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6-30 00:02:59北極熊

放學後的國父銅像

我沒有想到會這樣奇怪的事情一件一件發生。
如果時光能倒流,我希望我們沒有去過學校,沒看到銅像,沒有死亡,沒有絕望。
每間小學常常都有個古老的鬼故事,通常故事內容不會太複雜,而且實際上也沒有很恐怖,大約都是一些像是國父銅像到晚上12點後頭會跳下來,等早上又自己跳回原位,很幼稚的鬼話;或是什麼晚上有鬼影在教室裡亂跑,但實際上是情侶在裡面打野砲...
我們學校不免俗地在同學間也流傳了一個恐怖的鬼故事:「國父銅像的頭不僅會跳下來 還會抓魚吃」聽起來很蠢,但對當時頭腦只充斥著忍者龜跟七龍珠的我們,這可是充滿想像力的冒險。
「今天晚上12點就決定在學校門口見囉!」說話的是在小學這個普遍矮瘦年紀裡,卻長的又高又壯孩子王-吳起。身材黝黑高壯的吳起,每次都由他決定冒險行程,讓他帶頭,感覺有什麼事都不必怕了,因為很少有學生打得贏他,當他把三個高中生打趴在地上時,我們當天晚上就把他當神明在膜拜,懷疑他不是賽亞人就是那美克星人。不過賽亞人再厲害也有弱點,吳起很怕遇到女生,只要看到除了男生以外的性別(人妖也算),他就全身不對勁。除了班上一位女同學,就是阿月,只有對她免疫。
「吼~有好玩的都不找我!」阿月雖然聲音很嗲,臉也長得十分正常,但不知道為什麼,他跟吳起打招呼的方式,卻是用拳頭互幹,這個動作十分危險,連班上男生都沒人敢這樣做,可能是仗著她長得高吧!身高170,的確只有吳起能對抗她。
「可是我媽晚上不讓我出門耶,換早上去好不好?」,從外表看起來很智障,實際上比看起來更智障的葉子
,被媽媽捧在手心照顧,身上總是帶著一片奇怪的葉子,說是媽媽去中國大陸,求回來保平安的吉祥物。
一般人身上帶著玉珮 十字架當辟邪用物,是很平常的一件事,但脖子掛了一片大葉子,卻可以讓全班笑了2年,我還因為坐他旁邊,差點笑到暴斃。幸好吳起在危及時候,大拳一揮讓我昏死過去,不然墓碑上死亡原因,若是刻上大笑而死,我可能會因為死因太白木而沒辦法投胎...
「我....我我我我可以不參加嗎?」連螞蟻都害怕的大烈,鬼故事也不敢聽,這種冒險對他來說根本是地獄
「你不要這麼掃興好不好!一起去嘛!耶!藍教你會去吧?」吳起的口氣像是懇求,但一腳卻踩著大烈的頭
,一手爆滿青筋指著我,這種情況下若說出反對的話,很可能頭會被轟飛,或是被阿月跟吳起雙人組合技攻擊,為求保命此時只能贊成不能反對,更何況是我最愛的冒險,晚上出去多刺激阿...
「我舉雙手贊成!我要去看鬼!」
「好!那就決定晚上12點囉!遲到的人罰五百萬!」吳起開心的說,由於這種幼稚規則,至今我跟葉子還有大烈已經欠了吳起幾十億了。
下課後,葉子神色不安的跟我說:「我媽晚上不讓我出門的 所以我從來沒有見過夜晚。」天阿!都已經二十一世紀了,晚上出門是這麼平常的一件事,難道葉子才是賽亞人?看到月亮會變猴子毀滅地球?我充滿疑問的眼神被葉子發現。
「因為我媽說,晚上壞人很多,而且長相很恐怖,叫我晚上最好不要出門,不然被擄走她可不負責贖金。」真是個好理由,要是我媽十幾年來也跟我這樣說,我可能也沒辦法知道月亮的長相,畢竟沒有人希望被綁架後,因為父母不願意付錢而立刻被撕票。後來憑我三寸不爛之舌,用一堆冒險故事,像是小叮噹在大魔域最後拿到的寶藏,或是悠遊白書的幽助經過一連串冒險才發現自己是魔人,孫達路溜冰的時候也忽然變成救世主。
「也許你也可以跟他們一樣!」我充滿自信的說。
果然葉子頭腦簡單,立刻被我說服。
「對呀!說不定我真的是救世主呢!好那晚上我再偷溜出來就好!」
我跟葉子約在巷口雜貨店,再一起去學校,吳起把大烈帶回家,用項圈拴住他以防逃走,大烈跑起來的速度
,班上一致推薦幹東西最好用,可能因為過度膽小,大烈的潛能總是在逃跑的時候發揮,未來出國比賽沒有金牌也有銀牌,有次大家起鬨逼他去幹枝仔冰,連警察騎摩托車都追不上他,但唯一的缺點是,他一跑起來神智會開始混亂,所以會沒命的亂跑,後來幾天後發現大烈躺在人家田裏面,手上還拿著三支枝仔冰。
阿月以身為女生為由,說要好好打扮才能出門,所以一放學就回家了,即使所有人都不贊同這樣的說法,但也沒人敢吭聲。
我一回家,就翻著幾本抓鬼大全,連飯也沒吃,立刻上床睡覺儲存體力,不斷幻想鬼的長相而慢慢睡去,夢中也想著如果真的遇到鬼,多好玩!但事實上之後發生的事,卻讓我後悔一輩子....
12點到了,我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到巷口雜貨店與葉子集合。我站在離學校不遠的雜貨店門口前面等葉子,看著人來人往的街道,充滿喧囂的夜市,不斷叫賣的小販以及逛夜市的人潮,雖然已經晚上12點了,但從外面往夜市裡看,總是有永遠停留在晚上七點的錯覺。之前害怕見鬼的緊張感,也因為夜市熱鬧景象,全都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冒險的興奮。
就在我沉浸在夜晚冒險的幻想裡,葉子終於在人群中出現了。
「對不起阿,我遲到了!我費了好大工夫才從家裡逃出來。」葉子氣喘呼呼的說著,他滿臉汗水不停的滴在地上,整件衣服跟掉到水裡一樣溼,雙腳不停顫抖,一隻手拍著胸部,口裡不斷說著「好險,好險。」
不禁讓我懷疑他其實是從集中營逃出來的,而且居然用「逃」這個字,這是一般小孩用來形容出門的字眼嗎?
「拜託,你只是從家裡走出來而已,可以正常一點嗎?」葉子沒有理會我,他好奇的觀看夜市喧鬧景象,彷彿發現新大陸一般。
「自從我七歲那年之後,我就再也沒有晚上出過門了。」
聽媽說過,葉子好像曾被綁架,清寒又單親的葉子媽根本付不出錢來,當下就決定訂棺材跟準備法事。不過最後綁匪落網,葉子也平安回到家,葉子媽怕再花一次冤枉錢請和尚跟定棺材,從此不准葉子晚上出門。
「晚上人這麼多,根本就不用害怕會被綁架嘛!回去跟媽好好討論一下。」
此時我感到強烈的不安,要是葉子把這件事告訴他媽,事情可不會就只有母子間溫馨對話這麼簡單,而會連累到其他參與行動的人,到時由葉子媽媽主導到學校抗議,主題是:「學子夜遊,贖金誰來付?」帶領其他家長痛罵校長教學不力、教導無方、管教不嚴,而後校長引咎辭職,導師也隨著輿論離開學校,最重要的是吳起跟阿月被罵之後,一定會先滅口,葉子跟大烈死了就算了,我可不想死。
雖然想過要製造不在場證明脫罪,但都到了這個節骨眼了,只要走錯一步就會有生命危險,當下沒有想太多
,只見我氣沉丹田、右拳緊握,猛力往葉子太陽穴上一揮....
「幹嘛?」葉子被灌了一拳之後,不解的說了兩個字隨即倒下。
也不知道為什麼要灌他,只是心中隱隱覺得,把葉子灌成真正的智障一切就沒事了,但最後事實證明我多慮了,因為葉子原本就是智障。
等到我們兩個到達約定的校門口,已經是12點15分了,依照約定,吳起會罰我們一人五百萬。
「你們遲到了,說好了一人一千萬喔,先記帳。」吳起相當開心的拿著筆跟紙,計算我們兩人從認識他到現在所欠的債。
罰款自動增加,雖然心中不斷吶喊三字經,但就是沒有勇氣反抗這幼稚的遊戲。
「好啦!時間也不早了,大家一起進去吧。」我看著被狗鍊拴住的大烈,滿臉不願意,還發出狗哀嚎的吼聲,令我十分同情他。但我可是等這刻等很久了,畢竟國父銅像的頭會跳動,比晚上教室有人影卻是情侶打野炮的故事更吸引人!
