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鳥
2.
里沙帶來的雜誌內頁是麗奈的訪問內容。我選了一張麗奈穿牛仔褲和蘇格蘭絨長版襯衫的照片,用尺壓著邊緣,小心翼翼地撕下來,放上胸前的口袋裡。
麗奈從很久以前就是個會打扮的女孩子。她會在冬天時穿著長大衣和迷你裙,我常笑她的愛漂亮完全贏過了寒風。我還記得我送過她一雙米色雪靴,周圍綴有白色長毛,麗奈很喜歡,可是雪靴不能碰到水。所以麗奈會將它帶在包包裡,到室內再換上。那雙鞋子後來還是因為碰到水壞了,麗奈很難過,我特地又買了幾雙同樣款式給她。
可是她再也沒有像之前那麼喜歡了。我知道麗奈其實是孤單的,我知道在麗奈看似倨傲的外表下是脆弱而敏感的,她會將喜歡的東西緊緊攥在手裡,可是只要失去過一次,她就不會再有留戀。
現在想起來,我對她而言,或許就像一雙已經不再想要的靴子。
「哇,小愛換房了吧,結果怎麼樣?」繪里熟練地拆著信,頭也不抬地問。轉調到文書組已經有一段時間,工作也大致上手了,不得不說,這確實是個相當輕鬆的工作。組裡的人也不多,只有我和繪里、久,還有其他幾個女孩子,不超過十個人。熊田說挑人的那時候,上面的人還指定了要名校學生。在她們眼裡,就算犯了罪,名校的學生還是比其他人還要優秀。
「雙人間當然很好,安靜多了。」
繪里瞇著眼笑,露出可愛的小虎牙。她看上去似乎相當為我開心,我看著她的笑容,心裡突然覺得有些溫暖。旁邊的久用力地推了她一下,不滿地抱怨著繪里的偷懶,繪里笑嘻嘻地回推,兩個人笑著鬧成一團。
繪里和久是我入獄後最先認識的朋友,她們都是一橋大學金融學部的學生,剛考上研究所,就入獄服刑了。我對她們犯的罪相當好奇,認識不久後,試探性地問了。繪里笑嘻嘻地說,是因為太缺錢了。相較於愛鬧的繪里,久則較有金融學部學生的穩重,她仔細地解釋了她們是如何假扮成理財專員,以優秀的口才和金融專業說服了幾個中小企業的社長拿出錢來委託投資,又是如何將這些錢轉到瑞士銀行的匿名帳戶,最後被那幾個社長聯合控告,以商業詐欺罪被判了四年有期徒刑。
我對這有如電影般的劇情瞠目結舌。
那個時候,繪里微微笑著,眨了眨眼說,『四年換幾億,很划得來嘛』。商業詐欺是無法追討的,尤其是錢都被轉到國外。她們的心思很縝密,把所有可能性都算好了。久說,她們不在乎商業上的信譽,反正之後她們早就說好要一起到某個小鄉鎮去,開個小餐廳,用那些錢悠閒地度過餘生。
繪里則說,久擅長投資炒作,她們入獄的幾年,託朋友在外面操作資金,原來的幾億早就翻了好幾倍。照繪里的話說,她們現在是每天躺著也不必擔心錢。
事實上我有些不明白,她們怎麼會願意為了錢而放棄自由。
「小愛的室友是誰?是好人嗎?好可惜,我好想拋棄小久去和小愛一起住。」繪里哀怨地說著。久聽見了,她拿著手上一疊厚厚的信,用力地敲了繪里的頭。
「是個很冷漠的人。」我偏著頭想了想,腦子裡只出現加治木那紫丁香似的髮色,和冷硬的臉部線條。加治木的聲線有點低啞,卻感覺相當穩重,事實上,我認為她會是個好人。「姓加治木。」
「喔喔。」繪里曖昧地看著久,她跳開久的攻擊範圍,湊到我身邊。「加治木是個奇怪的傢伙,她是信州大學醫學部的高材生,本來她也要調到這裡來的,不過她拒絕了。」繪里靠得很近,我看見她長而濃密的眼睫毛,柔軟的髮絲輕輕拂過我的臉頰。我不著痕跡地往後退開了一點。「跟妳說一個秘密。」繪里壓低音量,她的聲音相當輕柔,帶著一種女孩子的嬌嫩,聽起來非常舒服。我愣愣地點了點頭,繪里湊到我的耳邊。「加治木和小久是高中同學,兼初戀情人。」
久狠狠地將手上的信件砸向繪里。「龜井繪里,妳不說話會死嗎!」
繪里毫不在意久的攻擊,她頑皮地笑著,對久做了個鬼臉。「哇,有人害羞囉。」一向冷靜的久像是被踩到尾巴似地撲了過來,兩個人纏鬥在一起,旁邊的幾個女孩子聽見了,朝這邊看過來。
「喂喂。」熊田發現了這邊的大動靜,用警棍敲了敲鐵桌。「妳們注意點啊。」
「Yes!Sir.」繪里鬆開久的衣領,俏皮地擺出一個敬禮的姿勢。熊田苦笑了下,無奈地離開。繪里是個很討人喜歡的女孩,她留著削短的茶色短髮,皮膚相當白皙,笑的時候會露出可愛的小虎牙,看起來就像個柔弱的美少年。事實上繪里的五官相當柔美典雅,如果她留著黑色長髮,一定是個相當有氣質的美人。相較之下,久就是十分具有女人味的女性,她有著一頭波浪捲的紅髮,她的五官深邃而豔麗,配上一雙明媚的大眼,以及柔美的身體線條,讓她整個人帶著一種不符合年紀的嫵媚。
我現在才發現,原來久的眼睛是加治木的顏色。
我在寫給麗奈的信裡說,泰戈爾有一首詩,詩裡有一對相愛的鳥兒。牠們彼此相愛著,卻無法更靠近。林中鳥說:『啊,不,籠子的門會把我給關上。』籠中鳥說:『哎呀,我沒有高飛的力量!』
