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5-19 17:40:15Dr. Lin

美西國家公園之旅(一) 2008.11.14

美西國家公園之旅(一)                2008.11.14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ByMedico

想起要到美西,不覺又憶起卅年前的往事。當年小孩都已上小學,為了安排他們到美國就讀,我連著跑了好多趟美西。那時候剛創業不久,還在拚經濟,頻頻到美西,不是去觀光,是拜訪朋友,到處去找門路。由於我沒有依親的條件,也沒有足夠的錢可以辦理投資移民,最後只得遠走中美洲的哥斯達黎加,辦妥了永久居留權,做為前進美國的跳板。移民的準備都已就緒,沒想到臨行前,阿爸語重心長地告訴我:「要去你們自己去,我不忍離開這塊生於斯長於斯的家園。」阿爸不走,就算孩子的教育再重要,我何忍棄他於不顧而一走了之?就這樣我的移民夢碎,多年的計畫全都泡湯。

人的命運往往就在一個分歧點上走向不同的人生道路,三個孩子就因為這個緣故而留在台灣接受教育,迄今也都留在台灣工作。三十年過去了,一切都已成為不可改變的事實,是對是錯?因為人各有志,際遇互異,很難有絕對的論斷。但在我的價值觀中,去不成美國,我安之若命,不羨慕,也不後悔,甚至還感謝阿爸當年老成持重的抉擇。想想,三個孩子就讀醫學院,其他的花費不說,單單每年的註冊費同樣都要十萬元以上,在台灣花的是台幣,在美國要付美金,幣值差了三十多倍,七年下來,我就節省了六、七千萬台幣的學費。再者,迄今孩子都留在身邊,我得以隨時樂享天倫,這種精神上的慰藉,絕非金錢所能衡量。況且人生幾何,只為了孩子的教育,為了讓代代我們不相識的子孫能成為黃皮白心的美國人,我們就得長年忍受家庭破碎、妻離子散的折磨,老來說不定還得成為在台灣獨居(台獨)的伶仃老人,這樣的代價是否值得?

此行是趁女兒女婿要到San Diego開會之便,在她們陪同下,與Yuki相偕到美西國家公園走走。有兒女相陪,全程除了休閒與觀光,沒有拜會活動,沒有家累負擔,沒有空中飛人的牽掛,沒有緊湊的行程,走到那裡玩到那裡,這或許是三十年前移民不遂,才能享有的一趟閒適之旅。

上了年紀,兒女各自成家立業,各有各的家庭、事業與生活空間,除非真有必要,否則我不會去干擾她們的生活,更不會向她們強調親子間原本就無需特別強調的“孝順”這兩個字。但身為人父,我懂得自己該有的本份,盡到該盡的責任與所能付出的愛心,至於孩子對我是否孝順,我不介意,也不強求,因為感情之流必須隨順自然,才不會有所扞格與阻滯。強求而來的孝順,只會增加親子間的嫌隙與疏遠。

由於孩子們從小就在台灣就學,多少還保有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東方文化傳統,迄今對老爸尚不敢有所怠慢。此行就是在女兒的慫慂下成行,她得知我有意到美國國家公園走走,她也瞭解國家公園的行程得要自助旅行才能盡興,但像我這把年紀,負荷不了長途開車的勞累,也不會操作衛星導航系統(GPS),而要參加當地的旅行團,費時又費事。儘管這幾處景點她早已去過,但還是非常樂意邀我同行,好讓老爸得遂所願。

111410:30AM我們搭乘長榮BR168班機起飛,由於這一航班在大阪稍作停留,飛航時間相對多出二個小時,不但機票比較便宜,且抵達時間是洛杉磯早上九點,直接就可展開行程,方便又省事。9:30Am出了機場,搭上Alamo rent car的巴士來到租車公司,由於事先已經訂了一部minivan,辦妥手續後,就到minivan的停車區任選一部Toyota Sienna的新車,車鑰匙就放在車上,發動車子就可上路。八天的租金只有230元,但由於出門在外,人生地不熟,我們又保了360元的全險,總價是590元,比台灣還便宜。四個人坐一部八人座的minivan,空間大,坐起來很舒服,幾乎可以媲美商務艙。

車子轉了好幾條高速公路,最後開上15號國道,直接就可抵達Las Vegas。中途只在一處Shopping Mall吃中飯,耽擱了一個多小時,沒想到北美地區4:30PM,太陽就已下山,來到Las Vegas才五點,賭城的霓虹燈已經閃閃爍爍,夜生活等不及,早已展開了,原本要採購一些食物、飲料也就此作罷。