我們爬過高出我們身高幾公分的校門,到了國父銅像聳立的位置,那是學校前庭最明顯的建築,不過現在的時間讓我們無法看清楚國父長什麼樣子,四周圍都是茂密的樹,銅像的右邊是已經壞掉好多年的育樂器材,像是沒有坐椅的盪鞦韆,破了個大洞的溜滑梯,或爛掉一邊的蹺蹺板。由於平常就沒什麼人會去那邊,到了晚上就更顯陰森。
「不…不要怕,世界上是沒有鬼的,我們今天來就是要證明這件事。」雖然吳起結結巴巴的給大家精神鼓勵,不過我看的出來這沒什麼用,因為每個人都嚇傻了。
嬰兒哭聲不斷,人家說貓叫春的聲音跟嬰兒很像,也有人說貓叫春是靈界朋友們交談的訊息,不管如何,我們已經沒辦法思考這些事情,只覺得幾個人被樹木包圍,再加上年久失修的育樂設施不斷發出「嘰、嘰」的聲音,我們面對看不太清楚的國父銅像微風論壇,氣氛詭異到不行。
忽然間,砰的一聲讓我們都呆住,國父的頭掉了下來,好像有生命力一般,往教室方向滾去。雖然速度很慢,但很明顯人頭的確在地上滾動。
「嘿嘿嘿…」隨著人頭掉下出現的笑聲,讓每個人的背脊都涼了起來,接著往事如跑馬燈般閃過,世界上不是沒有鬼,只是你看不到,不代表沒有。
我手心冒汗,心中不斷唸著佛號,只希望這一切都沒有發生 ,國父的頭慢慢往教室外的草叢滾去。
「嘿嘿嘿‧‧‧」詭異的笑聲始終環繞在我們五個人周圍,聲音清楚的就如同有人在耳邊笑一樣。
我們五個人就這樣站在銅像旁,一動也不動,連叫都叫不出來,常常看到電影裡面遇到鬼會被嚇到動彈不得,原來並沒有騙人。
此時吳起忽然大喝一聲:「媽的,什麼鬼!這世界上根本沒有鬼!」
他吼完不要命的遺言後立刻往人頭滾動的地方衝去,而我們幾個已經被嚇到連尿都快要噴出來,根本沒辦法拉住他。
吳起大叫衝到草叢裡後,過了一段時間,週遭恢復了平靜,笑聲也停止了。
「我‧‧‧我們要不要回去了?」大烈腳邊抖邊問。
事實上這種情況下,身為人類是應該要逃跑的,但是無奈我的腳不聽使喚,而且腦中一片混亂無法思考,就在這個時候,忽然出現的笑聲打斷了我的思緒。
「哈哈哈哈哈哈!!」每個人心中都想著:「這‧‧‧這不是吳起的笑聲嗎?」
被鬼附身,對!一定是被鬼附身了,不然誰會三更半夜在學校裡面大笑?吳起平日就已經夠可怕了,現在被鬼附身,豈不像是塞亞人變成巨猿難以控制,鬼故事終於要變成熱血少男漫畫?
「也許我們都會死在這裡。」阿月無奈的說了這句話。
我們互相對望,正轉身要跑回家時,吳起遠遠從草叢走出來,手上抓著一隻黑貓,大笑說:「哈哈!是牠在滾國父的頭啦!」
這黑貓是學校管理員養的,平常最喜歡躲在草叢裡吃學生剩下的魚骨,現在我們發現了牠的新娛樂-玩國父的頭。
「該死的貓!無聊的娛樂!」很好理解,學校燈光昏暗,連銅像都看不清楚的我們,自然看不見黑貓,但國父頭滾動的聲音卻,可以很清楚的聽見,於是那顆頭就像是有生命一樣的跳進了草叢,其實也只不過是黑貓把它推進去罷了。
「原來這就是放學後國父銅像的謎嗎?」感覺解開了一個很無聊的謎題。
「那嘿嘿嘿的笑聲呢?如果不是銅像發出的,又是誰在笑?」阿月忽然說了這句話,這的確讓我們百思不解,不過我並不想去解開這個謎。
不等我們思考,詭異的笑聲又出現了。
「嘿嘿嘿‧‧‧嘿嘿嘿‧‧‧」有了剛剛的經驗後,吳起的膽子大了起來,豎起耳朵仔細聽聲音是從哪邊發出。
阿月好像也沒有剛才害怕,也開始跟著吳起找起來。而我們幾個還是一樣沒種,三個人身體僵硬的站在原地,只希望這聲音只是某人肚子餓發出來的。
昏暗的校園內,月光也照不清楚國父銅像前庭的模樣,吳起跟阿月慢慢的往學校已經黑到看不清人影的管理員室走去。
「你們回來了啦!已經知道國父銅像的秘密了,回家了啦!」我跟大烈已經沒辦法再承受任何的打擊,不斷的對他們兩個人大喊,而葉子因為解開鬼故事之謎,又忘我的開始欣賞起十幾年來未看過的夜晚。遠遠看到吳起在對我們招手,示意叫我們過去,此時心裡浮現出兩個選項。
A.走過去,可能會被鬼幹掉。
B.不走過去,一定會被吳起幹掉,而且手段兇殘。
就算有倒扣也立刻選擇B,我們三個拿出超越大隊接力的速度往管理員室跑去,大烈跑的更是起勁,似乎忘記目的地可能是一條不歸路,還自以為可以拿金牌快速超越我們。他們兩個站在管理員室門外,用手指著沒有燈光的窗戶。
「你們趕快過去看!」吳起跟阿月冷笑說。
他們就像是用槍抵著我們一樣,臉上寫著「不看就給你們死。」
我們三個畏畏縮縮的靠近窗戶,起初聽到笑聲眼睛還不敢睜開,後來越聽越奇怪。
「怎麼會有胡瓜的聲音?」仔細一看,居然是陽帆演的陽婆婆在笑,管理員忘了關電視去巡校園,卻忽略這種舉動可能會嚇死一群天真可愛的小學生。
「你們幾個小鬼在幹嘛,怎麼這麼晚還不回家!」管理員忽然從我們身後出現。
「標叔!」我們大叫。
這管理員本名叫廖進標,大家都叫他標叔,每次都掩護我們幾個翹課,也常常在家長面前說學生好話,是個相當受學生愛戴的管理員,如果選校長是由學生來決定,標叔一定高票當選。
可是他卻不知道我們剛剛才解開了幾十年來的校園鬼故事之謎阿。
標叔抬頭一看不耐煩的說:「怎麼又是你這隻死貓,每次都害得我爬上爬下,好了你們這群小鬼快滾回家睡覺,不然明天跟你們爸媽講。」他邊說邊跑去把國父的頭撿起來,扛著長梯爬了上去,把國父的頭放回去。
忽然間鬼故事變得無趣起來,頭會滾只是因為黑貓在玩,奇怪的笑聲只是管理員忘了關電視,我們幾個看看對方剛剛沒種的樣子,不禁笑了出來。
「幹!你們看,有個穿紅衣的長髮女人在標叔旁邊!」吳起往銅像一指,驚恐的大叫。
正當我們轉頭過去,吳起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被騙了啦!笨死了,哪來這麼多鬼阿?」他抱著肚子笑到挺不直腰。
「厚‧‧‧被你嚇到了啦!討厭。」阿月語氣柔和,但下手絲毫不留情的往吳起背上狠狠灌了一拳。
雖然我們幾個也很想這麼做,無奈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要是我們也灌了下去,可能會被棄屍在學校某處。
「恩?有個穿護士裝的姐姐摟住標叔的脖子耶!」葉子笑著接了這一句。沒想到葉子如此有勇氣,居然在我們幾個怒氣不知往哪發的時候,說出了這麼一句只有A片看太多的人才會說的話。
於是我跟大烈不顧一切的狂毆葉子。「媽的你是智障啊!同樣的把戲再來一次誰會被騙阿?」
「護士裝?你以為在COSPLAY嗎?」
激烈的圍毆慘狀讓吳起跟阿月不忍下手,擔心他們一出手葉子的命就沒了。
打完之後,我們背著暈死過去的葉子,跟管理員道別就各自回家了,葉子因為離我家比較近,所以送他回去這責任就交給了我,也讓我後悔當初不該下手太重。
好不容易回到家,看看時間也凌晨3點多了,雖然感覺很累但躺到床上還是不斷想著剛剛的冒險、鬼故事的謎題,還有很多有趣的事才漸漸入睡。
隔天果然爬不起來,被老媽追打著出門後,走到了學校外面,卻發現應該要上課的時間,外面擠滿了記者跟警察,我好奇的往裡面一看,看見這輩子都無法忘記的駭人畫面。
應該獨自聳立在校園前庭的國父銅像,旁邊吊了一個人,他面無血色,雙眼突出,舌頭伸長了兩三倍,四肢搖搖晃晃的懸空於地面幾公尺之上,最奇怪的是,旁邊沒有可以踩踏的東西,這人如何能上吊?我定神一看,卻發現這屍體不是別人,就是標叔啊!
