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08-04 10:33:02睿媽

睿媽是個很失敗的人
睿爺爺奶奶強烈要求睿媽不准去工作,一定得留在家親自帶小孩。當初會這麼做,是因為人家說:「三歲定終身。」睿媽希望在睿睿建立基本人格特質及生活習慣的重要時刻,能陪在睿睿身邊,好好教育他,這與睿爺爺睿奶奶的目的雖然相同,顯然我們的出發點有很大的落差。

我不明白如果不能實踐自己對孩子的教養計劃,那硬要我留在家裡是為了什麼?叫媳婦留在家裡照顧孩子,卻覺得媳婦不會照顧孩子,在睿睿未滿四個月的時候,硬要給他吃副食品,才六個月大就要給他吃白飯,上完洗手間不洗手就要拿東西給小孩吃,狗吃飯喝水的碗跟人共用,硬要給小孩吃冰吃零食,炒菜要用回鍋油,三餐只有肉類沒有蔬菜,明明就好好講過小孩生理還沒發育完全,不要吃太鹹以免腎臟負荷不了,埋下日後高血壓的因子,卻一定要在睿睿的食物上淋一層滷肉汁,再很大聲的講給睿媽聽:「我剛吃過,一點也不鹹,這家的醬油是絕對不鹹的,沒有味道小孩是不吃的。」中西醫都建議小孩不要吃冰棒,對氣管不好,何況夫家有氣喘與呼吸道過敏的遺傳,能少誘發過敏最好,偏偏每次從冰箱裡拿出凍得跟石頭一樣硬的冰棒甜筒,說:「我剛放進冰箱沒有兩分鐘,還不冰,睿睿來吃幾口。」一吃吃半條……,這是哪門子的會帶小孩?

睿睿是我的第一個孩子,我知道我沒有經驗,但至少我很認真努力,報名保母訓練班是為了誰?看一堆育兒書籍是為了誰?上網查育兒訊息是為了誰?常常向醫生長輩請教是為了誰?怎麼說也強過隔壁的三姑六婆吧?

堅持自己煮給睿睿吃,不但不被肯定,睿爺爺睿奶奶還會質疑孫子吃飽了沒有?明明答應可以在樓上開伙,卻在睿媽每次買菜、煮菜的時候,微笑的叨唸:「其實你不用煮,你要煮什麼我都會煮,買那麼多菜,你又不會比價,又貴又浪費,你要什麼我幫你買。」剛開始傻傻的,真的請她買,嘿嘿,要買的材料不是太貴不買,就是:「我們家從來不吃這個。」煮給睿睿吃的東西營養不均衡又愛加很重的調味,認為開水不甜菜不鹹小孩怎麼會愛吃,睿媽很想大叫:「不要再說一套做一套了好不好?」。

睿媽斟酌營養成分辛苦煮好後,睿睿早在樓下吃零食吃飽了;再不然就是睿媽要上市場買菜的時候,問東問西,從食材到煮法都要一一報備,等到樓上煮好,樓下也煮一模一樣的食物,睿媽煮的只好放進冰箱,睿爸下班回來看到冰箱沒吃完的食物,又罵睿媽煮太多浪費;抑或是明明一大早特地請睿奶奶不用煮睿睿的食物,睿媽會準備,偏偏等睿睿在樓上吃飽下樓玩耍時,拼命問他有沒有吃飽,「唉,只吃**不會飽,再吃一點奶奶煮的飯。」彷彿睿媽煮的都下了毒似的,自己煮給睿睿吃這件事,睿媽已經認命投降,在睿睿一歲半的時候放棄,揪著心每天眼睜睜的看睿睿吃著不均衡的飲食。

買很多書給睿睿、跟他唱歌講故事、教他講國語、英文、廣東話、台語、日語、教他認國字、買適齡玩具、畫圖工具、黏土、訂巧連智給他,有多少是我拿私房錢偷偷買給他的?有哪樣沒有被罵過被嫌過?等到成果出來了,只會說:「我家的孫子好聰明喔。」對不起,不是我自誇,如果不是媽媽用心教,他跟隔壁的小孩沒啥差別好嗎?就連家裡環境需要改善,想佈置成安全些的環境,已經沒請工人來施工,一切設計好自己DIY省錢,都得要苦苦哀求,甚至還要被老公當著全家人的面,說房子又不是我的,當眾叫我滾出去,這無疑是個當頭棒喝,讓我驚覺這樣犧牲自己的理想跟對家庭無止盡的付出,換回的是什麼樣的待遇。

雖然後來睿爸道歉了,可是睿媽對睿爸卻很難再回復原來的信任,要仰望終身牽手一輩子的人,竟這樣對待自己,睿爸可能也察覺這點,或者只是感到睿媽陰晴不定,自動幫忙作家事,陪盡小心,假日帶著睿媽跟睿睿出外走走,或是帶睿媽去吃好吃的,雖然沒有明說,睿媽知道這是一種道歉的補償,看在睿媽眼裡,更感到悲哀,我居然讓自己身陷於父權主義的陷阱裡,莫名其妙的慢慢被人以愛為名,交出對自己人生的主導權,我到底在做什麼?根本的問題不肯解決,然後再在傷口覆上一層一層色彩美麗的糖衣,只會加深我心底的怨對,想要表達的話,拋出去後彷彿空氣般消失,睿爸眼睛盯著電視節目,入戲的隨劇情哈哈大笑,對睿媽的聲音充耳不聞,非得等到大發脾氣,才會認真考慮睿媽到底在講啥,這樣的忽視,是我要的婚姻品質嗎?

