝地！」

「終於讓我們找到您了，李大人…還有夫人，你們沒事吧？」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一陣熟悉的聲音把他吵醒了，原來是趙六他們，就是原本被突厥抓來當奴隸的幾個漢人。只見他們痛哭流涕，暨是關心又不知道該怎樣關心的表情，李淳風起身拍掉了身上的乾草微笑致意。

此刻梟蠻子還在睡著，不過趙六等人已經架好了煮飯用的鍋碗瓢盆，正生火做飯。

原來，就在李淳風背著梟蠻子進入地穴一兩天之後，左賢王的軍隊突然發動奇襲，將守在地獄之門的草寇軍打了一個措手不及。草寇軍退回到了龍城這邊，隔著山頭監視著遠方突厥人的動靜。但也才過了沒多少時間，突厥軍隊就撤走了。

草寇軍派幾個小隊回去地獄之門查看，結果發現中箭倒在地上懨懨一息的魏刀兒。一陣搶救之後，他恢復了意識，哭訴著說漫天王死了，歷山飛不知下落…後來草寇軍又守了幾天，但沒人敢進入地獄之門尋找歷山飛，在害怕魏刀兒病情可能因為耽擱而惡化的情況下，決定撤退回大本營河北地區。

趙六這幾個人本來是突厥的奴隸，被草寇軍抓了之後混熟了，也成了草寇軍。

只是常常惦記著，隨同漫天王他們進入地獄之門的李淳風，梟解語的下落。草寇軍撤退之後，才沒走出多遠，趙六等人就私下商議，偷偷落隊留下來，每天來回龍城，地獄之門查看，終於等到了李淳風跟梟解語活著逃出來。

有這幾個人伺候著，還可以使喚來使喚去，梟解語精神大好。

養了十幾天的身體終於漸漸康復了，她命令趙六們打起寫著「梟」字的旗號，一行六七人向南邊走，一路收攏草寇軍以及逃離突厥部落的奴隸們，來到雁門關附近的時候，也是一支接近百人的小型武裝農民軍。

至於為什麼打出的旗號是「梟」而不是她本家的姓氏「楊」呢？

這個她是有計較的，因為突厥人認得她這個姓「梟」的神箭手，這個姓氏好使。也確實如此，歸附的人不管是否曾經聽說她同時射中十隻兔子左邊耳朵尖尖的故事，一傳十十傳百也都信了。

主子厲害，底下人心裡就踏實，爭相端著那面寫著「梟」字的大旗，走路也是颯颯有風。

但是大家也都知道，通往雁門關的路上隨時都可能有突厥騎兵出現，那可是草原上的死神，遇到了只有死路一條的份…即使主子再厲害，也不會是對手。

有鑑於此，盡量都選擇晚上趕路，直到接近雁門關附近，估計不會有突厥騎兵出現，才敢放膽白天在草原上行走。

能在白天騎馬看著無垠的藍天，而不是晚上鱉屈著躲躲閃閃，梟解語心情特別愉快。「有這幾顆珠子，說我是天下首富那還真的委屈我了呢，哈哈哈！」

「小色狼，你看本郡主天生帶著貴氣…等回到太原之後，就先變賣一顆夜明珠，買下一大片土地，蓋個大大的碉堡自己住著，然後再風風光光去託人向二郎說媒，你覺得這樣如何？」

一點也不好！

越接近雁門關，李淳風的心情就越是往下沉。

談到她的救命恩人，自己心理面就落寞，誰會想看心愛的女人嫁給別人啊？

但梟蠻子就老愛找我講這個…難道她看不出來我心裡有多難受嗎？

唉！講點別的吧…我實在不想談她跟救命恩人之間的事情。

「可是，我們並沒有找到龍玦啊？」李淳風蹙著眉頭有點憂心地說：「就這樣兩手空空回太原，我怕對唐國公沒辦法交代…」

「再說了，雖然是我師叔假傳皇上旨意，騙了我們，可是沒拿到龍玦，我心裡面還是會擔心，沒能幫妳把手上的九曲龍尾拿下來…也不知道這樣繼續吸血，會不會有甚麼副作用？」

「哼！怕甚麼？」

「拿不拿得到龍玦，那是『命』，不能強求的！」

梟解語從懷中摸出一顆夜明珠，就著陽光下欣賞了一會兒，得意地笑道：「唐國公之所以想讓二郎娶江南土豪的女兒，不就是缺錢咩？」

「本姑娘現在不只是武功天下第一，財富也是天下第一…唐國公要是追究起來，我就將這個夜明珠往他手中一塞…」

「哈哈…」才笑沒幾聲，她表情就僵住了。

遠方沙塵飛揚！

一看就知道是突厥騎兵縱馬奔馳所揚起的沙塵！

連正規軍，有強弓勁弩外加盾牌盔甲都敵不過的突厥騎兵，正向我們衝殺過來！

「不好了，大批突厥軍隊來了！」趙六等人指著遠方飛揚的沙塵大叫。周圍都是沙漠水草，並沒有可以躲避的地方，一時間沒打過仗的梟家軍亂成一團：「怎麼辦！這裡就只有空曠的草原，根本沒有地方躲啊！」

「梟姑娘，梟菩薩，您趕快大顯神威救我們一命吧？」領教過突厥人的殘忍，有些奴隸們都驚嚇到跪下來哀求了。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看這飛揚的沙塵規模，少說也是幾千個精銳突厥騎兵。

又是來偷襲雁門關的嗎？

還是來找碴的？

「臨！兵！鬥！者！皆！陣！列！前！行！」

她暗自念動九字真言，一列銀色的燕子瞬間飛上天空盤旋，只待一聲令下，就要大開殺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