國父銅像的頭沾了血掉在地上,標叔養的黑貓抬起頭看著那具屍體,不停的喚著養牠多年的主人。
「好慘的死樣‧‧‧警察當這麼多年沒看過臉部表情扭曲成這樣的‧‧‧」
一個踩著長梯,把標叔抬到地上的警察不可思議說著。
「感覺是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才‧‧‧」旁邊的警察附和著。
的確,既然能在學校當管理員,膽子應該就不小,而常常在暗到不見人影的學校巡視,標叔的膽子根本不用懷疑,但他死後的表情,卻十分驚恐,似乎真的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
警察到處走來走去,一些人在標叔屍體旁邊化驗,一些則試著找出殺人證據,或是遺書之類的。
「長官!屍體沒有指紋,死者頭部有輕微震盪,死前也有激烈掙扎,不過‧‧‧沒有找到上吊的梯子。」一個警察大聲的報告。
站在旁邊的好像是這件刑案的最高負責人,他點了根煙並說:「沒有上吊的梯子‧‧‧身體沒有明顯外傷、沒有指紋,銅像材質是大理石,摩擦力不足以讓一個成年人攀爬上去自殺。」
「若不是自殺,死者也沒有被殺害的動機,那這麼說是無預謀衝動殺人?但衝動殺人卻相當冷靜的去除指紋?,這‧‧‧」那長官低頭喃喃自語,看起來十分苦惱。
「沒有犯人,除非是鬼做的?」他說了這句話後,眾人心中都一凜。
的確,我們學校雖小,但這國父銅像卻是整個國小的精神象徵,銅像外圍由四個2~3公尺的墓碑所包圍,裡面的銅像加上基座又高出墓碑許多,若是不用學校特別訂做的梯子,實在不太可能爬的上去。將一個成年人不用梯子拖至銅像上吊死,是很容易讓人想到厲鬼索命這方面。
我不再理會警察說些什麼,只想趕快到教室,希望藉由上課跟打屁忘了這一切。
但剛剛標叔吊死在銅像上的畫面,仍然在我腦海裡揮之不去,標叔慘死在學校,而吊死的地方居然就是我們探險的地方-斷頭的國父銅像。這一切都事實,不是夢,而且似乎還有更多的事情要發生了。
到了教室,班上一陣寂靜,連平常最愛大聲說話的吳起也安靜坐在座位上,這也難怪,因為吳起很喜歡標叔,在學校只有標叔會幫他跟家長說好話,其他老師看到吳起都唯恐避之不及,更不用說在家長前美言幾句了。
我對旁邊的葉子說:「看來吳起今天應該都不會跟我們說話了,你不要太白木去惹他,不然下個死的就是你。」
葉子白痴的笑著,似乎不把我的話當一回事,媽的我可是很認真的警告他阿!
吳起趴在桌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一下子像想到了些什麼坐了起來眼睛注視著前方,一下子又趴下去嘴巴念念有詞。我們也不敢多問些什麼,深怕他把我們抓去陪標叔。
第一堂是國文課,國文老師叫張建國,教學認真,相當關心同學,同時也是我們班導。他看到班上死氣沉沉的樣子,一直想說個笑話讓大家開心,不過似乎沒什麼用處,班上的氣氛,還是籠罩在一股低氣壓之下,甚至還有女生因為太難過而不停低頭哭泣。
下課後,國文老師把我、葉子還有吳起叫到了教師職員室。
我跟葉子除了補交作業外,其實很少到職員室,不過吳起卻常因為幹架而到那邊報到,所以對他來說就跟回到家一樣熟悉,所以他滿臉不在乎,還是雙手插口袋想著自己的事。我可是擔心的要死!老師叫我們過去,一定不是因為作業沒寫或是A片被抓包,十之八九是葉子那智障跟他媽說了昨晚的事,然後他媽又聯絡老師。
到教職員室,老師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先很有禮貌的跟週遭的同事打了招呼,然後從旁邊搬了幾張椅子給我們。
事實上張老師人真的不錯,長相清秀,對學生也蠻好的,他也是唯一一個吳起沒這麼討厭的老師。聽說老師還有一個論及婚嫁的女友,在一起有一段時間,不過好像在前幾個月失蹤了,那段時間老師幾乎沒有來學校上課,不過後來暑期輔導又回來接我們班導,整個人又振作了起來。
「張老師,今天又要麻煩你囉!」旁邊走過去的老師,客氣的跟他寒喧幾句。
那老師忽然轉過頭來對我們幾個說:「老師人很好,只有他願意花時間留下來,陪學生輔導課結束呢!你們是他班上學生嗎?不要辜負老師的一番心意,好好唸書知不知道?」
此時我聽到吳起拳頭緊握的喀啦聲,知道這老師再講下去一定會被挨一記昇龍拳,之後上演「學生怒打白木老師」戲碼,此時此刻爆米花跟可樂沒買怎能讓這好戲隨便開演?於是我連忙點頭說:「是是是!我們一定用功唸書。」
那老師聽了點點頭,跟張老師打完招呼後,走出了教職員室。也多虧我機靈,阻止了一場一面倒的師生大戰,讓那白木老師多活了十幾年。
張老師叫我們坐著等他,他去倒水給我們喝,也不等我們不好意思,就跑去外面飲水機倒水了。
我們仔細看了老師的桌子,桌面上很乾淨,有條有理的將教科書跟參考書分門別類,可看出他真的是個細心的老師。中間擺了個相框,似乎是失蹤女友的照片,兩人靠在一起、雙手緊握,感覺十分甜蜜,也漸漸體會,為什麼老師會難過到無法來上課。
老師倒了三杯水進來並說:「好了,林清谷(指葉子)的媽媽昨天打給我聊了一下,那可以請你們把昨天事情詳細的說給老師聽嗎?」
媽的果然沒錯,葉子他媽說了一切,吳起惡狠狠的瞪了我們一眼,我的眼睛根本不敢看他,而葉子還不怕死的對他微笑,我已經開始懷疑葉子不是智障而是外星人。
他看我們三個人都不說話,便道:「其實我已經知道大致上發生什麼事,你們是見到標叔最後一面的人,警察可能會去你們家做筆錄,不過如果被你們爸媽知道會很麻煩,所以老師不會說。」聽到這邊,吳起的臉色有好一點,我也稍稍寬心了點,葉子還是維持他一貫的白痴笑容。
「可是你們要答應老師,以後不准再做同樣的事,這麼晚出門很危險,如果還有下次,我就不擔保你們的父母會不會知道了。」老師的表情忽然嚴肅了起來,並語帶威脅的告誡著我們。
「我們知道了,謝謝老師!」我跟葉子滿心感謝的向老師道謝,但吳起好像還是很不甘願。
「還有‧‧‧」老師臉色凝重的說。
「林月枚是你們這群的對不對?她有輕微的憂鬱症,不要看她身材壯碩,事實上這種人心事才多,你們要好好關心她,尤其在標叔死後,老師擔心她會想太多。」
認識阿月這麼久,雖然她常常會關在家不出門,但隔天也就沒事了,照樣跟我們打打鬧鬧,所以也從來沒想過她會有憂鬱症。聽張老師這麼一說,我還真有點擔心她。
跟老師道謝後,我們三個走出了教職員室。出了教職員室不久,葉子忽然跟我說。
「藍教,我好像在哪看過老師的女朋友耶。」
「可是他女友不是失蹤了?你在哪看到的啊?」我不解的問。
「不知道‧‧‧但我有印象,不會錯的,可是到底在哪裡看過呢‧‧‧」葉子開始沉思起來,這幅景象可真難得,認識他這麼久,除了看他在選A片會出現這樣的動作外,其他時間大多像個智障在發呆。
吳起從早上到現在都沒說一句話,這些對話他也沒放在心上,只是自顧自的往前走。
放學後,我們不像以前那樣一起走出校門,可能因為老大有心事,讓整個團體都不對勁了,大烈買完晚餐就跑回家,沒跟我說們說一句話;阿月今天早退,下午就沒看到人影,我打算今天回家先睡一覺,隔天再去她家跟她聊聊。
跟葉子分開回到家,只覺得今天發生了好多事,我把書包丟在地上,往後一躺,在床上回想今天早上標叔的死,還有葉子忽然說他看過老師女友、阿月原來有憂鬱症,吳起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回復心情,想著怎麼也想不透的事,迷迷糊糊就睡著了。
我做了好多夢,夢裡面有我們五個,吳起就像以前一樣追打著我們,阿月在旁邊笑,大烈又因為太緊張跑到人家田裡,我跟葉子欠了吳起好多錢‧‧‧夢中的大家很快樂,彷彿什麼煩惱也沒有只是一群平凡的小學生。
可能前天經歷太多事,身體很疲憊,等我醒過來已經是早上了,我換了衣服,拿起書包準備出門。
出門前老媽跟我說。
「昨天吳起有打給你,可是我說你睡了,他好像要找你出去喔。」
難得吳起願意理我了,怎麼可以因為睡著這種小事就不叫我,我越來越生氣。
「我哪知道阿,況且你睡的跟死豬一樣,叫都叫不醒。」老媽沒好氣的說著。
我沒聽完她說些什麼,急忙跑到學校去,只希望吳起別又像昨天一樣不理人。
「忘了那些不愉快吧!我們‧‧‧我們再一起玩。」我暗自祈禱。
我氣喘呼呼的跑到了學校,又看見了警察跟記者包圍在校門外面,而且這次人數更多。
「昨天死了一個人,今天是來訪問校長的嗎?」
我從眾多人群找縫隙鑽,想趕快到教室找吳起說話,好不容易讓我擠出個位置,可以往教室走時,卻看到前面大批的警察,在國父銅像旁拉起了封鎖線,上面吊著一個人,不太高,看起來應該年紀跟我差不多。
我簡直不敢相信,吊在上面的居然是吳起。
他臉色慘白的吊在銅像旁、頭髮散亂,雙手都是掙扎扯繩的痕跡,掉落地上的鞋子飛滿了蒼蠅。「他死前一定很痛苦‧‧‧」我忽然感覺一陣天旋地轉,眼淚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我跪在地上大哭。
「如果這是一場夢,就快點讓我醒過來吧!」我大吼。
世界彷彿變得空洞起來,莫名的孤寂與恐懼把我打入黑暗,此時此刻我只想大哭一場,用哭泣來發洩我的悲傷,最後發現眼淚已經流乾,但傷口卻越來越大。
我坐在教室的角落,看著吳起送我的生日禮物,慢慢回憶起當初在一起的快樂時光。
「藍教!今天是你生日對不對?」吳起面帶微笑的走過來問著。
吳起把我拉出教室外面,特意把其他人支開,莫非是想給我一個驚喜?
