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4-04 22:30:30Ping
小鎮。大城
她給了一小時又37分鐘,從那個她襁褓生長的小鎮回到了城市。
這條路她早已習慣。
不論後來她去了哪裡,只要逢了年節時分、祖先祭祀又或者只是需要,
回去那鎮,總是那麼簡單的距離。
所謂的需要,多半是掛心日漸高齡的阿嬤,那叨叨絮絮盼望愛孫歸不歸,
說不出又不著邊的窸窣想念。
而偶爾的時候,她的需要,只是那片存在於這鎮上的淡定和寧靜。
空氣裡老厝老瓦老屋和一群不知道生了幾回來來去去環繞的野家貓。
她躺在古厝右廂房正室裡阿嬤胖大的身軀旁,瞇著眼睛享受午後絲絲
悠悠蔓延的慵懶和淡淡櫃子裡飄出阿嬤衣物慣有的味道。
那像是老舊的霉斑和用力曬過太陽而後,交雜混沱的抗與不抗;而阿
嬤用著細軟手心輕輕撫摸她的手掌她的寒毛,
她作勢嘀咕翻身,但感到無比安心。
她用了幾十年的時間習慣了去與回。
習慣了小鎮每回木桌上阿嬤堅持給孫的大肉大魚,習慣了小鎮不修邊幅
也不發展的樸拙真實,習慣了揮揮手不太擔憂不太不捨的道別。
習慣了在一小時又37分鐘內回到一個充斥智慧型產品的大城,習慣了大
城內所有感應式該用哪張卡和每一格小窗燈火裡的互不干涉,習慣了沖
洗掉小鎮的塵與土後備戰踏進大城內的廝殺格鬥。
但她終究永遠弄不明白車票上打印的來回票,去程回程該說的到底是哪個
方向,歸到那小鎮是去還是回?返到那大城又究竟是回還是去?
一小時又37分鐘足夠她卸下妝彩卸下防衛回還是去,爾後又一一拾起嵌入
軀裡去還是回。
多半一小時又37分鐘她累的反覆 反覆 反覆睡去。
睡去後又機警的甦醒,輾轉後又漠視的抽離,
正如同每回沉甸甸自小鎮提回的食物置入空無一物的冰箱裡,
小鎮靜謐而全然復育著大城的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