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2-07 13:48:00純純男子漢

青春半熟。記憶微溫~Lesson 24. 紫青雙煞(下)

 

   話說稍早之前,鳥蛋和鴨B仔脫險後,兩人一路狂奔跑到B仔的肺都快炸掉了:「咱咱不行不行了得歇歇,先歇會兒」於是兩人在文具店的屋簷下略作喘息,鴨B仔從店裡頭提著兩包葡萄柚汽水,一包遞給鳥蛋:「你說要搬救兵,但他們那麼多人,我們到哪找人幫忙?要不我們也報警?」鳥蛋搖搖頭說:「自從幾年前你們學校C中在荒地砍了那一場以後,警察後來學聰明了,你沒發覺嗎?這幾年都先讓混混打個你死我活,等到雙方筋疲力盡才過去一個個銬起來帶走。」

   B仔哭喪著臉:「那他們兩個怎麼辦?以後就算醫好了也是扁的啊!」鳥蛋靈機一動:「有了!剛剛成哥提醒我了。」

 

   這是B仔第一次來到名聞遐邇的流氓總部,鳥蛋到了地下室的入口處,對鴨B仔說:「得罪啦!夥計。」恰到好處的一腳正中鴨屁股,只聽小夥計一路乒哩乓啷、聲勢浩大的滾將下去,將樓梯側邊的汽水可樂夯不啷噹地掃倒一大片,接著B仔在菸臭瀰漫惡棍成堆的地下室飆出這輩子第一句髒話:「幹伊娘老雞掰某懶叫豎仔巴!上面哪個G中的打我!丟臭彈的就是他!虎膽賣造~~

 

「幹!還敢來!」

「賣造!抓來燉補!」

「馬的水手服林北看了就袂爽

「林娘卡好~上次臭蛋還丟到我馬子嘴裡!」

   一聽到臭蛋兇手』,凶神惡煞們全體總動員,一群太保太妹如狼似虎地全殺了上來,鳥蛋拔腿就跑……要逮到1183的小滑頭談何容易?而恰好躬逢其盛的兩名H中混混,同時也是阿閔的老相識──單薄雙人組,一如往日體力不濟地落在路跑協會』人龍的最末端,待要回頭問個仔細,那位一開始從樓梯滾下來的『小』混混早已不見蹤影,所幸H中的搜索行動進展到補習街時有了重大發現!

「靠夭咧~~一狗票水手服雜碎攏底佳啦!」單薄1號像是發現西印度群島的哥倫布興奮到全身打擺子

「撿角仔,你看你看!那個大頭仔怎麼又在這?每擺堵到這箍都衰到掉輪,國一你被踢昏、國二換我被打昏,這道不知換誰衰小?」曾被手起刀落的混混餘悸猶存。

「兩光仔,你去和平樓找彥棠。就說媽的G中來阮這拆旗仔,要嗆賭了。我回力行樓看能不能有機會見到文哥還是嵐哥,我們倆熬了三年終於等到這種大場面,別搞砸了。」撿角仔趕緊對唯一的跟班下達命令,務求不容有失

 

                                            

 

   大半年不見,這個土匪文又抽高了不少,短袖的上衣隱隱露出手臂上的刺青,是最近一年才弄的新花樣吧?這點阿閔非常篤定,但卻不知為何胸口一陣悶痛。阿文帶在身旁的人不多,只有六七個:彥棠、凱子、瘋貓、阿全幾個都算是熟面孔了,全是身經百戰的精銳之師,真要動起手來,撇開體育班的紫青雙姝不談,G中的水手服特遣隊恐怕一衝就垮

   不知死活的阿成還想仗著人多,打個哈哈:「文哥,不好意思,突發狀況,來你們這邊辦事,跟你借個火。」阿文還了他一個笑到一半突然消失的笑容:「你甘借得起?這邊的火不外借。」說著便朝阿成瞪了過去。那種與生俱來的巨大威壓感沒幾個人能扛得住,這點阿閔也相當篤定,因此對於阿成寄予深深地同情,果然,G中成哥臉上的笑容僵在半空中,而此時阿文身後的彥棠他們幾個也開始脫外套捲袖子、拗拳頭、側脖子咦~怎沒看到嵐仔,倒是那個小一屆的彥棠近來跟前跟後,隱然已有接班的態勢

   說人人到,嵐仔從人群另一端現身,阿閔隔著老遠看見他向阿文打個響指,右手食指指著天空畫了個圓接著用拳頭捏住、點了一下頭,隨後又從現身處隱沒那個手勢還不明顯嗎?──反包圍網已佈署完畢。好傢伙~這兩位一明一暗,就等文哥一聲令下,將這道『魯肉飯外送宅急便』吃乾抹淨、整鍋吞下。

   只見阿文直接穿過水手們構築的人牆……看過摩西分紅海嗎?就是那樣。阿成連連後退、退到退無可退、退到脖子被一隻刺青的左手按壓在牆上,阿文用無比嘶啞地嗓音問他一個問題:「拆旗仔逆?」說著將右拳高高舉起──「後擺借火之前,先去跟天公借命。」這一拳下去就是雞犬不留、全軍殲滅的信號!