「對阿!你要送我生日禮物啊?」我天真的回答。
「賓果!生日禮物拿去!」說時遲哪時快,吳起一個箭步往我這衝過來,他右手呈弓形往外大大拉起,臉上表情相當猙獰,可見其用力之大,當下我只聽到「咻」一聲,也不知道為什麼身體就開始往後飛,然後就昏死過去。
然後等到我睜開眼睛,已經是放學的時候了。我醒來看到吳起笑瞇瞇的站在我旁邊,周圍還有葉子、阿月、大烈,他們拿著一個到處有被指頭插入痕跡,上面還用樹枝當蠟燭的蛋糕。
「生日快樂!蛋糕是他們送的,然後這是我要送你的生日禮物!」他拿了一個看起來很舊的盒子,輕輕的放在我手上。
他說:「這是我祖父送我的錄音機,雖然有點舊,可是還可以錄音,很好玩的。」
我高興的把它拆開來,早就想要一台錄音機了。急忙拆開外面快爛掉的盒子,裡面的錄音機看起來不會很舊,按了按鈕,感覺功能也都還在,頓時間眼睛酸酸的,覺得好感動好感動。
雖然吳起很霸道,但事實上他很有義氣,有困難一定幫忙到底,每次翹課被抓,他都把錯攬在自己身上,搞到後來班上有同學犯錯也變成吳起要負責,於是老師對他的印象越來越糟。他在我們這群裡面,其實就扮演起老大的角色,每次去玩都由他策劃,所以久而久之大家都蠻依賴他的,也漸漸把他當成一個團體中不可或缺的人物。
我把頭抬起,緩緩的說:「吳起‧‧‧謝謝你。」話說出口,眼淚也因為太感動隨之流下。
「不要哭啦!很沒用耶!快試試看這台錄音機阿,這功能很炫的,要錄音可是要靠運氣的喔!」他指示著我快點使用他送的錄音機。
起初我還不懂什麼叫「靠運氣」,後來才發現這台古董,就算按了錄音鍵也不一定會錄音,機器運作全憑機率,最厲害的地方又在它總是在我沒按錄音鍵的時候錄音,害我每次回家打開錄音機總會聽到老師上課聲音,不然就是整捲吳起的髒話。
「這台錄音機根本是惡魔錄音機嘛!」我無奈的說著。
雖然如此,我還是把這台錄音機每天放在書包裏面,因為這是我們同班兩年,他唯一送過我的禮物,也許就某種層面的意義來說,這台錄音機就代表了我跟吳起的友情象徵。諷刺的是,如今真正的主人離開了,這台錄音機卻變成了我回憶他的一種方式。
「今天早上吳起吊死在銅像上,你們知道嗎?」
「聽說死掉的樣子跟標叔一樣慘不忍睹,學校是不是有鬼?」
「厚‧‧‧別說了啦!很可怕耶!」
從早上進教室就開始聽到班上同學不斷討論吳起的死,談話內容沒有太多關心,只是當成茶餘飯後的聊天話題而已,可能傳到後面還會被改編成鬼故事。面對這群無情的同學,我感嘆的搖搖頭。
「從此班上座位有一個就這麼空了下來‧‧‧」我望著塗滿立可白的書桌,還有一張破舊的椅子。吳起後面是阿月的座位,她今天中午又請假先回家了,我打算放學後去找她聊聊,畢竟吳起也把她當好哥兒們看,阿月失去了一個能用拳頭對幹的朋友,一定十分難過。
今天幾堂課,除了張老師有提到吳起的事,要同學去他看看他的靈位,而其他老師就當作這世界上原本就沒這個人一樣,照樣上自己的課,甚至還有老師很高興班上終於少了個害蟲。
「你們懂什麼?只知道準時下班還有打學生,你們有真正去了解學生嗎?」我暗自痛罵台上的白痴老師。
放學後,葉子跟我說他今天有事不能陪我去找阿月,臨走前又跟我說:「我媽叫你今天去找她一下,她好像有事要跟你說。」
「會是什麼事?」我心中納悶。
還來不及問葉子詳細情形,他就急急忙忙跑回家了,更增添我的疑惑。
而大烈更不用說,才剛放學就跑不見人影,我這個平凡人怎可能追上連摩托車都跑贏的怪物。
「媽的明天找阿月跟葉子拷問他,一點義氣都沒有。」
阿月家其實離我家不遠,只不過她常常耍自閉,所以平常也就沒有找她一起去上課。
「藍嘉良!你怎麼會在這邊?」忽然聽到有人叫我的名字,轉頭一看原來是張老師。
「老師?我要去找阿月聊聊,那老師你呢?」如果我記得沒有錯,老師家離學校有一段距離,應該不太可能用走路回家。
「我剛剛去找林月枚,想說跟她們家人溝通一下,最近注意一下她,不過他們家好像沒有人在家。」老師擦擦身上的汗,一副走的很累的樣子。
「沒關係,我們再去一次吧!阿月不會出門的,她很自閉,也許剛剛在睡覺沒聽到。」我堅持要去跟她說話,老師拗不過我,只好再跟我走回去了。
走往阿月家路上,我跟老師聊了許多,才知道原來老師失蹤女友是在醫院認識的一位護士,當年他開刀住院,受到她的細心照料,心裡非常感激,出院後還常常跑去醫院找她,搞得整個護士房都知道張老師這一號人物。後來雙方家長也很滿意對方的身世,正準備籌畫婚禮時,女友失蹤的事情就發生了‧‧‧不過聽老師說,他把對女友的心思,全都放在關心學生上,思念也就沒有這麼苦了。
「我也會把對吳起的想念,用來關心我的朋友。」我暗自承諾。
我們走一段路之後,終於到了阿月家樓下,看到大門深鎖,我只好不停的按著電鈴,希望能吵醒她。
忽然間,我感受到有股不太舒服的視線注視著我,莫名沉重的壓迫感,讓我不停流著冷汗,背脊也涼了起來。我抬頭一看,看到樓上窗戶依稀有人影在,窗戶旁繫著一條用繩子打成的圈。
「是阿月!阿月妳不要做傻事!」我看見她一身白衣,披頭散髮,似笑非笑的看著我,嘴巴好像說了些什麼。之後她把頭仰起,慢慢地往前移動,似乎是有人在牽著她的頭一般,輕輕的走往離她頭上仍有一點距離的繩圈。
「林月枚!老師上去了!妳不要亂來!」張老師一邊用手按著電鈴,一邊用肩膀撞著鐵門,希望能把門撞壞進去救人。
我被眼前這景象嚇的動彈不得,看著阿月用手拉著繩圈把頭放了進去,忽然身體一沉,整個人就這樣懸掛在半空中,不停的搖晃著。
「不要啊!不要!阿月!」我不知所措,眼下除了掉眼淚與大叫外,就只能呆站在原地。
我看著阿月用手扯拉著繩子,眼球突出,嘴角不斷滲出口水,嘴型似乎在喊著我的名字。
漸漸地,她不再掙扎,舌頭伸長了出來,手也慢慢往下垂,她的頭低下來眼睛剛好與我四目相接,眼睛裡面滿滿的憂鬱,好像有很多不為人知的心事。
「阿月‧‧‧你到底怎麼了?是不是那天的厲鬼來索命了,你告訴我阿‧‧‧」
穿著白衣吊死在樓上的屍體,遠遠望去就像是個晴天娃娃一般,但諷刺的是,滂沱的大雨卻不停滴下,滴下來的雨水,與我的眼淚混合,沖走了淚水,卻帶不走我的悲傷與恐懼。
阿月的屍體被警察抬了下來,仔細檢查有無其他外傷,或是遺留下什麼遺言。而週遭居民在旁好奇圍觀,原本空蕩蕩的街道上忽然擁擠了起來,我與張老師站在屍體旁邊,還無法從剛剛目睹熟人自殺的震驚中清醒過來。
「長官!找到一封遺書!」一名在樓上房間蒐證的員警,往窗外長官報備。那長官從員警手中接過那封遺書,仔細打開後,神色凝重盯著沾有血跡的白紙,不發一語。沉默許久,才把信收回,並下令將命案現場封鎖起來,不准閒雜人等進入屋子。
我們著急的跑過去長官旁邊,並問起遺書內容。
那長官忽然看到我們出現,似乎嚇了一跳:「你們是誰?為什麼隨意跑進來!快‧‧‧快出去!」接二連三的奇怪命案,已經讓這位警官失去了冷靜,也許他內心深處也知道,這幾起命案,可能不是人類所為。
「警察伯伯,那上吊的女生是我同學,麻煩你把遺書內容跟我說好不好?」我哭喪著臉,一副很擔心的樣子向他哭求。
他遲疑了半?,轉頭過去並說:「信的內容很奇怪‧‧‧你們‧‧‧你們自己看吧!」語畢,他雙手顫抖的將信拿給我們。
只看到警察望著阿月吊死的窗戶內喃喃自語道:「看起來像是自殺,但是遺書內容為什麼是這樣?到底發生什麼事?」
「死者的手腕被劃破,似乎是在意識不清的狀態下寫了這封遺書,可是‧‧‧為什麼又選擇上吊?」
可以看的出來,他已經快要被這幾起離奇命案逼到崩潰。他戴上手套檢查屍體,希望能夠找出些蛛絲馬跡。而我們接過信來急忙打開信封,當看到內容時,不由得心裡為之一震,皺皺的白信紙上,歪歪扭扭的用血塗了幾個字。
救救我‧‧‧我不想死‧‧‧
雖然這封信被血染的十分模糊,但仍然看的出來,阿月不是自殺,她是被害死的。我擦乾眼淚,心裡盤算著該如何對付這嗜血的厲鬼,猛然想起葉子的媽媽曾幫葉子去大陸求辟邪之物,也許可以問問她。
「對了!葉子他媽不是要我晚上過去?難道就是為了這件事?」我看看手錶上的時間,已經七點半,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原本圍觀的人潮也散去,阿月家前面只剩下幾位警察還有我跟張老師。
老師悄悄把我拉到旁邊去,認真的看著我,雙手扶著我肩膀問:「藍嘉良,你們那天晚上到底做了什麼?現在可以不用隱瞞了吧!」
於是我把那天經過,還有葉子他媽要我去找她的事,一五一十的都跟張老師說了。
「喂!你們兩個,跟我們回局裡一趟!」一位警察往我們這裡叫喊。由於我們是唯一在現場目擊自殺事件的人,所以警察便要求我們回局裡作筆錄,這時老師把頭靠過來,小聲的跟我說:「你先去找林清谷的媽媽,你年紀還小,警察不會為難你,先走吧!還有不要輕舉妄動,有什麼事情先跟老師聯絡,知道嗎?老師不想再失去任何親人了‧‧‧包括學生‧‧‧」
