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躁鬱之心》是我在去年國際書展中購買的六本書之一。

作者凱·傑米森她是一位精神醫學方面的醫師，主要研究情緒障礙、憂鬱症、躁鬱症，是一位大學教授。同時也是其他大學的榮譽文學教授。她的作品榮獲全美和國際文學、科學獎項。而她本身也是一位躁鬱症患者。這本書是她的回憶錄。

她躁鬱症嚴重發作時會有暴力傾向，也因此和第一任丈夫離婚，不過他們後來還是好朋友。後來與她相知相戀的一位英國皇家陸軍醫療隊的精神醫師大衛不幸過世。最後是嫁給一位醫學院醫學教授。

因為服用鋰鹽會有副作用，她曾經抗拒服用，但這只會造成復發及更加嚴重的後果，曾處於深受折磨的黑暗自殺性憂鬱症持續超過一年半。因為有一位友人嚴密的照料才免於發生悲劇。她曾有一位病人因為服藥後幻覺和絕望無助的恐懼消失便停藥，但結果就是躁症發作，以及自殺性的憂鬱症降臨，最後因為病情嚴重而喪生。

書中提到鋰鹽竟然可以用來使土狼不再殺羊。只要土狼吃了一隻加了鋰鹽的羊屍，便會難受到不再攻擊羊群。

作者的父親是一位空軍軍官。在性格上給了作者一匹狂野不羈、陰鬱難馴到極點的馬。父親曾經對她講述一位飛行員秉持「責任」並以生命來實踐的故事：

他（飛行員）在墜機之前和塔台對話的紀錄顯示，他其實是可以跳傘逃生的，但是考量到這樣飛機會衝向兒童遊戲場而造成小朋友的傷亡，因此選擇自己墜落在樹叢中。

這樣的情操和勇氣，你我做得到的有幾人？

她的母親灌輸給她這樣的信念：意志、勇氣和責任，才能使我們的生存最後臻至人性崇高的境界。這樣的信念像一陣陣的和風讓她挺過人生途中的每一場暴風雨。

作者的外祖母有著仁慈的心胸、開闊的胸襟。雖然作者得到躁鬱症，但她仍然慶幸在成長過程身邊的人都是積極熱情的人。甚至她覺得正是由於躁鬱症才使她感覺到更多事物、感受更加深刻、擁有更多經驗、體會更為強烈，愛得更多，也接受更多的愛；更常哭泣而較常歡笑，曾經歷所有冬天而更能欣賞春天，抱著死亡「如勞動布褲般貼身因而更了解它和生命的意義，看到人類最良善和最恐怖的一面，並且慢慢學習關心、忠誠和度過難關的價值。

她在病情嚴重的時候特別感謝詩沒有遠離，而童書除了長度較短，字體也較大，讓她讀來輕鬆。有一段時間經常重讀《柳林中的風聲》。書中形容鼴鼠和牠故居的那段特別的文字，讓作者情緒完全崩潰，哭到無法遏抑。鼴鼠十分懷念牠所熟悉的溫暖和安全，而作者懷念她所熟知的歲月。她對早年歲月仍有分複雜的渴望，或許每個人都難免如此。但由於生命中曾充滿強烈情緒，使這種感覺更加添了一抹近似痛苦的懷舊。這讓人更難將過去拋在腦後，而生活有時則變成某種哀悼逝去情緒的輓歌。憂鬱的時候，她腸枯思竭無法動筆，而在輕微躁狂時，可以在一天內寫出一篇文章，靈思泉湧。這時她會設計新的研究，趕完病例和信件，而且「消滅」部分擔任門診主任必須應付的成堆官僚文件。和生命中其他事情一樣，陰森通常因壯麗而消泯；同樣的壯麗也會因陰森而失色。這是一種迴旋起伏卻強烈激情的生活：美妙、恐怖、可怕、難到無法言喻、簡單處至為美好且出人意表、複雜、極端有趣，是一個無法逃脫的噩夢。

即使作者有時也會感受到某種誘惑，想降低鋰鹽的劑量，重新捕捉這些情緒，但這種渴望很快就會被澆熄。因為冰冷客觀的現實使她了解，溫和的強烈情緒會迅速變得狂熱，最終成為無法控制的瘋狂。她實在害怕再度經歷病態的憂鬱或狠毒的躁狂，其中任何一則都將嚴重破壞她的人生、人際關係和她認為最有意義的工作。現在每年七月會短暫的合併憂鬱情緒和高昂熱情，偶爾還有些危險，但是同樣都會過去。這時的一個人更深刻地生活，帶著急迫和感激。