 

   卻不想此時傳來打火機點火轉輪時的聲音,奇奇奇奇奇……』在一片死寂的現場聽來格外刺耳

「文哥,今天忘了帶火的是我,真失禮,對您卡歹勢~您大人有大量,跟您借個火。」KIKI還是開口了。

   阿文先把右手放了下來,半轉頭說:「我知道你是誰,外面的事你們體育班的少管。」KIKI還是那句話:「文哥,跟您借個火。」阿文終於鬆開阿成,轉過身來正面看著這位G中的大姐頭,雙方的視線正面交鋒,許久,KIKI禮貌性地退了半步,稍稍垂著頭:「跟文哥您借個火,拜託。」

   阿文站直了身子,等了一會,才向身邊的彥棠伸手,彥棠面無表情地從口袋摸出一包菸,『啪啪』點了兩下抽出一支放在文哥掌中,阿文說:「好,你過來。」等KIKI幫他把菸點著後,自己先吸了一口,接著目光便轉到KIKI身上,KIKI當然會意,接過文哥手上的菸也吸了一口,再將目光看回文哥

   文哥點點頭,乾脆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掌:「要借就來。」KIKI將菸放進文哥掌中的同時,也將自己的手掌壓上去。灼燙感在兩掌間翻滾著,文哥和KIKI彼此對視著,兩人眉頭皺也不皺──菸熄怨消,KIKI對著阿文朗聲說道:「多謝文哥借火。」說完將半支熄滅的菸高高舉起,確定在場所有人都看到後,將這枚保命符交給阿成──你從來沒看過三十個混混消失得如此之快,如同滾水裡的即溶奶粉

 

   據說,從前HCG三校混混有時因為一些特殊原因,不得不到對方或第三方地盤辦事的時候,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誤會,事前都會拜碼頭,如遇情節重大事件,就會透過像這樣的『借火』,以明火為證、火痕共鑑,表明你信我、那麼我也信你;當然,有借有還,跟人家借一次,勢必就得還一次,所以,除非必要,這種人情債還是能免則免。然而,幾年前的那場荒地血戰,雖是CH兩校大車拼,但事後查明卻是G中教唆挑撥,自此以後,各校間彼此的信任已蕩然無存,而這個『借火』的傳統和典故也就逐漸失傳了沒想到陰錯陽差下,竟在今日重現江湖,在場諸君從來也只是耳聞,能夠親眼目睹如此神聖的儀式,算是三生有幸

 

「讓開讓開不想妨礙公務的統統讓開。」兩位『戴帽仔』終於如同港片裡的皇家警察姍姍來遲。

「我同事跟你們主任已經去地下室那邊請雄大仔來泡茶了,阿文你這邊代誌是喬好沒?到此為止就好囉,麥超過喔!等一下自動來局裡一趟,別讓我們還要去學校請你,大家就例行公事吼~嵐仔,我有看到你喔,你嘛作伙來。」

   不知隔岸觀火看多久了?看事情沒鬧大,才露個臉講兩句話就走,算了~人家都說是例行公事了,人民的保母忙得很,跟上級有交待就不錯了。

 

                                            

 

   呼~~危機解除YA!這是阿閔有生以來第一次為阿文加油打氣,眼看一樁麻煩事就這麼擺平,頓時鬆了一口氣,心中暗自決定以後不再用土匪來稱呼阿文,都快畢業了,冤家宜解不宜結

   殊不知,青髮妹還想攪事,三步兩步趕上正欲離去的阿文一行人,竟然膽邊生毛地拍住了文哥的肩頭,阿文停下腳步,四周的親衛兵立刻圍住了她,見帶頭大哥一擺手,就唰唰整齊地退到下一線去,青髮妹和文哥四目相交。

   阿閔心下暗笑:「去你個瘋婆娘,自己找罪受,活該!」卻看到青髮妹手中拿著幾張相片在那邊對著阿文喋喋不休,阿文搖搖頭、竟然還在跟她解釋,阿閔頓感不解:「這個土阿文什麼時候脾氣變得這麼有教養?」這時KIKI也加進討論,阿閔心想這大概就是所謂的高層研商吧!耗了大半天,想走人又不行,一來周遭眼線眾多,實在不想讓人知道自己在哪一間補習班免得後患無窮,想等清場後再走比較保險,再說雅琴姊的照片也還沒拿回來。

   GH雙方高層的研商差不多已近尾聲,口頭討論結束了,青髮妹向旁跨了一步,伸出一隻手準確地將人群中的阿閔指認出來,阿文順著白皙手指看過去,這才看到這個舊時相識的大頭仔,然後然後逕付二讀,第二階段的高層研商結束得相當快,看來是落槌敲定不得上訴。看著阿文稍稍往前站了一步,便伸出右手食指指著阿閔,然後改用大拇指比出一個『讚』(!?)然後這個『讚』逐漸往後倒,變成指著臉上掛著超甜美笑容的青髮妹,如此重複比劃了兩次以後,接著雙手一攤,擺明著『你們的私人恩怨我管不著』。

   阿閔不是笨蛋(好歹模擬考也破400),霎時間明白了升斗小民被狗官和奸商沆瀣一氣賣掉時心裡的苦……靠!我好歹也穿著H中的制服吧?連交保的機會都沒有,歪萍的嘴裡總算吐出一根象牙,這這還有天理嗎?卻看到阿文對著自己笑了一下,轉身離去。這個『蒙娜麗文的笑容很是詭異,並不是陰沉的奸笑,而是自己最熟悉的,那種頑童惡作劇得逞後的賊笑

   紫青雙煞一起向阿閔及瑟縮於其後G中欺師滅祖的背骨仔走來,胡德華頻頻向阿閔的後腰施力:「老臭蟲,頂住頂住啊!」

   KIKI站定後向胡德華勾勾手指頭:「你過來。」頓了一秒鐘,可能覺得或許自己的表情可以再柔和、再友善一些,便發出可以把露珠烤乾的和煦笑容對背骨仔笑了一下:「等一下和我回學校,我們來討論明天拍照取景的事情,我幫你弄一個好位置,以後別再偷偷摸摸啦!」