我點點頭,快速的往葉子家跑去。一路上我邊跑,邊想著這幾天發生的事,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可是卻又說不出來。
由於阿月離葉子家不遠,很快的,我跑到了葉子家。按了電鈴,出來開門的不是葉子而是他媽媽,讓我有點吒異,隨即她帶我走過中庭,到了客廳。
我忍不住問:「林媽媽,清谷呢?怎麼沒出來?」
她冷冷的答:「我們家清谷不能太晚睡,先讓他回房間睡了。」
她媽媽從進門到現在,始終面無表情,連回答我問題的時候,也是一副冷漠的樣子,這點跟葉子倒是差蠻多的。
葉子家客廳中央,有個很大的神壇,上面供奉了幾座神像,前面插了許多香。他媽媽坐在中間,問了我ㄧ些事情。
「我大致上知道一些事情,不過我問你,你就老實答。」她接著問:「那天晚上去學校,葉子有沒有說什麼奇怪的話?」
我想了想,葉子除了像是發現新大陸讚嘆人很多以外,其他的就是耍智障,還有騙我們有鬼,好像也沒說些什麼。
林媽媽看到我滿臉狐疑,慢慢走向我,用手指著我的臉並說:「這次你們有大麻煩了。」
「什‧‧‧什麼意思?」我不解的問。
她指著自己的眼睛,緩緩說出:「你知道嗎?葉子有陰‧陽‧眼!」
「陰陽眼!?」我大驚。
林媽媽這句話,似乎即將解答了所有疑惑,散落的拼圖似乎就這樣一片一片的拼回原貌,也把殺人厲鬼的形貌描繪更為清楚。
這句話就像是把鑰匙,一把解開謎題的鑰匙,但這刺激來的太突然,讓我暫時停止了思考,卻也慢慢帶出我遺忘已久的記憶。
記得有天跟爸媽一起吃早餐,老媽忽然對我說:「你知道嗎?清谷的媽媽上次在菜市場跟我說,她兒子有陰陽眼,可以看到另外空間的人,很玄吧!」
當下我只覺得我媽瘋了,居然會相信這種鳥事,現在是科學的時代,連我這種小朋友都不信,他媽媽在耍你啦!
我爸聽見後,放下手中報紙,很不以為然的說:「你就信這些怪力亂神,清谷他媽頭腦有問題,就是因為她每天在搞些有的沒的,夫妻倆才會離婚!」
後來不論我媽怎麼說,清谷的媽媽有多厲害,會算命寫符咒,我爸就是不信,兩人還因為這件事大吵一架。我也懶的理我媽,只覺得葉子只是個笨蛋,尤其他身上的大葉子最可笑,根本不想理會陰陽眼的真實性。
「你是不是覺得清谷很像笨蛋?身上的葉子很蠢?」葉子他媽打斷了我的思緒,忽然說了這句話。
「我‧‧‧我沒有,我覺得他很聰明,待人和氣又有禮貌,身上的大葉子非常有型。」長年在吳起的武力威脅下,我早已練成不論身處何種困境,都能以高超的馬屁技巧躲過危機。
「你老實說沒關係,事實上我幫他戴上葉子後,我自己也笑出來了。」他媽媽說了這句話後,居然露出難得的笑容。
她接著說:「但是,這片葉子,卻是讓他保命的守護符咒。」她收起了剛剛的笑容,手上拿了本書,指著其中幾個章節叫我看。
「這就是能保命的關鍵所在。」她指著書中幾句話,上面有用硃砂筆劃過的痕跡。若是平常我一定會不耐煩,認為這是傳統迷信,就像生病我媽要我喝符水一樣無知,但這次我卻不得不相信神鬼的存在,於是我仔細的看書上的文字。
葉子的媽媽站了起來,對我說:「人出生即有生辰八字,也就代表一個人的命格如何。」
「若八字太重,人會招神鬼忌,氣太重普通人也承受不住,通常會死於非命,這就是為什麼家中很少有像廟宇那樣的龍柱,因為煞氣可是會逼死人的。」我聽的出神,深怕漏聽了什麼,就找不到報仇的方法。「但八字太輕,又容易侵入人氣不該進的領域,鬼魂便喜歡上身,且這種人通常身體虛弱,也很難活的久。」
「意思是指清谷?」我立刻問。
「沒錯,他八字過輕,三歲那年陰陽眼開,常會被忽然出現慘死的冤魂嚇哭,從此就再也睡不好覺,還好熬到七歲我替他求了葉子鎮煞,他才活了下來,不然早就被抓去當替死了。不過,那片葉子只能鎮住早上不乾淨的東西,過六點後就會失效,陰陽眼會再開。」所以晚上你不讓他出門?那被綁架的事?」
「那也是我隨口胡謅的,不然我又要被當成瘋子看。」她看著當年跟丈夫合照的照片,臉上充滿了悲傷與遺憾。
葉子的爸媽離婚,好像是因為他爸爸受不了每天都得忍受自己老婆過於迷信,憤而決定分開,當時我只覺得葉子很可憐,生長在一個單親的家庭。但現在我卻認為他很幸福,因為他媽媽寧願捨棄一切與自己的愛人分開,也不願讓兒子死於恐懼之下,想到這裡,一股感動油然而生。想起那天晚上葉子出來,的確是很奇怪,12點的晚上,就算夜市仍有營業,但人絕不會用到「多」來形容,尤其是走往學校的路上,他還說了「人很多不會被綁架」的鬼話,很明白的顯示他看到的並不是活人。
「那時候居然有這麼多鬼在我旁邊走,靠‧‧‧」我不禁打了個冷氈。知道葉子有陰陽眼之事後,我努力回想當天葉子在學校說了些什麼。
「阿我想起來了!葉子曾說國父銅像有穿護士裝的女人,挽住管理員的脖子!」當然我沒有把他說完後被我們痛打一頓的事也說了,誰知道我會死在什麼符咒之下。接著我又告訴她今天下午阿月吊死在家中,希望可以讓她想起些其他的事。
葉子的媽媽聽完後,低頭沉思了一會兒,抬頭看著我好像要說什麼,但隨即又低下頭去。幾分鐘的沉默,讓這間屋子變得格外安靜,中間神壇火紅的燭光映照大廳,微弱光線在我們兩人身後形成淡淡的陰影,停止交談後屋內的氣氛變得詭異了起來,而吹狗螺的聲音也因為寂靜聽來格外明顯。
時間就像停止流動一般,我坐如針氈,心想若是她再不說話我會先發瘋。
「這事情很奇怪‧‧‧我一直以為只是厲鬼找人替身,但是‧‧‧不太對。」
「什麼意思?不太對?不是鬼嗎?」我著急的問。
「事實上人死後,只要不是窮凶惡極下地獄,在等待投胎前的活動,跟生前是差不多的。」我點點頭,聽她把話說完。
她接著說:「所以鬼是不會隨隨便便去觸碰看不到他們的活人,除非是含有很重的怨氣,像是枉死啦‧‧‧或是橫死之類的。」
「而這種鬼魂,通常都有一定的地點活動,因為若離開太遠,磁場不對,很容易魂飛魄散,那就很難完成心願或復仇。像葉子看到的,應該就是冤死的地縛靈,才會去挽住活人的脖子,甚至殺了他。電影演的那種猛鬼殺人其實太誇張,那種厲鬼如果可以行走自如的殺人,那當神還比較快。」
「那沒錯了阿,有什麼不對勁的嗎?」我擔心有什麼事情又要發生。
「之前我很確定你那位朋友跟管理員,是被銅像上的地縛靈殺害,但是‧‧‧你說吊死在家的人,絕對不是同一個鬼做的。」
「還有另外一個?怎麼會?」我完全無法理解。
她媽媽看起來似乎業也感到很奇怪:「不知道‧‧‧時間這麼巧合,看起來是同一件事,但卻不是,難道還有其他的冤魂?」
原本以為快要解決的事,如今卻又複雜了起來,眼看朋友一個接著一個死去,而迷團卻越來越撲朔迷離,我漸漸感受到無力與絕望,甚至已有即將死去的預感。
走出葉子家後,我仔細想著整件事,從管理員的死到阿月上吊,有沒有什麼共通點。
「首先我們五個到學校探險,途中沒發生什麼事,到學校除了吳起嚇我們之外,唯一怪的地方就是葉子看到了穿護士裝的女人,摟著管理員的脖子。」
「隔天管理員就死了‧‧‧而吳起晚上找我出去,就是想再去學校探個究竟,最後也死在銅像上‧‧‧」想到這裡,我不禁鼻酸了起來。
忽然間有陣陰風吹來,冷得讓我直打哆嗦,甚至可以很明顯感受到週遭的氣氛不太對勁,似乎有什麼人靠近身旁,身上的汗毛皆豎起,感到十分不舒服。現在正值夏天季節,晚上雖然比晨間涼爽許多,但也絕對不會有這樣鬼氣逼人的寒氣出現。
過沒多久,我感受到有人在拍我的肩膀,當下被拍到的感覺,整個人就像是被釘住一般,動彈不得,而正當我猶豫該不該轉頭看時,聽到了一陣微弱的聲音。
「藍‧‧教‧‧‧‧‧‧‧錄‧‧‧‧‧音‧‧‧‧機‧‧‧‧」
雖然這聲音十分低沉不明顯,但似乎是吳起在叫我。
「吳起!吳起是你嗎?」我不斷左右望並著急大喊。
「哈哈哈!」不遠處的轉角傳來一笑聲,似乎是在回應我。
「真的是你!?吳起!我的好兄弟,你沒死嗎?」我高興的大叫,立刻往前衝去,深怕遲了就再也看不到他。
我跑過轉角處,沒看到吳起,卻看到一群小孩在打鬧。
「壓住他!別讓他跑了!」
「哈哈哈!看你以後還敢不敢罵我。」
「哎唷!救命阿!要死了啦!」原來這笑聲,只是這一群學生在玩所發出,看著這群其中黑黑壯壯的孩子王,及站旁邊大笑的女生,又讓我再度想起吳起跟阿月。
我望著天空被烏雲蓋上大半邊的月亮,暗自難過,想起現在的情況,就像是被越來越多疑團蓋住般,永遠看不清事實的真相。
一陣惆悵後,我回過神來低頭思索:「整件事唯一的共通點,就是三人都是上吊死的,還有三人皆為那天晚上的當事人‧‧」
我心中一凜,難道接下來要殺的人,就是我們幾個?可是動機呢?如果只是為了找替身,為什麼要殺這麼多人?莫非鬼殺人是不需要動機的?
