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AGE.6 三角函數

十一月天，北都的夜晚微涼。

國父誕辰儘管放假一天，但地球照樣轉動、地球村也依舊嘉惠莘莘學子持續勤學不倦。

所以，這是石井第一次看見馬玉羣穿便服的模樣。

王究典也是。

哥兒倆約好那晚一起去西門町的「萬年」拿修好的隨身聽，所以當馬玉羣離開地球村門口時，和才剛碰面的石井和王究典兩人遇個正著。

馬玉羣一身白色T恤、黑色牛仔褲，悠然自得地朝石井打招呼：「陳研馳同學，莎喲哪啦。」

王究典眼神為之一亮：「怪不得～我才在想你這哈日族哪有這麼孜孜不倦，原來ほなみ在這呀！」

石井朝她略一揚手，告誡身旁死黨：「你少亂講…人家可是北女的王寶釧呢！」

哪知馬玉羣停下腳步，回頭對石井似笑非笑：「欸～我才沒那麼傻，苦等喜歡的人十八年呢！你要不要修正你的說法…嗯？」

不待石井回嗆，穿著建青籃球隊黑背心的王究典便答腔：「別人做不到的我做得到！」

馬玉羣看向石井：「這位是？」

王究典立即一拍自己白色七分褲的褲管，怪聲怪調地亂唱：「哇咧身騎白馬啊～走三關唷……」

馬玉羣一聽笑場，雙手抱胸面向他：「再來呢？」

「就只會這一句。」

馬玉羣哈哈一笑，從提袋裡取出折傘充當馬鞭，用正宗的身段和七字調幫他補完──

　改換素衣 回中原

　放下西涼 無人管

　一心只想 王寶釧

字正腔圓的吟唱引起周遭不少側目，哪知王究典不懂得藏拙，居然還有樣學樣、不倫不類地當街翻唱：

　哩放下北女 麥去讀

　思思念念 王Jordan

三人一陣大笑後，石井幫好友做了詳細的介紹：「我同學、也是我國中同學，王八蛋加一級的王九蛋，王究典。這位是…」

九蛋顯然還沒過足戲癮，指著馬玉羣身上的白衣加碼演出──

　白袍小將～通上名來！

馬玉羣忍俊不住：「你很耍寶耶！」接著便說了自己的姓名，又補了一句：「記得要叫學姊。」

九蛋的反應和協調性不愧他抄截王的美名：「學姊好～Jordan恭祝您明年金榜題名。」說完還裝模作樣地深深一鞠躬。

「乖。」伴隨一聲輕笑。

兩人看著漸行漸遠的背影，「吃吃吃…」的笑聲依稀迴盪在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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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 火曜日，自動販賣機前。

「九蛋，找我啥事？」

「兄弟，問你一聲，你…」

「幹嘛？終於下定決心要出櫃了嗎？」

王究典朝石井肩頭尻了一拳：「少臭美～我問你，你是不是喜歡『薛平貴』？」

「薛平貴？」

「就上次那位地球村學姊啊？」

「他在說『她』嗎？」石井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否認：「沒有啊…怎麼了？」

「真的嗎？你對她難道沒有那個…feeling？」

「嗯…就…就還好啊…就是朋友…」

「你不覺得她很…」

「很怎樣？」

「有點…有點那種…」

「咄咄逼人的陽剛味？」

「也不是這麼說…總之，就覺得她很特別，跟一般女孩子很不一樣、很與眾不同。」

「你幹嘛一直提她？」

王究典沉吟了半晌，接著神色一正：「兄弟，我覺得…我好像被她『煞』到了，像是…像是櫻木第一次看見晴子那樣…」

「……」石井心頭一緊，突然有某種思緒被捏住了。

他動彈不得。

「挺不挺我？」

「……」

在哥兒們的目光注視下，石井推了推眼鏡：「兄弟一場，當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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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一晚之後，王究典越來越常到地球村找石井。

雖是藉著討論專欄文稿的理由，但所謂醉翁之意不在酒，當事人不提、明眼人不說，石井看在眼裡自然也不宜深究。

而當書稿都丟給苦命主編去燒腦時，九蛋這傢伙已經明目張膽地對石井和馬玉羣說：「我是特地來這邊給學姊請安問好的啊！」

一聲「學姊好」通常換來一聲「乖」，和一陣清脆的笑聲。

九蛋幽默風趣，加上和馬玉羣同為文組，因此兩人更有共同話題。而當筆記本扉頁的十一月最後一天被劃掉時，石井驀然發覺在月色下，南陽街紅磚道上的影子，三人小組的隊形已從三人並肩變成前二後一。

看著前方一對影子的空隙、和自己之間的相對距離，這題三角函數也似乎太強人所難，要是…

「真的嗎？陳研馳同學，你也會這樣嗎？」前方的話題突然朝自己丟了個問號。

「抱歉～我沒聽清楚…」石井上前兩步，趕緊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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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三年，建青校慶辦得有聲有色，尤其校刊社跳脫以往思維，讓前來觀摩的各界人士耳目一新、嘖嘖稱奇，石井身為總指揮、意氣風發，硬是把隔壁南學社籌辦的文謅謅座談會給比了下去，門可羅雀的窘境讓俞道銘這廝臉色鐵青，更讓回娘家參觀的「提督們」滿意極了，總算一吐怨氣。

悄悄注視石井的馬玉羣，被隔著老遠的王究典一眼認出：「學姊～什麼風把您吹來了？來來來…讓我為您好好導覽導覽。」

「嗯～那就麻煩了…」

「不會不會…難得學姊大駕光臨又怎會麻煩呢？」

石井不經意的轉身，目光恰好再次捕捉到兩人的背影。

「原來…一八四配一七〇是醬子啊…滿速配的……」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