   真不愧是最佳損友,立刻變節乖巧地站到石紫瑄同學的身邊,而公親變事主的14歲少年頓感勢單力孤;接下來,KIKI再度發言:「你剛剛打了我們G中的人,沒錯吧?」阿閔立刻抗辯:「可是你們打了我朋友!」大姐頭像是早料到被告答辯說詞的控方律師,立即說:「一碼歸一碼,他沒經過允許就偷拍我,本就理虧在先,我們追到這邊來處理也確實不應該,但你別忘了,我剛才已經跟文哥借了火,今天這件事怎麼收場我說了算!他偷拍我帶回去處理,而你打人」講到這,向旁微一挑眉,有點無可奈何地說:「青妹,我講不下去了,你自己來吧!」說完拎著往後選手生涯的御用攝影師便往後走,這傢伙總算還有點良心,人在半空中還轉過半邊身子向阿閔拱手:「不好意思啦老臭蟲這次拖你下水,青山常在、綠水長流,告辭了~~」

   髮菜和海草擦肩之際,KIKI在青髮妹耳畔說:「這裡畢竟是H中的場子,你給我節制一點,就照剛剛跟文哥講好的,別再玩花樣,我在後面盯著,太過火的話我會很難交待。」青髮妹嗲著聲音『咯咯』笑了出來:「遵命遵命~就知道紫瑄姊姊對我最好了,只有你會包容人家的任性和無理取鬧。」

   青髮妹再次走到阿閔面前三步、兩步、一步到最後半步的時候半低下頭來:「好啦~再也沒有不相干的人打擾我們了。我知道你的名字喔,我叫蕭柏青,柏青哥的柏青。」阿閔後退半步,心知肚明全是這臭娘們在搞鬼:「你有完沒完?到底想幹嘛?」青髮妹像是受到很大的打擊,往後連退了三、四步,寒著臉道:「沒想到你對我說的第一句話竟然這麼絕情~好!那就照剛剛你們文哥講的來辦,給你兩條路:今天這件事既然是由照片所起,你打了我們四個你朋友了兩個,四加二等於六!這裡剛好六張照片」說到這便從口袋裡摸出一個『賴打』,點著了火:「一把火全燒了!今天的事就一筆勾銷。

   天!這個蕭柏什麼的還真的是不折不扣的『瘋婆』(台語)!對加法等量公理的詮釋簡直聞所未聞!眼看火焰迅速地往雅琴姊的臉燒去,阿閔立刻喊停:「我選下一條路。」瘋婆青立刻吹熄火焰:「早知道你捨不得,說什麼鳥蛋的太陽,全是鬼扯,還一直對人家瞄來瞄去,好色又愛扯謊」這種人格的詆毀不容姑息,儘管有一半被說中了,但14歲的少年依舊大聲辯駁:「誰好色了?別亂講!」

   男生的視線會往哪瞄自己再清楚不過,根本騙不了人,蕭柏青不再理會阿閔的狡賴,反身將照片和打火機交給KIKI,走回來時朗聲說:「另一條路很簡單,就是我們來釘孤枝……」後方立刻傳來一聲:「青妹!小心講話。」瘋婆立刻改口:「不好意思,我沒有要打架的意思喔~我是說我們以武會友,彼此觀摩交流,是純學術性質的,弘揚跆拳的宗旨你應該不會拒絕吧?」

   這個瘋婆青搞了老半天終於圖窮匕見,原來還是在打自己主意,奇怪~我到底哪裡惹到她了?這當眾下戰帖,男生打女生,贏了不光彩、輸了好丟臉,到底該怎麼辦?青髮妹見大頭仔沉吟未決,便說:「一回合、三分鐘就好,我們點到為止。不然,我也只好回去把你的太陽燒囉」說完又發出甜美地笑聲。

   這時,由於聽說有熱鬧可看,剛剛那些散去的『GG即溶奶粉』又慢慢地凝結成塊,加上H中留下來盯場的混混也爭相走告,儼然是名符其實的『Street Fighter』現場Live秀!──來喔來喔!大頭仔VS紫青雙煞,不用投幣免收門票,快來看喲~

 

「大頭仔,釘孤枝你卡早不是專門科ㄟ?讀冊讀到『叫小』倒退嚕,麥洩市洩眾,拜託蛤~」阿閔認出那是阿全的聲音,看來是阿文留他下來盯場。

「大頭仔,別給阮H中漏氣啊,查埔人ㄟ擋頭雄起碼也要三分鐘!」

「同學,青姊難得有心幫你練身體,很的喔!」

「我賭一顆。」

「你頭殼壞去,青姊哪一次超過一分鐘?這次三分鐘耶~我賭四顆。」

「可是那個H中的也不簡單,目啾逆一下,阿賓恁四個都死死昏昏去,那我折衷,賭兩顆。」

「你們都錯了!青姊心情越好下手越狠,你們看你們看,現在笑得那麼開心,你們有看過嗎?」

「講那麼多你賭幾顆?」

「八顆,只剩八顆,最多。」

 

   「幹!鳥蛋沒騙我,這些小GG真的在賭老子的牙齒,簡直豈有此理!」對於瘋婆青的咄咄相逼,阿閔不禁也有些動氣,畢竟在道館裡,跟師姐師妹也不是沒有對練過,且看你這條海草有多少斤兩,長得高又如何?又不是打籃球,怕你不成?於是想像腳尖前有條對打線,略一躬身報上了自己的姓名:「H中,六合道館,請多指教。」

   蕭柏青收起甜笑,也學阿閔那樣,略一躬身:「蕭柏青G中,道館以後再告訴你,請多指教。」

 

   現場主持人阿全擅自將賽制比照釘孤枝的規格,燃起一根煙,深深吸了一口後,朝對方大姐頭看去,見KIKI略一點頭,便裝模作樣地說了一句:「兩位啊,春宵一刻值千金。」說完便將菸拋了出去,好戲開鑼──

