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3-07 16:29:03Dr. Lin

美東之旅系列報導(三) 2006.10.12晴

美東之旅系列報導(三)                

2006.10.12

子規鳴催花旗去

華航CI 12飛往紐約的班機4:15PM才要起飛,但聽說九一一事件發生後,飛往美國的班機安檢特別嚴格,起碼3小時前就要check in。我趕搭上午9:40的國光號班車前往機場,不料車行一路順暢,車速又快,11:30就抵達桃園機場。上了年紀總覺得“小心不蝕本”,凡事寧可人等事,不要讓事等人。因為“事”是無法掌握的客體,萬一過程中有什麼突發狀況,吃虧的還是“人”這個主體。結果中午12點我們是最早check in的旅客,沒想到安全檢查也與平常沒有兩樣,只是瓶裝的液體不能帶上飛機而已。12:30不到就辦妥了出境手續,距離登機時間還將近4個小時,我們只好溜進華航的Lounge少憩,並吃午餐,順便將幾位好友送給我的詩賦拿出來細細品味一番。


昨夜,幾位好友在澤村日本料理舉辦例行餐會,也順便為我美東之旅餞行。酒過三巡,P.D.G  Lee與中區社Leather各寫一兩首古詩祝我一路順風。俗云:「秀才人情紙一張」,雖只片紙隻字,但字挾風霜,那份真情摰意就像寒冬的暖爐,溫暖了遊子的心,尤其是在酒精的催化下,更是令我感動萬千。今天酒意已退,又是即將搭機的前刻,更可以深切感受他們字裡行間對我此行的殷殷期許與祝福。

我不善於古典詩的寫作,但從小在吟哦聲中長大。記得阿爸年青時曾與幾位同好共創「芸香吟社」、「中州吟社」等藝文社團,他們經常聚在一起聯吟擊鉢,因而在耳濡目染下培養了我對古典詩的興趣。雖然阿爸曾鼓勵我多加學習,但因其艱澀深奧,使得望而生畏,畏而生懶,迄今還是一竅不通。古典詩不但有字數、句數的限制,更講求平仄、用韻、對偶,因此一首好詩,字字珠璣,每一個字都是無可取代的。阿爸往往為了一個字而廢寢忘食,推敲了老半天,看他搖頭晃腦的神情,就不難想像為何台語會將打瞌睡叫做「琢句」。每當他突然想到了一個得意的字眼,「琢句」的形狀頓時就清醒了過來,為之雀躍不已。

尤有甚者,在有限的字句裡,古典詩必須多方引用典故或比喻,才能彰顯其含蓄、多義與暗示力的文義。譬如「折柳」一詞,是漢時送客至長安城東的灞橋時,主人折取柳枝送給客人,以表依依惜別之情,後人就以折柳比喻送別。「鵑鳥」又名子規,由於鳴聲淒厲,頗能引發遊子思鄉之情,是以鵑鳴就代表催歸、思親之意。「祖道」源於吳越春秋中的「臨水祖道」,也就是越王句踐敗於吳王夫差後,要到吳國去做奴僕,大臣們送到浙水的江邊,面對江水設宴餞行,後因稱餞別為祖道。諸如這些典故,要看懂它,實非一般人一朝一夕可以克竟其功。

由於古典詩具有這麼多繁複的規律與章法,要能信手拈來,得心應手,有可能要花費一個人的大半生命。古人為了仕途,不惜頭懸樑、錐刺股,去研讀好幾牛車的經、史、子、集。現今,有待追求的新知已讓莘莘學子不勝負荷,實在無暇再去研究這些不能療飢的古老珍玩。我認為古典詩在文學上的確有其不可否認的價值,但如果能夠少了絕詩、律詩那些桎梏,只要求近乎語言之自然,讀來順口,聽來順耳,相信就較能被一般人所接受。因此,讀過LeeLeather兩位兄台的送別古詩後,我就照著自己的看法,為之唱和如下:


敬和 兆祥兄送美東行(一)

折柳相贈情依依

醉飲醴醪意迷迷

欣載厚誼重洋去

千山萬水情萬縷

塵牽俗罣且抛盡

鵑鳴猶似天籟音

尋幽攬勝意闌珊

樂享天倫引頸盼

敬和 兆祥兄送美東行(二)