沒錯,表面上看來公婆對我很好,不用煮飯又肯幫忙帶小孩,還會常常買東西給我,有什麼好不知足的?但是天知道,不用煮飯非我所願,他們帶小孩的品質,我寧可花錢請人帶,他們買給我的東西是他們認為我「需要」的東西,並且會順便告訴我:「你不用自己去外面亂買,我買的又便宜又好。」對不起,難道我不知道我自己需要什麼嗎?難道我無行為能力需要別人決定我需要什麼嗎?買來的東西多束之高閣,看著礙眼也不能處理掉,這樣不是浪費嗎?對於睿媽追求理想,要繼續求學或上班,只說:「你要做什麼你去啊。」然後擺個不高興的臉色,有沒有搞錯啊?告訴你是尊重你,不是你有權決定我可不可以去好不好?

老公看起來很顧家,辛苦賺錢也沒不良嗜好,假日還會帶睿媽出去,問題是這樣就算好老公了嗎?每次睿媽因孩子的事發脾氣,老公就說:「你的保險費、學費都是我付的,每個星期給你零用錢,你還要吵什麼?」拜託一下,那些是你當初求我留在家裡照顧小孩講好的條件好不好?請不要一付給我多大的恩惠的樣子,我有能力也很願意自己賺錢自己付,請你給我基本的尊重好不好?我要做什麼,不要一直問我:「那睿睿怎麼辦?」這是我們兩個該共同解決的問題,不是我一個人的問題好嗎?

中國思想史教授趙老師,每每上課時提醒我,在家裡要能讓所有成員充分表達意見,多元意見才能讓家庭多元成長,我總是微笑點頭回應,我從心底深深認同這句話,只是老師不知道,在家裡,我是被自動消音的那個,只剩下遑急吶喊的猙獰表情,沒人在意。

我覺得自己就像一隻被人關在籠裡,剪去翅膀的老鷹,只能振振殘翅,猛力撞上籠檻,望著外頭廣闊的天地興嘆。我不了解,既然完全不信任我,為什麼硬叫我待在家裡照顧睿睿?不被肯定,連表達意見都會被認為是難搞意見多,我還不能回嘴?拜託一下,這是我的小孩耶,憑什麼他們可以決定我的小孩要不要學才藝,該不該上幼稚園,要不要做什麼?照他們的想法,睿睿將來不用學英文,不用學才藝,不用……反正長大就好,是這樣嗎?他們守著一個小小的百貨行,沒在職場上工作過,對未來社會趨勢也不甚了了,他們要這樣過一輩子是他們的事,請問憑什麼阻止我栽培孩子?憑什麼由他們決定孩子的未來?睿爸自己英文不好,在職場上吃多少虧還學不會乖,公婆說啥他就唯唯諾諾,也認為沒必要給小孩學英文……,你們自己格局小,請不要限制我兒子未來的無限可能好嗎?

我承認我對睿睿期望很深,但是我並沒有給睿睿壓力啊,他每天快樂的在遊戲中不知不覺的玩會很多東西,我從來沒有打罵過他,我尊重他有獨立的人格自尊,將來他要走什麼路,做什麼我也不會干涉,該放手的時候我一定會放手。睿睿的生活起居、教育責任歸我,卻樣樣由不得我,無力感好深好深,做這麼多,得不到肯定,栽培兒子的計劃,沒有人支持,只能偷偷進行,那種心焦與無助誰能體會?

我不是不負責任的媽媽,睿睿感冒不准我帶去看醫生,弄得肺炎住院,睿媽心力交瘁,事後輕描淡寫一句:「小孩是你們的,我只是建議而已,誰曉得會這麼嚴重?」一次教訓學不會乖,最近睿睿開始流鼻水,睿媽要帶去看小兒科,大家拼命阻止,又是一付:「沒事幹嘛看醫生」的態度,請問出事情時誰負責?一再上演同樣的劇碼叫我情何以堪?

忍~忍~忍~每個人都只會叫我忍,我也知道我只能忍,誰叫我自己選擇婚姻,誰叫我要生小孩,怨不得誰,有同學問我:「為什麼這麼認真用功?」因為我知道,只有用功讀書才能更上層樓,才能有脫離這個環境的一天,我小心翼翼地在通往理想的路上穩健的走著,因為我沒有退路也再不容出錯,什麼都可以退讓,就是唸書跟教育睿睿絕不退讓,等睿睿三歲,完成階段性任務,我絕對會存錢買房子,而且要買什麼樣的房子買在哪裡,由我決定,不管到時有什麼理由,對不起,你不搬我搬,我不能再任由別人藉著愛藉著關心之名,干涉我的生活,我需要一個完全屬於我,可以任意自由決定的空間。

我真是一個很失敗的人,才二十八歲,結婚不到三年,婚姻生活經營得很失敗,明明看到裂痕,卻無力挽回,把自己搞成怨婦,我實在很沒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