 

                                            

 

   對峙時,阿閔已將顯示器的功率調到MAX,無奈焦距一直被青髮妹露在外面一大截修長的腿吸引而失靈,難以提供有效的資訊,只能暗罵自己沒有用,看來要隨機應變了

   菸一著地,灰影閃動,青髮妹人高腿長已一個墊步欺近身來,身法快得匪夷所思,阿閔往後一退拉開距離,沒想到青髮妹即時追加一個迴身將距離搶了回來,右腳順勢一記後旋踢掃向對手的後腦;快是快,但是矮有矮的優勢,阿閔身形一放低便鑽了個空檔,打算進右腳卡進她的左腳,再朝她肩膀一推,就可以收工走人;未料,這青髮妹不簡單,臨時變招,將還高掛在空中的右腳由橫向改為縱向,後旋踢改為下壓(另稱面踵或踵落)直往阿閔面門斬落,真是經典的即興之作!阿閔暗暗喝了一聲彩,也不敢怠慢,左手弓步上架往上頂,拳腳將要交會之際,只覺腿勁重得嚇人,趕緊補上右手,合雙手之力擋住這雷霆萬鈞的一擊!

   阿閔全身劇震,這算哪門子的纖纖玉腿!而青髮妹並不是將腳抽回,而是維持高抬腿的姿勢,向芭蕾舞者一樣先轉向側邊,才慢慢放下她的凶器,整個過程身體連晃都不晃一下。

   這一幕在阿閔腦海中極為深刻,多年後回想起來,確實兼具性感與妖豔,但眼下只覺得鬼氣森森冷汗直流OK~好,就承認吧!這個角度確實如願以償地將她的裙底風光一覽無疑,但──什麼都沒有!不是她沒穿,而是裡邊根本就是安全褲,什麼都看不到,還害自己一直分心,有種被騙的感覺!這個瘋婆青要嘛是暴露成癮的變態,要嘛是工於心計的毒婦。

   蕭柏青一擊不中笑得燦爛:「不錯嘛~我沒看錯人。剛還真怕你沒擋住,那我們的甜蜜時光就繼續囉。」距離重新拉開又迅速被縮短,青髮妹一聲清叱,連出三記旋踢,分攻左側上、下、中,阿閔連擋三記,退了一步;又來了,又是三連踢,這次是正面的中、上、中三記側踢,阿閔再擋三記,再退一步。

   阿閔心下駭然,在跆拳競技裡連環踢比單擊踢難多了,畢竟對手不是沙包會待在原地不動,因此還須配合走位、重心轉移和心理戰術,其中,克服地心引力和人體工學的下、中、上逆位踢,比上、中、下這種順位踢更難,但即便如此,雖然難練還不稀奇,然而,有一種更高段、更難預測的踢法,便是如瘋婆青這種沒有特定順序的『隨便踢』,隨便踢一點也不隨便,除了要經過千錘百鍊的刻苦修業之外,還需要一種東西──天分!沒錯,就是運動員間提起往往會傷感情的『天分』;而儘管道館裡的三隻老妖怪從不承認這種事,但阿閔自認為是有天分的。

   這個瘋婆娘強歸強,但還是有弱點。阿閔有次聽那個老神經病臭蓋,說任何武林高手都有罩門死穴,別被對方唬住了,果然,這一路被壓著打,又麻又痛的左半身向少年的大腦袋瓜傳遞一道佳音──這妞兒是個『單蹄馬』!對打時,有一類選手會固定用同一隻腳攻擊,不是這樣不好(練得精深也很可怕),只是攻擊模式會比較好預測一些,也較容易給對手見縫插針的可趁之機;阿閔可沒興趣當瘋婆娘專屬的人皮沙包,剛剛耐著性子觀察,那幾腳可不是白白送她的。

   擬定好策略,便靜下心來等待時機,而時機馬上送到面前。只見灰影一閃,蕭柏青再次發動進攻,來自左側的中位旋踢宛若長鞭席捲而來(果然還是右腳),阿閔立刻一個迴旋欺近身去,打算用右正拳結束這場學術性質的交流,而為避免她又像第一擊那樣臨時變招,一邊還得堤防她飛在空中的右腳,正在思量該用幾分力打哪裡等細節時──五感在近距離的刺激下,不經意地聽到她一聲冷哼,阿閔原始的本能頓時警鈴大作,腦海中浮現門板上的一個破口,那個凹痕莫非……

   ──對。就那個莫非。莫非法則的莫非。左腳悄無聲息地從少年視覺死角竄了出來,送上期待已久的情人節賀禮──「幹!這個瘋婆青是工於心計的變態,老子被釣中了。」上當受騙的大頭鰻應聲中勾離水,右側腰腹間被不偏不倚地砸個正著,危急間只來得及將右肘往下沉個23公分減少受創面積只聽『砰』地一聲,阿閔順著慣性運動飛出撞倒路旁一整排腳踏車倒地。

   少年人在空中卻還心念電轉,反高潮的想起不相干的事來──有幾次去胖子家,他很愛玩一些三國志啦、三國群英傳啦那一類的遊戲,然後呢~這位胖哥哥老是喜歡動用金手指偷改設定,把呂布的智力從29改成92,然後嘲笑所有武將都是無能之輩,自己也跟著笑開懷……而,等到現在真的面對智力92的呂布時,才發現自己根本笑不出來

   KIKI身旁的俘虜看得是寒毛直豎,心想這個紅帶黑頭的老友平常對踢法特別下苦功,道館裡,教練和有段的師兄不算,單以腿功而論,應該算是數一數二了,如果講得更臭屁一點,同級別的對打從來只有他踢人的份,今天前所未見地被人踢倒,對手居然還是個國三女生,話說回來,此等尤物真的是國中生嗎?心驚膽戰之餘更是懊悔,看來這回兄弟倆一起栽了觔斗,老臭蟲這次凶多吉少了。