澤村觥籌蟹飄香

情濃醇醲一夜干

子規鳴催花旗去

祖道相送淚兩行
 

敬和 正郎兄送美東之旅

秋風颯颯雁南歸

紅葉飄飄鵑頻催

阮囊羞澀路迢迢

千里探親途遙遙

思子切切尋天倫

好友殷殷折柳贈

祖道醺醺花旗會

期載親情欣懌回

過去我沒有攜帶嬰幼兒外出遠遊的經驗,這趟美東之旅,我很高興剛滿兩周歲的小孫兒之然能夠與我同行。我一心只想享受弄孫的甜頭,沒想到甜頭中還潛藏著許多不為我所知的辛酸。首先在機場check in的時候,我看到正欣夫婦除了一大箱行李,還帶來一個小孩子的安全座椅,不禁讓我為之一怔。出外旅行帶著一位纏腳絆手的嬰兒己經夠辛苦了,沒想到還有比嬰兒更難纏的行頭。華航櫃台小姐看了也不知如何是好,因為安全座椅太佔空間,隨身攜帶實在不很方便,要想托運,又因為沒有打包,怕會被摔壞,最後她想了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將這張座椅掛到頭等艙的行李,由地勤人員直接提著送進飛機的貨艙裡。當抵達紐約時,安全座椅也沒有經過轉盤的擠壓,由專人小心翼翼地送到行李服務台。

之然在桃園機場還有說有笑,阿公看到他歡蹦亂跳,也跟著喜上眉梢。上了飛機,阿嬤疼孫,一再向空中小姐要了一些玩具、甜點,三番兩次前往他們的座艙去哄哄小孫兒。飛機的艙壓通常都低於一個大氣壓,濕度在20%以下,比沙漠中還乾燥,座艙中的氧含量也比較低,因此長途飛行容易發生缺氧、脫水、失壓等現象,嬰幼兒本身的調適功能本來就不好,更容易受到這些條件的影響。經過六、七個小時的飛行,之然開始煩躁不安,加上華航往來紐約的班機最近經常有許多中國大陸幫人托嬰的掮客在台灣轉機,他們不事安撫嬰兒,任由其哭鬧,不但吵得旅客不能安眠,也讓空中小姐無法對其他的小孩提供妥適的照顧,就在接近安克拉治機場時,之然終於出現了嘔吐的現象。

由於飛往紐約的班機必須在安克拉治加油,並更換全部組員,因此所有旅客都要下機,在此辦理入境美國的手續。在機場停留兩個小時,看到之然病懨懨的模樣,我心疼不已,有點後悔當初沒有考慮小孩的適應能力,讓他受此嚴酷的考驗與折磨。

經過兩個小時的休息,飛機再度起飛,儘管之然身體不適,但除了繼續飛行,似乎沒有更好的辦法。再經過六、七個小時的航程,終於在當地時間1012日晚上10:05抵達紐約甘迺迪機場。女兒女婿偕同兩個外孫已等在入境大廳,三個月不見如隔三秋,欣喜之情早已忘了旅途的勞頓。

原本安排要在紐約過夜,但所訂到的Mellenium Hilton距離正欣開會的地點太遠,再者我此行主要是來探望兒孫,住在紐約反而使得兩相不便,因此行前就已取消了預定的房間。一家人又坐了將近一個多小時的車子,才回到女兒暫居紐澤西的家。女兒居住在紐澤西州的Morris Plains,客居異鄉,沒有屬於自己所有的房子,而是以每個月二千美元租來的公寓。但家(Home)與房子(House)讓人有截然不同的感受。旅館的房間儘管設備豪華舒適,但它畢竟只是臨時的歇腳處,沒有“家”的那種歸屬感。“家”除了具備房子與傢具,最重要的是充滿天倫親情,讓住在裡頭的人能享受到家的溫馨,它是遊子的避風港,能將漂泊的心用纜繩牢牢地繫在岸邊的碇樁上。
   當夜雖然時間不早,女兒還是忙著準備宵夜,一家人邊吃宵夜,邊談著訴說不完的衷曲,在那間不屬於自己的房子,卻是自己的家中,享受了久別重逢的喜悅,直到凌晨兩點多才上床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