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喜歡他。』

 

 

 

她已經不知道在心裡暗自說過幾百次這句話了。

 

那個不笑的時候有點兇，但笑起來卻好看到只能用反差萌來形容的傢伙。

 

那個對她愛理不理，有時候講出來的話卻又會讓她心頭一暖的傢伙。

 

那個有著一雙蘊著知性，但溫度卻低得嚇人的眼眸的傢伙。

 

那個……

 

 

 

再說下去就越來越沒有說服力了。

 

 

 

其實承認也不會怎麼樣，但她喜歡像現在這樣保持點距離，遠遠地看著他。

 

這毛病不知道為什麼從她國小時情竇初開以來就一直治不好，導致雖然她異性緣不差，卻鮮少有成功交往的例子。

 

人家說，距離產生美。她想她應該是貫徹這句話的最佳代言人吧。

 

為什麼不願意再往前一步？為什麼要否認自己的感覺？她也找不到一個正確答案。就連讓自己心服口服都辦不到。

 

於是今天，她也對自己說：『我沒有喜歡他』。

 

 

 

「但妳明明就喜歡他。」住在一起的室友老早就知道她的感覺，也因為跟她同住多年，兩個人情同姊妹，常常聊這些有的沒的。「妳這毛病不改的話，到最後苦的還是妳自己啊。」

 

她叼著草莓口味的POCKY，抱著長條布偶，心虛地玩著握在手裡的PSP。

 

「幹嘛不講話？我是認真在開導妳耶。」室友則是啃起巧克力口味的POCKY，皺著眉頭瞄了她一眼。

 

「…我知道啦，可是就沒辦法啊。」圈圈叉叉三角形，雖然她按鍵按得激烈，但那大概不是因為遊戲，而是因為自己七上八下的心。

 

「妳要認真面對自己的感覺啦，不然永遠都是在遺憾中錯過。」室友漂亮的臉蛋上還敷著小黃瓜片，仰著頭對她說。

 

「可是我覺得沒人會喜歡我，就連我自己都不太喜歡我自己了。」她老實地：「與其開口遭人打槍，不如就這樣遠遠看著對方，反正我自己知道就好。」

 

每天在心裡覆頌『我沒有喜歡他』也是為了不要讓自己有太多遐想。

 

與其失落，不如一直懷抱著小小的希望就好。

 

「蠢蛋吶。」室友搖搖頭，拿下臉上的小黃瓜片：「妳這樣什麼也不是。」

 

「沒關係。」她空出左手又拿了一支POCKY。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因為是很重要的事情所以說三次。

 

 

 

除了害怕失去，還有其他原因。

 

她其實不擅長表達，常常心裡想的跟說出來的不太一樣，導致偶有遭人誤會的情況。她知道自己就算衝上前想表明心意，大概只會落得把對方嚇跑的悲慘下場。室友常常說她這種型的就叫做「傲嬌」，但她倒覺得自己根本是溝通障礙患者。

 

為什麼這個世界不能再簡單一點呢？她常常這樣想。

 

簡單一點，也許煩惱也會少一點。

 

 

 

那天她偶然在書店遇見他，她沒有上前搭話，只是遠遠地看著他。

 

他拿起架上的書，翻了翻，皺了皺眉頭，又放回架上。接著拿起下一本，又是相同的循環。

 

她觀察著他，試圖多了解他一點。即便她知道光是這樣什麼也不會知道。

 

偏偏好巧不巧，他抬起頭，正巧對上她的眼。

 

她愣住，轉身就想逃。雖然現在逃走根本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但她就是好想逃走。無奈雙腳動也不動。就這麼眼睜睜看著他放下手裡的書，走向她。

 

「妳也來書店？」他說，嘴角稍稍揚起算是微笑。

 

她像被蛇盯上的青蛙，怕一個輕舉妄動就會致自己於死：「…嗯。」

 

「買書？」他的句子總是短短的，她知道這是他說話的習慣──不，說不定不是習慣，只是不知道要跟她說什麼也不一定。畢竟她沒有從他口中證實過這一點。

 

「對。」只答得出一個字的自己真是有夠沒用。她在心底吶喊。

 

「喔。」他點點頭：「那妳慢慢看。」然後，一個俐落的轉身，他走遠。

 

 

 

警報解除，她的雙腳像是重新打開開關似的終於可以動彈。

 

 

 

「…我沒有喜歡他，我沒有喜歡他。」這句話像護身咒語一樣，她忍不住低聲說了兩次。

 

即使她知道她快不能說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