   阿閔痛徹心扉,慢慢撐了起來,只覺右腰一陣劇痛、又想到門板上那個被直線貫穿的洞口,是不是自己的肚子破了、肋骨斷了、今天死定了胡思亂想之餘,呼吸一下子紊亂了起來,此時腦海中卻浮現一個聲音:「你個豬腦袋,肋骨哪那麼容易斷,要是斷了還能喘成這樣?你們這些個小王八蛋要死也是笨死的,我可沒准你們可以裝死」是館長李公明的咆哮聲,我還能喘,就代表傷勢沒那麼重,可是剛剛明明聽到喀喇一聲突然間,一陣比肋骨斷掉還要恐慌的情緒襲上心頭,立刻一躍而起,脫下外套,一看之下心痛如絞一盒胖嘟嘟的八顆金莎,無一倖免、當場殉難。

   青髮妹可能也覺得沙袋的觸感怪怪的,先向主持人要個暫停,以便留下最後30秒當下午茶,然後便毫無敵意地走到阿閔身邊欣賞自己幹的好事──但聽她一聲嬌喊,語氣間興奮非常:「紫瑄,你快來看,有人釘孤枝還隨身攜帶金莎巧克力,他們沒說錯,他真的是多情種子耶~~同學,怎麼不早點拿出來?這樣人家就不會對你恰北北了,抱歉抱歉,踢碎你的愛情蕭柏青笑得花枝亂顫。

   阿閔想到一盒88塊錢的愛心金莎,自己每天58塊地存了快兩個禮拜,是原本今天要送給小玲的情人節禮物,一想到馬尾紅通通地高興臉龐就很值得,現在全沒了……半途出了這樁鳥事,竟然忘了自己身懷寶物,還跟這個可恨的瘋婆娘糾纏,先別說傍晚補習時得兩手空空的面對左邊鄰居,就連能不能活著去補習都有問題,一切的一切,都是拜這個死太妹蕭柏青所賜,禍害人間,還在那邊滿嘴風涼話,幹!什麼弘揚跆拳、學術交流全是幌子,把她頭上那撮有礙觀瞻的青毛扯下來才是真!還跟她華山論劍?

 

為你準備的。」

「同學你說什麼?」

「我說,不是為你準備的。那是我要送別人的。」

   銀鈴般的笑聲嘎然而止,青髮妹柳眉倒豎,決定立即享用她的下午茶──迅即地向對手衝來,阿閔也不再被動、向前迎擊,右手架開她九陰白骨爪的同時,左拳虛握向她咽喉攻去,在她及時回防之際,將剛剛在地上暗暗扣在手中的一顆小石頭向她臉上彈去。這個暗器自然毫無殺傷力可言,但讓她吃一驚卻是綽綽有餘,太好了~~正中眉心,抓準眨眼的空檔,右手逮到機會準備向她的肚子回禮,但這娘們的運動神經太靈敏,像是閉著眼睛也知道對手的動向,她左手突然向旁一架一撐、右掌迅捷無倫地朝阿閔肩頸空隙砍去,這是空手道中攻守合一的妙招──飛燕式手刀(上位型),看這勁道之強,哪是以武會友,根本想取人首級

   電光石火間,阿閔不及細思,也如無忌哥哥在光明頂上以龍爪手破龍爪手般,左手同樣向外一個架撐、右掌平切朝對手腰部間隙用飛燕式手刀(下位型)砍回去,說時遲那時快,蕭柏青人高腿長、雙足一點,堪堪避開半徑稍短的暴風圈。

   青髮妹雙眼一亮,甜美的笑聲傳來:「喲~~終於捨得動手啦?不過是一盒巧克力嘛!你要,我可以買……」話沒說完,只覺肚皮一涼,上衣的下擺飄了開來,水手服最下面的一顆扣子不知被大頭仔削到哪裡去了?

 

   三分鐘打完。

 

   但群情譁然,太保太妹們都知道,照總部裡的規矩來說,女生上衣最下面的一顆扣子意義重大,以今天的局面來說,混混們的解讀是──H中的大頭仔當眾宣布G中紫青雙煞的蕭柏青是他馬子!

 

   果然,盯場的阿全立刻向KIKI揚了揚手,說:「大姐頭,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是他們夫妻倆的私人恩怨,跟我們兩間學校沒有關係,不相干的都可以走了。」然後跟阿閔說:「金架黑甘仔裝豆油,大頭仔你這個小騎士某甘單喔,騎胭脂馬嘛係專門科ㄟ!」又轉過頭跟旁邊看熱鬧的人假意吆喝了幾聲:「看三小!閃啦!人家夫妻吵架干你們屁事喔!」該講的場面話還是得講,但自己還不是坐回車頂上,一邊吃真魷味、一邊喝啤酒等著看延長加賽,圍觀的人也越聚越多,畢竟像這款的夫妻吵架並不常見。

 

                                            

 

   青髮妹不知腦子裡裝什麼,嬌笑幾聲讓眾人目光重回自己身上後,便對面前這位14歲的少年說:「這麼想看喔?早說嘛~~」說完便拉下水手服上方的領巾甩到地上,又從下擺往上再開了一個扣子。要知道G中水手服一共五顆扣子,最上面那顆扣上去脖子會很不舒服,所以形同虛設、視同只有四顆,身為太妹第一顆不扣是常識,最下面的第四顆掉了、現在又鬆開第三顆,她到底想幹嘛?