在她的第二段感情對象大衛過世後多年，有人請她談這件事，她以米萊的詩作結：

時間並未帶來紓解，你們所說淨是謊言

告訴我時間將會撫平傷痛

對他的思念低吟在雨水嗚咽中

對他的想往生成於海水退潮時

處處山坡舊雪消融

去年落葉瞬間化成輕煙

但去年的愛情痛苦偏仍繼續

堆積心頭，故思偏仍徘徊不去

千處所在令人深懼

駐足——其間滿盈回憶

安心踏入某處寧靜之地

其人從未親履展顏

我說道：「此處和他無回憶牽連！」

卻獨立憔悴，懷念斯人

後來遇到她的第二任丈夫，他和作者無所不談，對她的了解深刻程度超過任何人。他們都喜愛詩歌、音樂、傳統和態度不恭。也都一直了解光明處幾乎都有陰暗面，而黯淡或病態處也總會有較為光明的一面。在當初作者毫不遲疑的告訴他一切時，他和大衛一樣理解作者的躁鬱症，他即刻的反應是用手托著作者的臉，溫柔地親吻她的臉頰說：我以為對你的愛已經到了極限。⋯⋯這確實說明了你的勇敢無畏中所有的脆弱。

重要的心理衛生倡導團體大都由病人、其家屬和心理衛生專業人士所組成，他們在教育大眾、媒體、州政府和國家政府上成效卓著。他們實際上藉著抵制那些缺乏能力和尊重態度的精神醫師和心理學家，進而提升了社區的醫療水準。許多議員本身就患有情緒失調或是家族中有人罹患精神疾病，他們促成增加研究經費、提出平等對待精神疾病的建議，並通過法律，禁止在工作及保險上歧視精神病患。

是個醫師同時也是病患，在治療方面極為著重藥物及心理治療並用，不主張緊單獨使用藥物；同時也強調教育病人及其家屬了解病況及治療方法的重要性。因為本身是病人的經驗，使她特別意識到心理治療對病人了解其病痛的原因有多重要。它能使病人活得夠久，有機會痊癒；它能幫助病人學會如何克服服藥的忿恨，面對不服藥的惡果。

曾經害怕說出自己的病情會阻礙她教學、看診的專業，讓人懷疑她的資格。不過因為他身邊有很多很棒的人支持她、幫助她，所以她選擇勇敢寫出來。她覺得如果沒有告訴周遭的人，不僅會危及病人的照料，也會使同事處於難以防阻的職業和法律風險中。當他鼓起勇氣向系主任說明並等待回答時，系主任竟然回答說：親愛的凱，我知道你有躁鬱症。如果我們開除醫學院內所有換躁鬱症的教員，我們的膠原數量不僅會大幅減少，氣氛也會太過沉悶。

另外有一個議題：躁鬱症是會遺傳的，罹患躁鬱症的人是否不應該生孩子？

作者本身從來沒有因為自己的躁鬱症而不想生孩子，即使在最難的憂鬱症時，也從沒有後悔被生到人間。她確實曾經一心求死，但這和後悔出生有非常奇怪的不同。她非常高興被生下來，感謝生命，而且不願想像沒有下一代。她的生命儘管混亂不安，而且有時相當可怕，但仍然非常美妙。躁鬱症帶來限制和可能性。讓她以不安但盡情生活的過去，換取現在舒適安穩的存在，心中苦樂參半。

產前診斷檢查結果將會影響準父母們會不會放棄帶有躁鬱症基因的胎兒，儘管這個病是有辦法醫治的。如果消滅的躁鬱症基因，是否將冒著把世界變枯燥的危險？這是一個大家公認複雜難解的科學問題。躁鬱病患是否會向斑點鴞或雲豹一樣，成為「瀕臨絕種動物」呢？這些好動不安的個體在社會上和其他人共同推動有藝術、商業、政治和科學。無論是嚴重或較輕微的躁鬱症，似乎都和藝術特質及想像力有關，因而產生貢獻。不僅如此它也影響了許多傑出的科學家以及商業、宗教、軍事和政治領袖。

作者最後提到：我們都在建構內在的海堤，使生命的悲哀和腦中那令人透不過氣的力量無法逼近。不論我們如何進行，是經由愛情、工作、家庭、信仰、朋友、否定、酒精、麻醉藥還是藥物。我們一石一石地築堤，終身如此。其中的一個問題，就是將這些屏障建得夠高夠堅固，成為一處真的港口，一間遠離混亂和痛苦的避難所；但又必須夠低，而且可以通過，才能引入新鮮海水，避免水質過鹹。

近來有許多的自殺案例，讓人心疼、心痛！憂鬱症患者因為多疑、缺乏自信和自尊、無法享受生命、無法正常走路、說話、思考、精疲力竭、夜間的恐怖、日間的恐懼，憂鬱症使人際關係逐漸失血褪色。憂鬱症單調空洞，令人無法忍受，同時也令人厭倦。當你有憂鬱症時，別人會受不了待在你身邊。他們也許認為應該陪你，甚至嘗試如此，但你們彼此都知道，你單調乏味得令人難以置信。你易怒、偏執、毫不幽默、無生氣、吹毛求疵、頤指氣使，任何保證都無法使你滿意。但是作者仍然想要和這個疾病有牽扯，即使在她憂鬱症發作要穿過房間是用手和膝蓋在地上爬，好幾個月都這樣。但正常或躁狂時，她比大多數人跑得更快、想得更快、愛得更快。即使當她精神錯亂時，人發現到頭腦和心靈的新角落。那些角落奇妙、美麗與令人屏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