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
與爸爸共渡了30年的新年,
與媽媽共渡了40年的新年,
這次的過年,
第一次,在夫家,與老公家人共渡,
除了要面對自己的難過、不捨,
還須要調整自己,試著融入、了解夫家人的個性和生活習慣,
過年前對媽媽的不捨、對婆婆、媽媽、及自己想要兼顧的兩難與掙扎,
這些情緒,一一浮現。
出嫁了,
多了媳婦與人妻的角色,
碰上這種大過節的時刻,
與媽媽相處時刻更加的少了,
於是有機會在一起時,也就格外的珍惜。
與媽媽過去愛恨情仇的糾葛,
也漸漸灰飛煙滅。
單身時的我,很怕過年前的採買,
總是要被媽拉去陪做很多事,
於是會有爭執、爭吵、會有許多情緒。
新婚後的第一年過年,
知道媽媽會有一些既定的採買行程,
知道他膝蓋不舒服,
要做這些採買是會吃力的,
我問自己,我要像過去一樣陪媽媽去市場採買嗎?
好不容易逃出來的循環漩渦,又要自己栽進去嗎?
我又問自己,
如果今年是我和媽的最後一個過年,
我會怎麼做?
如果是最後一個過年,
我會很甘願的陪著去採買年貨,
同時我知道,
同樣是採買,
但心情與情境不一樣了。
過去,是不得不、沒得選,
如果不從,只得透過衝突與爭執,
才能爭取到自己想要的,
即使不陪他去果菜,
我在生活中仍有其他的方式可以對她好。
而現在,
我是可以選擇的,
我可以選擇要陪他去果菜,
不陪他去郵政醫院看診,
而陪他去採買年貨的方式,
是在這我嫁為人妻,
無法與他共過除夕夜晚、與他一起守歲的過年,
唯一可以找到對她好,盡我一點做女兒的心意的方式,
看見這些,
深呼吸,認了,
於是有更多的心甘情願陪著去採買。
以前視為理所當然的,
在嫁作人妻、身為人媳後,
突然領受到,
原來,日常生活的點滴,
不是樣樣理所當然,
有一天,它會不見、會消失,
所以在能夠的時候,真的要去好好珍惜,
情境變了,心境也轉了。
於是,在未來的某一年過年,
當有那麼一天,
我無法再與媽媽過年時,
我會很慶幸跟自己說,
幸好,那一年過年,我有陪媽媽去果菜市場買菜,
幸好,那一年過年,我有陪媽媽去古亭市場和迪化街採買年貨,
幸好,那一年過年,我還有和媽媽一起吃除夕年夜飯,
幸好,那一年過年,在除夕要離開回家時,
我有鼓起勇氣擁抱我媽媽,
透過擁抱,表達我的不捨和愛,無須再多言語。
幸好,那一年過年,我有和媽媽一起去龍山寺拜拜。
人生中,
幸好多了一些,
遺憾就會少了一些。
我很慶幸在我有生之年,
我可以愈來愈有意識和知覺,
這樣的活著,
活的像是每一天,
都是我的最後一天,
活的像是,
生活中,每一個再也平凡不過的時刻,
都是我可以凝視、看見的唯一時刻,
活得像是,
每一個與愛的人共處的時刻,
都是最後一個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