   蕭柏青將上衣下擺的衣角向左右拉撐了一下,在自己的胸口下方打了個結,露出腹部的一大片雪白,然後將那撮招牌青毛盤在頭上不知用什麼固定了起來,冷然道:「好老公,我們還沒吵完吧?」甜甜的笑容與聲調徹底消失,接著便擺出跆拳對打時標準的三七步,前後前後前前後……前後前後前前後地……跳了起來,後方傳來KIKI一聲:「青妹!」蕭柏青停了下來、略一回頭:「紫瑄,你永遠是我的好姐姐,但他開我尾扣,這不一樣。」交代完畢,又開始前後前後前前後……KIKI立刻一把拉過身邊的胡德華,在他耳邊說:「快去打電話!」

「警察不是才剛走,怎麼又要報警?」

「誰要你找警察?我是要你叫救護車!晚了就要搭靈車了,快!」胡德華飛也似的去了。

   這邊廂的阿閔也打出了火氣,緩緩地吸了一口氣、又吐了出來~~然後照著自己的節奏,同樣也跳了起來,前前後後前……前前後後前……兩點之間的連線越縮越短、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終於,一觸即發──

   到底是青髮妹的射程較長,率先射出導彈攻擊,快如疾風的旋踢三連擊第一枚彈頭已殺到眼前,阿閔心知閃躲或阻擋只會換來無止無歇的狂轟濫炸,因此不閃不避也用旋踢回擊,兩人雙腿互擊而退、攻勢中斷,再來,還是一樣如此幾次下來,誰都別想用連還踢來壓制對方。

   於是,靠著走位、心理戰,雙方你來我往,互踢了三十下左右,中間還夾雜著空手道的劈斬、肘擊等近身短打攻防,你擋我閃、再不然就互挨一下;打到後來,少年為了擋下砍過來的手刀,連頭槌都用上了,瘋婆青更狠,甚至用膝蓋朝阿閔的鼠蹊部連連猛撞──初見面就要老子絕後嗣,還好老公咧~謀殺親夫倒是不含糊。

   逮個空檔,雙方間距稍稍拉開,阿閔的生理時鐘及計數器告訴他,幾乎又是一個回合過去了,自己可不是亂踢,這一口氣連攻大約踢出2627下,對方應該也差不多,但無奈對手腿太長、反應又快,命中率高不說、稍一側步便讓自己的攻擊落空,尤其是最近這三、四下頻頻踢空,很明顯地,在體力的消耗上自己正逐漸屈居下風,雖然還沒到『敗象已呈』的程度,但再不動腦筋想辦法、一味蠻幹踢下去的結果,就是被活活踹死,想到14歲的生命居然可能在此劃下句點,心頭不迭叫苦

   怎麼辦?平常在道館裡的同級對練中,跟自己互踢超過十下還站著的對手根本沒有啊!但今天面前這位,出腿又快又重看似隨興實則刁毒無比,是生平所僅見。阿閔尋思:「有次問大儒俠有沒有戰勝過比你還厲害的對手,當時他是怎麼說的?好像一副很無奈的口吻說是沒辦法回答我,說是啥沒人比他厲害騙肖ㄟ~對了,後來又說了個故弄玄虛的詞兒叫什麼來著」在這緊要關頭卻想不起來真糟糕!

   突然,好像快想到些什麼但青髮妹一眨眼又殺了過來,於是,少年舉起雙手(當然不是投降),用食指擺出一個』──這是道場上公認的暫停手勢,也是阿閔打架生涯中第一次喊出暫停,心中窩囊到了極點;心想,對手要是男生的話,大可將他撞倒後兩人在地上扭打互毆甚至撕爛對方的衣服,但偏偏對方又是個女生(上衣、裙子都還那麼短),自己又怎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行此禽獸之事?

 

「我不接受投降!」這娘們果然看得懂,說停就停。雖然沒有阿閔明顯,但她確實在喘,她也會累,她也只是血肉凡胎,並非無敵女金剛。

「我也是!你想得美。我鞋帶鬆了。」再怎樣總要維護自身顏面到最後,沒錯吧?登時背對青髮妹蹲了下來,標準的死要面子。

 

                                            

 

   阿閔單腳跪在地上綁著鞋帶,豆大的汗珠沿著耳際自臉頰滑落,感受著四周奚落的眼神與敵意,但時間寶貴,無暇顧及其他的了李教練當時曾講了一句什麼奇正相輔』,還寫在紙上怕我不識字,但具體該怎麼做?

   大頭閔迅速打開腦中藏書──

選項一:『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太艱深了,難以體會,跳過!

選項二:『她強由她強,清風拂山崗』靠夭咧~山頭都快被她剷平了,搞屁啊?跳過!

選項三:『欲練神功……』這緩不濟急,活著下半生()也沒意義我還剩什麼?

 

「好了沒有啊?綁個鞋帶是要多久?」大頭閔,你的名義老婆在你背後,她非常火!

「綁好了又鬆啦!好老婆你要不要先吃碗冰?」

「看著我的嘴唇──我,不,要!」

 

  有啦!──以魔制妖,且看這個:須右乃後,三虛七實』~Wonderful!老子要的奇正相輔就是這個,PerfectGreat還得施展輕功、片刻不得停留,要速戰速決了!