車子轉進了Las Vegas Blvd,遠遠就可看到今晚要下榻之Paris Las Vegas之愛菲爾鐵塔金碧輝煌的地標。停好車子搭乘電梯來到一樓,不覺讓我有走錯路,時空倒置的感覺,因為一樓裡頭縱橫交錯的商店街與寬廣的賭場,全都暴露在夜色朦朦的夜空中。但見藍天白雲,明月當空,繁星閃爍,仔細一看,原來這全是聲光設計的效果,其實全都位在密閉的空間裡頭。進到Paris連路標都是法文,要去旅館的Lobby還得拖著行李左彎右拐,走了好長的路,問了好幾個人才找得到。Check in後又拖著行李在夜色中穿梭,才找到上樓的電梯。初來乍到,不免有“不到北京不知官小,不到上海不知錢少”的感覺。

進到房間一看,裡頭的陳設典雅別緻,是有精品的感覺,難怪一個晚上的住宿費要218美元。但仔細巡視一番,除了衛浴、床舖、沙發,其他的生活用品都付之闕如。這或許就是賭場旅館的特色,因為它只提供在樓下賭得昏天地暗的客人上樓小寐片刻的場所,如果生活機能太過舒適,客人只想待在房間裡頭,而不下樓去試試手氣,這可就違背賭場旅館的經營原則。

晚上就便在一樓商店街的Le Village享用Buffet,聽說這家Buffet在賭城相當有名。早年來到Las Vegas最欣賞的就是秀場與Buffet,手臂粗的牛肋吃起來令人大塊朵頤。記得那時候一客只要510美元,如今定價30塊。但出門旅遊本該嚐嚐當地的美食,沒想到此一時彼一時,廿多年前還能狼吞虎嚥,現在看到這些美式食品,卻有點倒了胃口,只吃了一小片牛排,幾顆風味盡失的壽司,還有些許水果,就再也食不下嚥。

我對賭博沒興趣,之所以到賭城過夜,只是為了歇歇腳,以便明天展開附近的國家公園之旅,並順便回味一下當年對賭城依稀殘存的印象。吃過飯我逕自走出巴黎酒店,矗立在門口廣場的艾菲爾鐵塔與凱旋門在燈光照耀下,讓人有仿如來到法國的錯覺。我沿著Las Vegas Blvd逐一參觀爭奇鬥艷的酒店。賭場內,渾然忘我的賭客在輸贏中天人交戰;拉斯維加大道上,行人如織,沉醉在熠熠霓虹燈光中,心蕩神馳。原本只是荒漠中的一處小綠洲,竟然在“賭”的催化下,集盡世界聲色之極致,怎不令人嘆為觀止?

早年首屈一指的凱撒、米高梅等豪華酒店,於今被後來居上者蠶食,相形見絀,窮形畢露。走進威尼斯人酒店,與巴黎酒店如出一轍的虛擬夜空中,蜿蜒的運河、Gondola的造型、船夫的打扮、高歌的意大利民謠,乍看還以為來到了威尼斯。聽說目前最熱門的澳門觀光景點──威尼斯人酒店,就是以它為藍本所仿造。

走了一公里多,跨過天橋,從對側折返,金銀島酒店前正在上演「海盜船」這齣秀。繼續往回走,Bellagio酒店前的超大型水舞剛好準點開演,上百支的水柱隨著悠揚的樂曲與幻化的燈光,翩翩起舞。婀娜多姿,嫵媚嬌艷,觀眾無不如醉如癡,難怪老子會說:「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馳騁田獵,令人心發狂。」

逛了一個多鐘頭,回到巴黎酒店,又累又渴,在裡頭的商店街買了一瓶只夠我喝上兩大口的水,竟然要價四塊多美金,比一加侖才兩塊多的汽油貴上好幾倍,簡值是敲竹槓。但隨後想想,四、五塊錢對下注動輒千金的賭客根本不看在眼裡,到底是我小氣,還是人家大方?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上樓進了房間,握著那瓶甘露,我只敢小口啜飲,稍解口乾舌燥,因為在房間裡頭我找不到可以燒點開水的水壼,而且我也捨不得再花四塊多去買第二瓶。尤有甚者,飢餓緊跟在口渴之後來作怪,令人飢渴難耐。更諷刺的是,我雖是來到內華達州的沙漠,但卻在賭城的酒池肉林中飽受飢渴,相較於樓下揮霍的賭客,怎能不讓人有“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感慨?

為解飢渴,我扭開電視,希望能轉移焦點。巧的是所有的頻道全都在播放美國景氣大蕭條的新聞,可是在極度蕭條中,賺足了鈔票的高官巨賈以及華爾街的CEO們,正在Las Vegas夜夜笙歌,樂不思蜀,而普羅百姓面對股市狂跌,荷包縮水,只能勒緊褲帶,凍餒度日。

我今晚在Las Vegas遭逢的困境,不就是時下的M型社會,高度愈來愈高,寬度愈變愈大,正逐漸走向兩極化的最佳寫照?在這亮麗無比的社會表相中,處處還充斥著這樣的陰暗角落。電視非但解決不了飢渴,經濟蕭條的新聞更讓我憂心不已,最後我不得不學著普羅大眾,勒緊褲帶,吞下一顆安眠藥,在朦朧睡意中暫忘今晚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