「不管了,明天先到學校去找張老師,確認那女鬼就是他的女朋友再說。」我在心裡確定計畫之後,便趕緊跑回家。
過不久,我走到家門前,不自覺的往剛剛那條走過空曠的馬路一望。
葉子離我家距離並不遠,但這段路上的困惑與吳起的聲音,卻使回家這條路變得好長,似乎就像是這整件事一樣,沒有終點。
我想起葉子媽媽在我臨走前說的話。
「這幾起殺人事件,也許是比鬼還可怕的東西所做,可能不只是厲鬼這麼簡單,你們可能會像被釘樁子般,一個一個被釘死在仇恨下‧‧‧」
想到這裡,身體打起了哆嗦,似乎馬上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我奔回房間,把書包放下,發現有個黑色盒子從書包掉了出來。
這時似乎又微微聽到,吳起在耳邊提醒些什麼。,「錄音機?恩‧‧‧自從他死後,我就再也沒有動過這台惡魔錄音機,難道錄音機錄到了些什麼?」
重頭放起,前面是我們在學校打鬧的聲音,接下來就是這台錄音機憑自己意識開始亂錄,一下是老師在上課喇賽,一下又變成午休時間同學的打鼾聲,不然就是班上的白木同學在大喊大叫,整捲錄音帶才聽到一半,我就已經有想折斷它的念頭了。
「你們遲到了,說好了一人一千萬喔,先記帳。」
乖錄音機,你錄到好地方了,這段開始是我們剛從學校進去,準備揭開國父銅像之謎。
想起那天快樂的冒險,和今日的落魄哀傷,我靜靜的聽著錄音帶試著回憶逝去的朋友們。
聽到一半,發現吳起在精神喊話那段,後面有些怪怪的。
「不…不要怕,世界上是沒有鬼的,我們今天來就是要證明畢‧‧沙沙‧‧嘶‧‧‧‧‧」
其中我們在靠近銅像那一段雜音很多,不管怎麼樣都無法聽的清楚,於是我把聲音放大,卻聽到了一些不太清楚的話。
「‧‧嘶我嘶嘶‧‧‧畢‧‧‧‧在‧‧沙沙沙‧‧‧‧銅像‧‧‧‧‧‧嗄‧‧下‧‧‧‧嘟嘟‧‧」
我心中大驚:「我?我在銅像?我在銅像下 !?」
我急忙倒轉,欲再仔細聽一遍。
但不論我怎麼倒帶回去,就是沒辦法再聽到那段奇怪的雜音,當下我想了想,也許我該把這整件事跟張老師討論一下。
我走下樓去,拿起話筒撥了電話給老師。但奇怪的是,每次對方電話接起來一下又馬上掛掉,連續三四通都這樣,正當我開始以為是自己打錯電話時,另外一頭傳來了一陣低沉的聲音。
「喂‧‧‧請問‧‧‧你找誰?」
「老師嗎?我是嘉良,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那我明天再到學校跟你說好了。」
過了許久,電話那頭始終沒有一點聲音,我等了一段時間,老師才緩緩回答。
「沒關係‧‧‧你說‧‧‧我慢慢聽你說‧‧‧」老師講話的時候,語調很慢很慢,而且似乎有點冷淡,不太像以前那樣口氣溫和有禮貌,不過由於我急著告訴他稍早在葉子家聽到的話,還有一些我的想法,對於語氣的變化也就不太在意了。
我不停的向他訴說剛剛的事,而老師也只是應付性的恩了幾聲,等到把事情都講完,抬頭看看時間,才驚覺整個家裡就只剩下我還沒睡而已。
有很長一段時間,老師都沒有說話,待我發現時間不早而停頓下來時,他才說了幾句。
「嘉良,老師跟你說,這件事不要繼續了,你就當作你的朋友搬走永遠不會回來,我不希望你們這群學生每天處在恐懼之中‧‧‧知道嗎?」老師的聲音平緩,卻聽得出來在微微的顫抖,我不了解老師究竟是在害怕?還是在擔心我們。
「老師,我無法坐視不管,死掉的都是我的好朋友,我打算明天晚上再去一次銅像,也許可以發現些什麼,說不定老師的女友就是‧‧‧」
「不要說了!」老師忽然大聲打斷我的話。
他接著說:「嘉良,這件事交給警察去做就好,要是你再這樣胡鬧,我就通知你父母,知道嗎?」
面對老師前後態度轉變如此大,我有點吒異。
「嗯‧‧‧知道了‧‧‧」雖然表面我允諾老師的要求,但私底下我卻暗罵:「開什麼玩笑,如果被你這樣威脅我就打退堂鼓,那之前我做的努力不就白費,老師太小看我們小孩子了,明天晚上非去不可。」
老師口氣回復平緩說:「恩,你知道就好,老師身體不舒服,先睡了。」
也不等我回答,老師就把電話掛了。
回到房間時我想著,一直以來總認為老師可以當我的唯一支柱,但現在似乎只能靠自己了,我拖著疲憊的身軀,斜倒在床上。
在昏暗沒有燈光的房間內,手中拿著吳起送我的錄音機,按下播放鍵,仔細聽著以往歡樂時光,在大家的歡笑聲中睡去,心中竟隱隱覺得,如果能這樣睡下去不醒來,似乎也不錯。
隔天早上,在半夢半醒間,赫然感受到有股強大內力朝我逼近。
「藍嘉良!還不趕快給我起床!上學要遲到啦!」
天不從人願,我還是醒了過來,摸摸剛剛被老媽獅吼功震傷的耳朵,我心不甘情不願的走下床準備上課。
走到學校,總是害怕在校門口又會遇到自己朋友慘死在銅像上,但這次似乎沒事發生,風平浪靜的校園,給人一種悲劇即將落幕的錯覺。
教室裡面,雖然少了兩個同學,但班上還是如往常一般平靜。坐在位置上,看到隔壁葉子那呆樣,自覺寬心不少,因為總比看到他死在銅像上好得多。
下課後想找人陪我去問老師,但始終遇不到大烈。事實上,在發生這些事後他一直在躲我們,我只好拉著葉子,兩人往職員室走去。
遠遠往教職員室一看,發現張老師的座位上沒有人,桌上疊著高高的家庭聯絡簿,散亂的桌面都是學生跟其他同事暫時放置的東西。
「阿唷!張老師今天沒有來,那教師日誌誰負責寫啊?」一個頭快禿光的數學老師不耐煩嚷著。
「我才不要寫,老師人數這麼多!全部寫完要寫到12點耶!回家會很危險的。」旁邊坐了一個年輕女老師,邊抹粉邊照鏡子說。
「大家分工寫啦,不然給校長知道了就慘了。」另外一位教師附和。
一群老師七嘴八舌的圍在張老師座位旁討論要怎麼處理教師日誌,看起來是一個十分麻煩的工作,平常似乎都是張老師在寫,所以一旦落在其他人身上,大家都表現出不情願的態度。
這時我忽然想到,老師自願留輔導課,又寫所有的教師日誌,那豈不是得留到12點以後?可是當天卻沒有發現校園內有其他燈光,而且當天晚上也沒有見到老師離開,這點使我非常疑惑。
我轉頭想問葉子有沒有發現什麼,卻看到他不斷盯著老師桌上那張照片看,臉上神情古怪,似乎想起了些什麼。
他忽然對我說:「藍教!我想起來在哪見過老師的女朋友了,是在銅‧‧‧唔!」
我急忙摀住他的嘴,不讓他說話,畢竟此話一出不信神鬼之人一定會大大嘲諷一般,更何況還是老師失蹤多年的女朋友,大人一定會以為我們在亂講話。
我們迅速逃離教職員室,在廁所旁找了公共電話,想打給張老師問個究竟,卻發現電話怎麼打也打不通。
葉子神色不安的問:「藍教‧‧‧老師‧‧‧老師是不是‧‧‧」
掛上話筒,我隱隱感覺有不好的預兆出現‧‧‧
葉子不斷問我:「老師‧‧‧也遇害了嗎?還是?」
我不知道,但這事的確不尋常,一時間失去了依靠,我忽然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我跟葉子兩人呆站了好一會兒,等到鐘聲響起我們才驚覺要上課了,我拉住葉子的手趕緊跑回教室,並叮嚀他:「這件事不要跟別人說,下課前我們假裝要上廁所,先到校門口,知道嗎?」
葉子點點頭,他意會我的暗示,這是我們以前要抓大烈最簡單的方法。
夏天的午後太陽在地上灑滿金黃色的碎片,湛藍的天空與清涼的風吹來,與我們倆的沉重心事形成強烈對比。
隨著放學的鐘聲響起,我們站在校門口,遠遠看到教室那有陣沙塵揚起,有個學生頭髮飛揚表情猙獰且腳步快速的往校門衝來。
我跟葉子不急不徐的慢慢蹲下,只見我倆慢慢伸出腳來形成一道堅密的小圍欄,如果硬要用中國武術去形容的話,這招可以說是雙人技的家用簡易版掃堂腿。
當下只聽到一聲「哎唷!」那學生就被我們絆倒在地上,他握緊雙拳跪倒在地,臉上似乎閃過一絲絲懊悔。我們拍拍褲子沾上的沙子,站起來對他說:「大烈,你到底還要逃多久?」
這奔跑的學生就是大烈,以前只要他自覺理虧不敢面對我們,一到下課時間就會沒命奔跑回家,這時候就得死守在校門口,抓住他狂奔就會失去理智的弱點,用掃堂腿將他攔下。
我們把他拖到旁邊樹下,準備進行道德勸說。
此時開始出題
<選擇題,選錯不倒扣>
1.有位多年好友死於非命,你要如何說服另外一位沒種的朋友,晚上陪你到學校一探究竟呢?