   當下慢吞吞地站起轉過身子,露出一個足以惹毛對手的欠揍笑臉:「讓娘子等那麼久,苦守寒窯十八年,真是不好意思啊~~」那表情說有多討厭就有多討厭,自己看了多半會想一拳把鏡子打爆,果然,瘋婆子怒氣勃發,多希望她當場腦溢血翹辮子省時又省力

   可惜事與願違,她又開始在那邊前後前後前前後蓄勁待發地發下豪語:「大頭仔,今天要是讓你站著離開,我就跟你姓。」阿閔故意擺出一個很誇張的黃飛鴻Pose,油腔滑調地貧嘴:「你不是已經我的姓了嗎?娘子。」擺在前方的左掌還向她招了兩下,瘋婆青怒上加怒,發動攻勢的同時,少年也全力衝刺──不過是向後──逃跑

   蕭柏青怎容這個下三爛的無賴兔脫而去,立即追擊:「你這個混」才罵到一半,阿閔聽音辨位、一個急停,像蝦子似地往後一彈、頭也不回地用右肘朝追兵肚子的部位猛力撞去;好個瘋娘子,剎車不及之下還能用左腕擋下這一記偷襲,機不可失,阿閔一記後仰頭槌直撞她的胸口將她逼開,轉身向她做勢撲去、突然卻又自己跌倒,然後半空中一個有點像足球動作的倒掛金鉤冷不防向她下巴踢去,連番怪招令蕭柏青目不暇硬是給逼退三大步,機會稍縱即逝,神風少年立刻趁勢衝了過去,這個助跑距離剛好可以來個佛山無影腳!誰知飛踢剛要起飛,那個要命的左腳又從不可測的角度竄出來攔截──阿閔明知危險,一咬牙:「不管了,搏一搏!」只略略側身,依舊速度不減地朝艦橋進行自殺式的特攻俯衝

   又是『砰』地一聲,阿閔順著慣性運動飛行,不過這回因為起跳時用肉最多的屁股護航,借力使力的結果,讓人在半空中的少年終於跳脫身高的限制,第一次有機會居高臨下地向對手進行空襲只見阿閔左手迅疾無倫地向青髮妹面門劈去,眼看她右手便要擋下,突然少年左掌向外一翻一蓋,拍下她右手的同時,將藏在懷裡的右掌向前彈去,蕭柏青待要出左掌阻攔,哪知對方右掌卻又一個翻轉,霎時間整張臉已全在少年的掌影籠罩之下,只好本能性地閉起雙眼任人宰割,阿閔大喝一聲:「天蠍妖女,受死吧!」

   志得意滿之餘,正想是要戳瞎這個瘋婆子還是乾脆從咽喉予以重創斃了她,倏地,一個沉雄豪邁地嗓音刺進腦海:「『風翻荷葉』百發百中非死即傷,務必三思。」阿閔即時警醒:「這個青髮妹瘋歸瘋,但我和她並無血海深仇,難道真要痛下殺手不成?憑一己好惡取人性命豈是俠之所為?莫要入了魔道而不自知,這聖火令武功當真邪門得緊

 

   時機稍縱即逝,一猶豫間,苦心孤詣創造的優勢便煙消雲散,雙方差距又回復到原本的身高。蕭柏青睜開雙眼,只見對手前弓後箭單手前探,臉上盡是若有所思的神情,順著他的目光回望,一低頭,才發現他那隻該剁掉的手掌虎口撐開如托某物,在不到一公分的距離,自己起伏的胸部像是被一手掌握似的!一時間反而有點心慌,而認清自己這一剎那的念頭後更是忿恨難當,一巴掌便摑了下去

   這響徹雲霄的一掌媲美獅子宮艾奧里亞的光速拳,少年猝不及防正面中彈,蕭柏青下手極重,打得阿閔身子轉了半圈、昏騰騰地跌坐在地,嘴角都滲出血來,多情種子又再度成了多情『腫』子。青髮妹一跺腳,得了便宜還賣乖地回頭大聲怒喝:「紫瑄,他好齷齪!我不比了。」轉身就走。

   就是有那種二百五在旁邊起鬨,人叢裡有幾句風言風語飄進有氣沒處發的當事人耳裡

「今嘛啥米情形?怎麼打到一半不打了?」

「哎呀~人家夫妻床頭吵床尾和嘛

   停在路旁許久的紅色喜美,車窗搖下後探出一個染頭髮的混混剛好提供絕佳的發洩機會:「小青,你要去哪?不是說好一起去看花田囍事?」蕭柏青沒好氣地說:「跟你老木去辦喪事啦!」一腳便往那顆死人頭踹去,還好縮得快~~但,動彈不得的後照鏡就沒那麼幸運了,『啪擦』一聲演繹了物體的平拋運動,筆直地飛向適才風言風語的人叢堆裡,後照鏡在空中已被迫解體,眾人能閃則閃,最後不偏不倚地砸在兩個H中的混混臉上──

 

「靠北!阿全,兩光仔和撿角仔又擱昏去啦!」

「早就叫你們閃了,掃到風颱尾金架白目尬有春。」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喔咿喔咿地救護車此時正好到場,將剛出爐的傷患嘿咻嘿咻地抬了上去,又一路喔咿喔咿地駛離躲在最外圍見證大場面以為安全的單薄1號和單薄2號再次也是國中生涯最後一次不省人事雙雙昏倒的兩人從此認清歹路不可行,再也不做混混了。

 

                                             

 

   阿閔坐在地上,捧著腫得老高的臉頰,心想:「此人簡直不可理喻,誰沾上誰倒霉。」看到KIKI向自己走來,心想現在戰鬥力剩不到一成,但實不願束手就擒,也強撐著想要站起身,那紫髮妹卻先發制人、出手如電,待要伸手格擋已然來不及,早被她扣下手腕、扠住肩膀,只待一記漂亮的『山嵐』今天就結束了,自己也就可以好好地睡上一覺,至於還醒不醒得過來算啦~老子累了

 

   KIKI撿起領巾的同時,順道扶了阿閔一把,在他耳邊說:「那最後一下真精彩,沒話說,青妹她認輸了。她明天還要出賽,謝謝你沒有讓她受傷,不然我不會放過你。」少年怔怔地說:「她你說她認輸了?」得到的回答很耐人尋味:「沒錯啊!所以她才打你耳光。」看著面前困惑不解的表情,KIKI微微一笑:「你仔細想想就會明白了。還是說,你還想跟我打?我可是完全沒問題喔!」阿閔趕緊見好就收:「沒有沒有,我們以和為貴,今天到此為止最好。」

