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西國家公園之旅（八）             2008.11.19（三）

一世異朝市，何不委運去？

文／Medico

鳯凰城的Residence Inn Goodyear周圍就是一座高爾夫球場，窗戶外面就是球道的發球台。過去看到球道多少會有點技癢，但此一時彼一時，現在似乎已經無動於衷。人的興趣往往會隨時間而改變。早年在興頭上，一個禮拜可以打七場球，天還沒亮就披星戴月往球場跑，那份毅力於今想起都還有點可笑。

隨著球場的生態改變，打球的人口增多了，球場就像菜市場，己感受不到過去那份悠閒；揮桿者的年齡層降低了，部份年青人來球場是為了相互競技，一較高下，卻忘了「揖讓而升下而飲，其爭也君子。」的古訓，忽略了打球的重點在參與人際互動，而不是在勝過別人，使得打球不再是風雅的事情。既然打球失去了誘因，不再有揮桿之樂，我何苦還要花錢找罪受？因此昨夜雖然住在球場裡頭，我連動心起念都沒有，吃過早餐，就往San Diego出發。

從鳯凰城往西南走一段距離，再上8號國道向西直行，就可到達聖地牙哥。8號國道是美國最南邊的東西向州際道路，兩旁是一望無際的沙漠平原。不知是何處引來的水源，現在到處都是綠油油的牧草田。田埂上成捆成捆的乾牧草，堆疊得像一道綿延的城牆，不難想見美國畜牧業的興盛。

8號國道的部份路段是貼近墨西哥的邊界。兩國的邊界除了廣袤的沙漠，沒有其他的天然屏障，因此在國道旁可以看到層層的鐵絲網。俗云：做賊一更，抓賊一冥。長達幾千公里的邊界，設防不易，單靠幾層鐵絲網要阻絕偷渡，談何容易。更何況美國南部幾州原本就是墨西哥的土地，於今“竊鉤者誅，竊國者為諸侯”，竊佔國土者成為王師，被竊者卻成了偷渡客。這樣的國仇家恨，使得墨西哥人視鐵絲網為無物，“偷渡”也因而成為美國邊防的一道難題。因此在8號國道上設了好幾道關卡，往來車輛都要經過嚴格的盤查。
     我們一路上邊走邊停，在沿途的Costco、Outlet、TJ Maxx等賣場逛街、購物、用餐，下午三點左右，來到了聖地牙哥，Down Town的The Bristol Hotel。這兩天我們就住在這家新近才改裝完成的Boutique Hotel，它位在市中心Broadway與Ist Ave.的轉角，國際會議中心、港灣、購物中心都在附近，出門不用開車，方便女婿去開會，還有女兒陪媽媽去逛街。我們訂了兩間子母房，有共同的起居室、餐廳與廚房，一家人住在一起相當方便。

    在國家公園奔波五、六天，是有點累，更何況大山大水的震撼仍在心中激盪，還來不及消化，來到都市叢林，是應該休息一下。女兒怕老爸無聊，建議到海洋世界或Balboa Park走走，但我已興趣缺缺。睡個午覺，起來後沏壼茶，寫寫文章，年青人到附近的Horton Plaza逛街，回來順便買了晚餐，一家人就在隔著半個地球遠的旅館內，享受了一頓具有鄉土風味的晚宴。

我喜歡家庭聚會，特別是在家裡的家庭聚會。通常我會等到所有家人都到齊了才開動，因為我要的是那份一家人齊聚一堂的和樂氣氛，至於吃些什麼？已經無關緊要。最近我偶爾會到台南么兒家小住，台南小吃很有名，種類多、口味佳，很受老饕的喜愛。么兒每次會買個六、七樣回家當晚餐，並陪著我喝兩杯。品嚐家鄉的口味，談些家鄉的往事，老妻兒媳相伴，孫兒童言童語，咿啞逗趣，老阿公褪去社交場合的戲服，翹起二郎腿，喜酌醇醪，陶醉在倒吃甘蔗的喜悅中。這幅樂天倫的畫面，一般的餐廳那裡去找？

出門在外，凡事就因地制宜。女兒知道我不愛洋食，也不習慣西洋餐廳的飲食文化。逛完街順便在專賣中式快餐的Panda Express買了四份餐點，每份十塊美金左右，可任選三樣菜。四份總共有十二道佳餚，擺得滿滿一桌，有紅酒，有冰酒，也有台灣帶來的天仁茗茶，最重要的是大家暫時忘卻營營，都有一顆閒適的心，可以談談平常忘了談的閒情逸趣。

女兒是位腎臟科醫師，從事洗腎的臨床工作。洗腎的專業領域我幫不上忙，但身為人父還是有很多方面值得我去關心。生活是否過得去？臨床工作能否勝任愉快？孫兒的教育可有進步？女婿的研究工作可有進展？這些平時就該有的關心，似乎被忙碌給淹沒了，人在不經意間成了生活中瑣瑣碎碎的俘虜而不自知，真是可悲。趁著外出旅行，找處僻靜的地方住個幾天，讓生活的瑣碎沉澱下來，還我本來面目，被綁架的自我也會跟著得到解放，豈不快哉！為何非要遊山玩水不可？今晚邊喝邊聊，少了生活的瑣碎，多了美酒的催化，終於聊出父女、翁婿間長年來沒有機會表達的關愛之情。

聖地牙哥是加州的第三大都會，也是美國最西南隅的邊陲。三十多年前我曾為了要辦理哥斯達黎加的居留權，來過這裡幾次。我在這裡開設美金帳戶，並透過這邊的友人辦理哥國的投資居留。早年台灣的銀行還採取傳統的作業方式，但這裡已經設有ATM，只要插入卡片，按幾下按鍵，鈔票就跑了出來，看在我的眼裡是有點不可思議。沒想到三十年後，台灣大街小巷都有ATM，領錢之餘，還可存款、借款、轉帳，真是不可同日而語。

聖地牙哥港區


    陶淵明詩云：「一世異朝市，此語真不虛！」古人稱三十年為一世，一世就有可能改朝換代，人事全非。三十多年前我用盡心機，想要移民，三十多年後是否就真能盡如所願，我想只有天曉得。可見，“甚念傷吾生，正宜委運去。」凡事多所憂慮，只有傷神傷身而已，何不泰然委運，一切就隨順自然，交由造化來安排。

舊地重遊不免會想起三十多年前的往事，不管當年的想法是對是錯？起碼我今天來到聖地牙哥已無所“待”，純粹只是為了旅遊，因而安然又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