A‧動之以情,以理性及友情說服他
B‧威脅利誘,動用私刑說服
這時葉子對他說:「雖然吳起他們常欺負你,但是每次出事他也是第一個跳出來扛,現在他們死了,你怎麼能這麼沒義氣?」
我看著大烈的眼珠咕嚕咕嚕轉,四處張望,看得出來根本不理會葉子在說什麼,只等時機一到,便趕快起跑脫身。
很明顯選項A根本不管用,我不加考慮便選了B。
我轉過身去,背對著大烈緩緩說:「昨天我晚上回家時,碰到了吳起‧‧‧」
這時葉子跟大烈聽到這句話,都定住不動,大烈更是停止張望,仔細聽我接下來說的事。
「他一出現就罵了個幹,狠狠的把我壓在地上,生氣的問我為什麼不替他們報仇,接下來又連續使出幾百招家傳固定技,把我折騰的半死‧‧‧」我摸摸脖子,像是暗示那天晚上被吳起虐待的慘狀。
大烈聽到這裡,身體就不斷的顫抖起來,兩眼直望著我,看來是信了這胡謅的故事。
我接著說:「他昨天找完我之後,就說他不會放過其他人的,吳起生前就十分兇殘,誰知道接下來會變成厲鬼去找誰?」
大烈神色忽然顯得鎮定,倏地站起並說:「義氣這兩個字我還認得,吳起跟阿月死的這麼慘,我大烈肝膽相照,一定替他們報仇,藍教,有什麼要幫忙的儘管說吧!」
雖然他裝的一副大義凜然,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但從他眼神不斷透露出的恐懼,卻是怎麼樣也掩飾不了。
我嘆了口氣,對大烈說:「吳起給我的錄音機,在探險晚上錄到一句奇怪的話,似乎是暗示銅像下有什麼,而葉子‧‧‧又曾在那邊看到女人,所以我想在今晚確認銅像究竟有何秘密。」
看了看手錶,我說:「自標叔死後,學校就請不到管理員了,過晚上七點學校應該就不會有人,我們就決定七點來銅像這邊查查吧!」
大烈還是不太願意,但一想到吳起,他還是不情願的點點頭。
「七點校門口見!」約好時間後,我們就各自回家,等待夜晚的到來。
回到家裡,老媽看到準時回家的我,顯得有點訝異。
「今天怎麼這麼早?沒跟葉子他們出去玩啊?」
「嗯‧‧‧今天有點累。」我沒有多說什麼,深怕露出破綻,晚上就去不成了。
我快步回到房間,放下書包,坐在書桌前靜靜回想整件事的疑點,接二連三有人死掉、老師忽然轉變的態度、老師留校的時間、還有錄音機的聲音、葉子看到的女人‧‧‧似乎所有事情都與老師扯上關係,難道整件事我們都想錯了方向?
「吳起‧‧‧阿月‧‧‧」
我趴在桌上盯著以前與大家合照的相片,不禁望出神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被老媽的叫聲吵醒。
「嘉良!葉子打了好幾通電話給你,到底要不要接阿?」
我急忙起來看了時間,居然已經七點鐘了。
「好笨‧‧‧怎麼會忽然睡著呢?」我暗罵自己的不小心,急忙衝去葉子家接他。
才跑出家門不久,就看到葉子就坐在他家外面不遠的雜貨店,當下我心中一征:「那天也是這樣的。」
「你遲到了啦!大烈一定回家了!」葉子不耐煩的向我抱怨。
我抬頭看著即將轉入黑夜的天色,街燈逐漸亮起,往事彷彿歷歷在目。
「對不起,我們快去找大烈!」 我趕緊道歉,然後立刻拉著葉子趕往學校方向跑去。
自從學校請不到管理員後,原本就沒有燈光的學校就變得更黑,現下除了月光映照在銅像與樹上的淡淡光暈外,其他校內的景色都是黑暗一片,伸手不見五指,連摸清楚銅像位置都很困難。
「門口都沒有人,大烈一定是回去了啦!」葉子有點不太高興,但現在這氣氛卻使他右手緊緊拉著我的衣角。
「嗯‧‧‧看來我們只好自己進去看了。」我邊說邊爬進校園,而葉子因為不敢一個人回家,也只好跟著我摸黑探查銅像。
我們沿著走道旁的樹慢慢前進,藉由一點點的光線尋找銅像,我探頭往前一看,似乎隱隱看到銅像就聳立在不遠處。
「怎麼今天晚上都沒有人,恐怖死了!」葉子緊靠著我,小聲的說了這句話。
如果葉子的媽媽說的沒錯,六點後他身上的葉子就壓不住陰陽眼開,那應該是能夠看到一些「人」在遊走,但現在他卻說沒有人,這異常的反應更增添了我幾分擔憂與恐懼。
過不久,我們終於走到銅像下,我抬頭看看銅像,感覺沒有什麼不一樣,也許是因為標叔死了,黑貓也離開學校的關係,所以國父的頭,似乎就這樣穩穩的放在脖子上。
我接近銅像開始,就感覺到有人不斷在碰我肩膀,一開始以為是葉子在惡作劇,但我仔細看著他,雙手都緊拉住我的衣服,根本沒有手可以碰我。
從小父母就常常告誡,晚上回家時,如果有人呼喚你的名字或碰肩膀,千萬不能回頭,因為這樣人的命火會熄,這樣不僅會看到不該看的東西,還有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於是我小聲的對葉子說:「葉子‧‧‧你幫我看看,誰在碰我好不好?」
葉子滿臉疑惑的看著我,接著我看他將目光漸漸往上移。
他忽然放聲大叫:「啊!!!!!!」
我不敢回頭,深怕看到什麼恐怖的畫面,但葉子似乎在說些什麼。
「大大大大大烈‧‧‧怎麼會在上面?」他坐在地上,用手顫抖的指著吊在上頭的屍體。
我趕緊轉頭一看,看到大烈高高吊在銅像旁,就像吳起跟標叔一樣,舌頭吐的半長,頭垂了下來,眼睛空洞的望著我們,但唯一不太一樣的是,大烈的身上不斷的滴下水來,好像剛剛浸過水似的。
葉子爬過來拉著我的衣角顫抖的說:「怎‧‧‧怎麼人忽然變這麼多?」
我張大眼睛,望著漆黑的校園,一種絕望感,似乎慢慢降臨在我們倆身上。
兩個人跟一具屍體,同時在銅像旁,明明是燥熱的天氣,這個時候卻莫名的陰寒,冷到刺骨的感覺使得頭開始發疼,我們兩個不發一語,身體忍不住顫抖,就這樣緊靠在銅像四周的大墓碑旁邊。
突然間葉子身軀凌空飛起,原本矮過我半顆頭的他,腳居然碰到我的頭頂。
黑暗中我只看到他雙手緊抓著環繞在他脖子上的繩子,嘴巴張大似乎想要呼救,卻沒有聲音可發出。
「啊啊啊!~~~~~~~~~~~」
我淒凌的叫聲,劃破了晚上寧靜的夜空,就像是在哀嚎著事件永遠沒有結束的一天。
我看著葉子離地的身體,雙腳不停的掙扎,即便鞋子掉落在我身上,我也沒有任何感覺,巨大的壓迫感讓我連叫喊的力氣都沒了,於是就這樣雙腿發軟的坐在地上。
葉子掙扎撥弄繩子的手漸漸無力,腳也停止揮動,整個人就像這寧靜深夜停止了一切聲響,慢慢安靜了下來。
我絕望的看著葉子痛苦神情,卻絲毫沒有力氣爬起來救他,彷彿又回到了阿月吊死在樓上那天,我只能在旁忍受朋友一個一個死去。
忽然間,我發現葉子身後有個巨大身影,像是個高大男子用強壯的臂膀緊拉繩子,繞上葉子的脖子。待我定神一看,那黑影不是厲鬼,卻是我們一直相信、一直以為可以依靠的人-張老師!
