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AGE.5 泡麵東西軍

「星期二的日文怎麼講？」馬玉羣再次率先撕開統一肉燥麵的碗蓋。

石井拿著免洗筷從味王香菇肉羹湯麵中沾了些湯汁，隨意地在桌面寫下漢字「火曜日」，又加上平假名，邊寫邊念了兩遍。

「怎麼突然問這個？」石井將「學姊」的稱謂忽略不計。

「關於你在『かようび』說的，我不認同。」

石井心想：「大前天的事居然還有續集…」口中卻說：「願聞其詳。」

於是，十五分鐘的茶水間劇場就此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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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如人生，我不否認日劇有它的魅力，但若說傳統戲劇根本沒得比未免武斷。」

「哦？你說到重點了，沒錯～戲如人生，在日新月異的九〇年代都會中，講究的是速食愛情，風格明快、不拖泥帶水的劇情才是反映人生吧！日劇大概十集、十一集左右且結構嚴謹，每週都有它的事件主題，帶出一波小高潮的同時又留下一些懸念，情感堆疊到最後結尾，令人回味無窮。反觀…呵呵～」

「幹嘛欲言又止？我知道你想說歌仔戲一播三、四十集，甚至五、六十集很拖戲，但別忘了長、短劇型本來就針對不同的客群，不講清楚的話我以為你在說《阿信》。」

「所以關鍵是在劇本囉？」

「本來就是。就拿《李靖與紅拂女》來說好了，你看過《太平廣記》嗎？裡頭把初唐亂世中的俠義情懷描寫的很生動。還是說…你只看柴門文的漫畫？」

「嘿嘿…別以偏概全，每個人的素養都不盡相同，我是沒看過《太平廣記》啦！但說到隋末的俠義精神，我不得不提田中芳樹的《風翔萬里》，難道你也看過？」

「田中…芳樹？」金車漢寶杯麵已然見底，馬玉羣轉身離去時在心裡頭嘀咕。

望著碧綠色的制服背影，石井反倒覺得今天的味味一品有點不夠味，心下琢磨著：「《太平廣記》？有人會特別去看這種東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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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兩人不約而同地端著味味A排骨雞麵出現在茶水間時，立時會心一笑。

「上禮拜提到的那個《阿信》…」

「欸對～講到這個先等一下！我怕我會忘記，先說個我們校刊裡的笑話──大學聯考作文題目『風霜』，全國最高分的考生試卷上只寫了一句：我的阿嬤是阿信。」

馬玉羣頭往後一仰，也不用手遮掩，開口直接笑出聲來，很爽朗，桌下的雙腳順勢前伸，踢到了石井，他不在意，只是湯灑了一點出來。

「有那麼好笑嗎？還好吧…上次你說阿信怎麼了？」

馬玉羣搶先一步遞出面紙：「算了，今天就別提阿信了，倒是想問你看不看京戲？」

「不看。」

「是不懂看，還是看不懂？」

「就怪腔怪調、頭髮一直甩一直甩，莫非你懂？」

「那叫做吊嗓，是要練的，而動作用來表達角色的情緒，一直重複就代表角色要強調當下濃烈的心境而演給觀眾看，這時就要給掌聲加喝采了。」

「誰跟你說這些的？你不覺得很費事？不如日劇裡利用場景切換的交錯手法，搭配適時響起的主題曲更扣人心弦。」

「家學淵源，我知道的只是皮毛而已。生、旦、淨、末、丑透過不同的顏色、妝容和身段，詮釋不同的個性與氛圍，然後逐漸帶出劇情。這樣的緩慢是種味道，特別是在你所說的日新月異的九〇年代速食愛情中更加值得珍惜，你認為呢？」

「這畢竟不是現今戲劇的主流，所以不予置評。不過話說回來，同學借我聽的相聲裡，有個『四郎探母』的橋段超爆笑，有機會不妨見識一下原版。」

「如果你想把傳統戲劇當作『志村大爆笑』來看的話，恐怕會失望。」

「看不出來你也曉得『志村大爆笑』？」

「你…」

大概是貢獻了笑話一則吧！她離去前總算問了句比較像是正常對話的對話。

「你叫什麼名字？」儘管制服上繡得明明白白（連同兩條槓）。

石井在她的筆記本上，用「耳東石井馬也」的方式介紹了自己：「朋友們都叫我石井。」

「原來如此～陳研馳同學。」

「對了，聽說味丹推出一款素食泡麵你吃過沒？」

馬玉羣回眸時的神祕笑容，令石井好生納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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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十五分鐘、十五分鐘、又是十五分鐘的劇場總是未完待續，而地球村所能中斷並且改變的，僅僅只是兩人手中的泡麵而已…

「建北合戰」就在一來一往的拉鋸間逐步求同存異，馬玉羣和石井兩人儘管對於對方為何如此堅持己見而感到不可思議，但同時也對彼此（的小世界）越來越好奇。

「真有那麼棒嗎？」

「看來有仔細欣賞的價值。」

當然了，口頭上誰都不承認。

對石井來說，這個結果剛剛好！

答應溫旭暘的二十頁專欄正愁素材不足，前陣子和那傢伙費盡「九蛋二虎」之力，〈直擊東瀛浪潮！瞧ACG、日劇和Oricon如何捲起千堆雪〉拉拉雜雜才寫了十二頁左右，剩下的嘛～不如就寫篇〈日劇VS歌仔戲〉或是〈如果掛居和園田演的是京劇〉來湊湊篇幅如何？ 

哎呀～這應該超有趣的說…只不過，想來也算是拾人牙慧，哈哈！

嗯…なるほど～該下什麼標題呢？傷腦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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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研馳同學。」她還是堅持喊他的全名。

石井還了她一個「どうしたの？」的眼神。

「你等著瞧！總有一天，演歌仔戲的女生會拿下最佳男主角！總有一天。」

石井聳聳肩的當下，硬是忍住溜到嘴邊的一句譏誚，心中不以為然：「胡吹～要真是如此，我腦袋剁下來讓你當椅子坐。」

儘管石井的反唇相譏依舊不遺餘力，但茶水間迴盪著的清朗話音，隔著蒸騰熱氣的容顏，伴著咖啡香、麵香、以及…越來越成為每天二十四小時中不可或缺且期待的一部分。

那聽著高談闊論而沉靜的目光、那一手托腮好整以暇的嘴角、那微微上揚準備進入攻擊模式的驕眉、還有那略帶痛感的犀利詞鋒…

每週兩集的泡麵東西軍啊～是多麼、多麼的……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