   KIKI將六張照片和一張表格交到阿閔手中,笑了笑:「這是賽程表,我誠心邀請你這幾天有空的話來看我們比賽。」少年其實還蠻喜歡去看這種競技類的比賽,只不過「我去的話,她不會介意嗎?」這位石紫瑄同學露出有點尷尬的神情:「嗯~這要花點時間溝通,你跟她相處久了就會明白,其實她有時候還蠻可愛的。」嗯~~重點是要能相處夠久才有機會明白吧!跟這種全身上下都是凶器、脾氣又乖張狠戾的女生在一起,可要當心有頭睡覺、沒頭起床啊!

 

   KIKI胡德華走了以後,沒戲可看的人群散得也快,轉眼間只剩孤身一人,抬頭望天已是華燈初上,而補習街彷彿沒發生任何事般地依舊熙攘起來,阿閔坐在巷口全家外騎樓的椅子上,全身上下都在抗議過度操勞,要不是右腰、右臀和左臉頰傳來的陣陣刺痛時刻提醒著,累得不像話的自己幾乎以為剛剛是一場夢。

   「這是啥?硬幣嗎?」地上一個反光吸引了阿閔的注意,最近正好欠所費,先撿先贏什麼嘛~原來是一顆扣子,大概是那瘋婆子的吧!剛剛雖是情急之下,但幾句玩笑話也說得有些過分了,反應那麼大幹嘛?過幾天把這顆『胭脂扣』還給她,早點結束這段不正常的夫妻關係

   『紫青雙姝』『酒鬼與臭蟲』還真有點淵源和後續,而石紫瑄蕭柏青的比賽阿閔也去看了,至於詳情如何,以後有機會再說吧!

 

   一陣冰涼輕觸後頸,一罐小虎咖啡從後面遞了過來,少年也懶得回頭;當然,那是要拿來冰敷用的。不過阿閔現在真的真的很想喝些什麼,才發現這易開罐怎麼那麼難開?

   後方果然傳來鳥蛋的聲音:「現在知道我為什麼要你別不信邪,不然會被宰掉了吧?天啊~你手還在抖真慘啊,來,我幫你開。」阿閔埋在雙手的臉上表情沒人看到,但也只有苦笑加點頭。

「往好的方面想,至少你拿回了Christine的照片。」

「可是我現在雙手兩串蕉、全身一蹋糊塗,真不知道該怎麼跟小玲說。」

「說什麼啊?」

「當然是祝她情人節快樂啊!」

「還有呢?」

「還有就我很喜歡她,和她相處我很快樂這一類的吧~」

我看你要怎麼謝謝我?

!?!?

 

   該不會………阿閔緩緩轉動逐漸石化的脖子,還真的就是那個該不會』──鳥蛋向旁一步把視野讓出來,馬尾的滿臉通紅,卻藏不住一臉笑意,笑吟吟的『叭嘰』一聲,打開冰敷專用的小虎咖啡遞給少年,苦甜摻半的汁液終於飲入喉中,這就是青春的滋味嗎?

Christine今晚有來喔~本大爺先把照片拿給她順便買個炸雞翅加辣椒粉,搞不好有機會比翼雙飛喔!現場就交給兩位曠男怨女囉~」肖想趁人之危擊發『高射砲』的滑頭軍官迅速離場,為個人式的MISSION FOUR進行前置作業去也

 

   兩位少年男女對望許久,阿閔才勉強擠出一句話:「你覺得,我的臉比較紅,還是你?」小玲果然一下就笑場:「剛剛你突然說出來,我有點嚇到!」

「不好意思~千錯萬錯都是在下不肖友人A的錯,虧你還說他是好人。」

「友人A?還有BCD嗎?

「還真的有,以後再逐一介紹給你認識。」

「你身上這件巧克力口味的外套我應該也有一部份的權利,你先脫下來,我洗乾淨後改天再還你。」

「謝啦!對了,你上次說的『東京愛情故事』播完了嗎?那個老是治標不治本的『丸子』結局如何?」

「『丸子』真的完蛋啦!因為我和全日本的女生一樣,恨死他了。」

「為什麼?」

   小玲搖搖頭不說話,心裡卻想:他要是和你剛剛那樣不就好了,她就不會那麼可憐了。」抬起頭看著阿閔說:「你欠我一個禮物,沒錯吧?」少年點了點頭。

送我一首詩。」

「蛤?」

「寫一首詩送我,我以C中校刊社編輯的名義正式向你邀稿。521日截稿,不要忘記,我會看得到。」

   阿閔雖然覺得這句話的文法有些怪,但又說不出哪裡怪,只好點了點頭。

「還有如果我有心事,你會是我最想傾訴的人,但是如果我沒有跟你說,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不要生我的氣?

   少年想了一想,看著小玲紅通通的臉,眼眶裡還隱隱泛著淚光,心想:「馬尾的到底怎麼了?也罷,那怕摘星補天、赴湯蹈火都答允了。」便再次點了點頭。

   馬尾的看見阿閔點頭答應,像是鬆一口氣,靜靜地笑了出來。那彎彎的睫毛、微瞇的眼眸,如同那一晚徹夜未歸時,在日月交替之際趕路,偶然抬頭仰望所見的晨星,那閃爍,亙古而恆久,一路與少年相伴。而手中的小虎咖啡──那苦甜摻半的青春好滋味啊,也在不知不覺間消失殆盡,卻在嘴角留下曾經交織過的微溫餘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