或許我和麗奈就是這樣的。不,事實上,我根本不知道麗奈是否真的愛過我。她只是害怕寂寞而已,我想。所以她需要一個人能夠在家裡等待著她,所以她需要一個人能夠無時無刻地給予她溫暖,我明白,才把我此生所有的包容都給了她。即使到了現在,我還是希望她幸福。
我覺得這或許也是一種毒癮。
紫丁香在監獄裡活得很好。我偶爾會忘記澆水,等我想起來的時候,才發現我室友已經替我澆過水了。我窘迫地,對著她冷漠的背影道謝,她只是簡單地回了句。「我不想再看到任何生物死在眼前。」
她的這句話讓我想起昏暗的KTV裡,那個躺在血泊中的金髮男子。他的胸口插著一把精緻漂亮的蝴蝶刀,不甘心地瞪著天花板。整個廁所裡都是他的血,隨著時間的流逝而凝固,我的帆布鞋沾上一大塊血漬,上衣也都是。我握著刀,硬生生從他的胸口抽出來的時候,溫熱的血濺了我滿臉。濃重的血腥味讓我反胃,我趴在馬桶邊,痛苦地嘔吐著。
我不願意繼續回想那些細節,我甩了甩頭,友善地將裝著麗奈CD的隨身聽遞給加治木。「要聽看看嗎?」
加治木冷淡地看了我桌上的CD封面,微微皺起眉。「我不喜歡偶像。」
「這是我朋友。」我笑了笑。什麼時候我必須用朋友來稱呼麗奈,我想不起來了。原來我和麗奈,已經只是朋友了。或許連朋友也稱不上,麗奈是歌手,而我是殺人犯。
我有些惆悵。可是加治木似乎誤會了,她將我的不對勁歸咎於她剛才的拒絕。加治木歉然地抿著唇。「抱歉,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沒有習慣聽流行樂。」她簡單地解釋著,我從她的眼睛裡看到一點懊惱,於是我笑著搖搖頭。「我剛才只是想到一些事情而已。」
加治木點了點頭,沒有問。我回到自己的書桌前,靜靜地讀著專輯內頁的歌詞本。上面有著麗奈的笑容,和她寫給歌迷的幾句話。我的指尖顫抖地劃過那熟悉的筆跡,不知道為什麼變得如此陌生。我,和她,我們,麗奈在法院前憐憫的眼神不斷地在我眼前閃過,我痛苦地抱著頭,低聲呻吟。
「妳沒事吧?」加治木推醒了我,我從麗奈的目光中醒來,才發現她緊緊皺著眉,而我滿頭大汗。我隨手擦掉額上的汗珠,虛弱地笑了笑。「沒事,謝謝妳。」加治木仍舊沒有多問,她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繼續讀著厚重的原文書。
從那次之後,我跟加治木的距離似乎近了些。我知道加治木的本質是相當體貼的人,我對於她對人保持一定距離和尊重的這個習慣感到非常輕鬆。我不是個喜歡和人攀談的人,也不是個擅於交際的人,我和加治木在同一個屋簷下,維持著禮貌而淡漠的相處,我對能有一位這樣的室友,感到非常慶幸。
我們逐漸有了些友善的交談,雖然不長。加治木會替我澆花,說些醫學上的常識,我開始會替加治木在食堂裡留位置,並且在繪里的刻意安排下,加治木坐到了久的對面。
一開始的時候,久的臉色相當難看。她會低著頭吃飯,直到加治木離開。等到人走了之後,才咬著唇憤怒地向繪里抱怨。「龜井繪里妳這傢伙,如果下次敢再這麼做,我一定會把湯倒到妳頭上。」
可是下次繪里又讓加治木坐到她對面的時候,久還是沒有將湯倒在繪里頭上。她只是淡淡地看了加治木一眼,輕聲說。「妳不覺得妳該說些什麼嗎?」加治木抬起眼,冷淡地回答。「謝謝。」久氣得不想說話,可是之後還是會自動自發地替加治木佔位置,或者說,這已經成為久的一個習慣。
繪里時常看著久,狡獪地笑著。「小愛我跟妳說,小久她就是個傲嬌。」我附和地笑著,久已經不想再說任何反駁她的話,她默默地清理餐盤,離開了我們的視線。
日子似乎過得平淡而愜意。我自甘墮落地在獄中享受著寧靜而規律的生活,里沙依舊定期寄信和有麗奈訪問的雜誌給我。我仔細地摺好收好,放在那個淡藍色的紙袋裡。
可是麗奈仍舊沒有回信,一封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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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偽文青讓某隻熊文思泉湧
她才不是偽文青呢
是網拍模特兒(好沒格調
川*’ー’)<Look At Meeeeeeeeeeeee
(高球夠了
>高球有沒有無名啊
她都不開放留言,還有我一直嫌她很混,每次都只放一張照片+短短幾個字..=w=
重點是她用愛瘋4拍出來的照片都不清楚,好幾次都想留言叫她改過來囧~
為什麼要這樣批評高球,高球是哪裡得罪你了嗎?
OK~老梗繼續用,用完我繼續鬼隱看文~=w= (你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