我大叫:「老師!快住手!」
知道那不是鬼之後,恐懼隨即消失,身體立刻恢復了力氣,我爬了起來,猛力往老師肚子撞去。
「葉子!我來了!」我閉起眼睛,運起身上幾十年由吳起所傳授之內功,加快腳步用頭頂向老師腹部。
老師將全身力氣用在勒死葉子,危急中只想著盡快了結他,自然就沒有注意到我的動作,等到發現有人在前頭,老師整個人也被我撞倒,手也鬆開了繩子。
原本已經昏死過去的葉子,由於老師將手放開,使他重重跌在地上,隨之清醒,氣管一鬆,呼吸也就順暢起來。
「咳‧‧‧咳咳咳!」
「葉子?葉子你有沒有怎麼樣?」撞倒老師後,看到葉子坐在地上,摸著剛剛被繩子緊縛住的脖子,我急忙爬起,趕緊扶著已經站不起來的他,往校門口跑去。
這時老師也已經站了起來,畢竟大人的腳步仍比小孩大上幾步,他不費力氣便追上我們,用手中的鏟子往我們頭上揮了過來。
由於我只顧著帶葉子逃跑,沒有注意到已經往我頭上揮來的鏟子,只聽到清脆一聲,我就被鏟子擊中頭部,往銅像旁倒去。
「藍教!藍教你沒事吧?」葉子自己也站不穩,失了依靠腳一軟馬上就跪了下來,卻還是著急的往我這詢問。
也幸好平時就有被吳起用拳頭鍛鍊身體,所以剛剛這一敲只讓我覺得有點頭昏,但還是能保持清醒,不然下一個被吊在上面的就是我。
葉子爬過來,坐在我旁邊,我們兩個盯著老師,眼神充滿吒異與恐懼。
老師惡狠狠的往我們這裡看,雖然光線微弱,看不太清楚老師的臉,但還是可以發現,他的臉佈滿了青筋,眼神不若以往那樣和藹溫柔,只充滿殺戮,彷彿要殺光擋在他前面所有的人。
過不久,他開始大笑,刺耳的聲音,讓我跟葉子心驚膽跳,絲毫不敢移動,只能靠著銅像旁高大墓碑。
「吳大烈不會孤單‧‧‧」他慢慢往我們這裡走近,嘴裡細聲說出這幾個字。
「因為你們馬上就要去陰間陪他了!哈哈哈!」說完,他舉起鏟子大笑。
「那標叔、吳起、阿月‧‧‧他們!?」我咬牙切齒,盯著老師問。
「他們三個人都是我殺的,誰叫他們多管閒事!你們也是,藍嘉良!我不是叫你不要再管這件事?是你自己不聽話,就別怪我手下不留情。」老師的腳步漸漸靠近我們,嘴裡說出的一字一句讓我的心有如刀割。
「我寫教師日誌,自願留輔導課,就是為了監視你們這群愛湊熱鬧的蟲子。管理員那天晚上,也因為這樣才被我幹掉!誰叫他好死不死,看到了埋在銅像下的屍體,你們都一樣,都不肯放過我‧‧‧我‧‧‧我還有大好前途!但是你們卻一直想掲我瘡疤!」
現在的他,已經不是平日待人和氣的張老師,而是一個喪心病狂的殺人魔,為了保命而不斷犧牲他人性命的殺人魔鬼!
聽到這裡,我不再懷疑老師是兇手這件事,但看著大烈吊在高我們幾公尺的銅像上,若說兇手是人,那又如何不靠學校特製長梯爬上銅像,而且還得背負一個人的重量?
「怎麼辦到的?」我不禁脫口而出。
老師似乎看穿我的疑惑,他冷笑說:「嘿!你們這群白癡,還一直以為是厲鬼索命,告訴你們吧!這吊死在高處的原理可真是簡單不過,在你們死前就幫你們再上最後一堂課,免得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他接著得意的說:「銅像四邊的大墓碑,是不是正巧就像個大容器一樣,圍繞在銅像旁,此時只要從草叢旁接水過來,把水注滿,屍體放進去自然會浮起,根據浮力法則重量減少,抬一個人上去懸吊輕而易舉,哪還需要什麼特製梯子。一段時間後,水自然會慢慢從磁磚滲入土內,當水位下降,就成了你們早上看到的那副景象‧‧‧像厲鬼般把人吊死在空中,哈哈哈哈!」
面對老師將殘酷行徑,以及周詳的殺人計畫冷靜說了出來,我們驚訝的啞口無言。
原來大烈身上會溼透,就是剛剛沾了墓碑內的水,我隨手碰觸墓碑旁的地板,果然有一點水尚未流乾,在這樣乾熱的夏天,沒有下雨卻有水在地上的確不尋常,但只要一到早上,炙熱的太陽早已把水晒乾,絲毫不留痕跡。
「那‧‧‧那阿月呢?她也不是被鬼勒死?」親眼目睹阿月自殺,而且又留下不想死的奇怪遺書,我急欲把事情問個明白,便繼續追問下去,卻忘記自己身陷危機中。
「我說過林月枚有憂鬱症,在管理員跟吳起死後她的情緒就已經顯得不穩,偏偏你們這群朋友又少根筋,老師我只是盡點義務,跑去說了幾句責備的話,她就自責的上吊了,嘿嘿,哈哈哈哈!」老師說完後,似乎很得意又笑了起來,這笑容隱隱帶點邪氣,讓我覺得他甚至比鬼還要可怕。
「那天在阿月家附近遇到你,你不是沒進去,而是早已跟阿月說過話才走的‧‧‧」我對自己的愚笨感到懊悔,想起那天遇見老師雖然天氣很熱,但他不過走一點路,哪有可能流這麼多汗,必定是爬過樓梯上去跟阿月見面,才會不停擦汗。
如果能再長大個幾歲,我必定能親手幫他們報仇,可惜我們年紀太小,最後終究還是難逃一死。我轉頭看看葉子,發現他對剛剛老師說的話無動於衷,只是專心的看著四周圍。
U n微風論壇「我‧‧‧看見標叔,他‧‧‧他‧‧‧他蹲在地上看著我們!」葉子眼睛張大,左手緊拉著我的衣角,吞吞吐吐說了這幾個字。
「是呀,我們就要去陪他了!」我心中黯然,只看到老師一步步逼近我們,而葉子仍然注視著校園內。
「老師會想念你們的!去陪吳起跟林月枚吧!」老師把拿在手上的鏟子舉起,猛力往我們頭上一揮,眼看這鏟子就要擊中我們頭頂,這時候葉子卻忽然大叫。
「阿月!是阿月!她來救我們了!她纏住老師的脖子!還有那位護士阿姨,她把頭靠在老師耳邊,藍教你快看啊!」葉子用手指著張老師耳朵,彷彿有什麼東西在他旁邊,也許葉子是因為真的看到,所以動作絲毫沒有做假,而老師本身又作賊心虛,殺了幾個人之後,對這種事情特別敏感,感覺似乎真有人在他耳邊靠著。
「不要過來!」老師聽到這句話後,急忙用鏟子在空中揮舞,一時間失去了冷靜。
我抓住了這一瞬間的空檔,用盡最後一分力氣,拉著葉子往學校校門口衝去。
就在我們快要跑到鐵門那邊,準備爬出校門外時,有隻黑貓,倏地從我們腳下穿過,葉子被這忽然出現的黑影嚇了一跳,一個不小心失足跌倒在地。
老師回過神來看到我們停在門口,立刻拿起鏟子追來,我們看到他那凶惡的模樣,再看看高出我們幾顆頭的鐵門,便覺得逃不了,只有待在原地等死。
「這下真的要去找吳起了。」我灰心對身旁的葉子說。
在這種危急時刻,原以為葉子已經嚇傻,但他卻直直的往銅像旁猛盯,好像看到了什麼。
「那隻黑貓,是標叔養的那隻,牠跑回來找標叔的,好像是要拿什麼給他耶!」
我對葉子在節骨眼表現出的冷靜感到敬佩,臨死前還能擅用陰陽眼是直得鼓勵的一件事。
我只等被鏟子敲昏,然後跟大烈一樣被吊死,所以也沒在聽葉子說些什麼,而往事就像跑馬燈般在腦海中閃過,似乎也預告著我的死亡。
「死貓!把我的警徽還來!」
「嗯?學校裡面怎麼有人?你們在那邊幹什麼?」
鐵門外有兩個警察慢慢走近,似乎是要找回被貓叼走的警徽,當他們看到老師拿著鏟子一副凶狠模樣,立刻起了疑心,便趕緊爬進來詢問。
「標叔在保護我們!是他叫黑貓叼警徽來的!」我跟葉子不約而同的在心裡想。
「你在幹嘛?怎麼拿著鏟子?」其中一名較高大的警察,搶了出來走近老師身邊,嚴肅逼問他。
另外一名警察則扶我們起來,並看看我們有沒有受傷。
誰知道老師就像剛剛什麼事都沒發生的說:「我是這兩個學生的老師,晚上接到電話說他們跑來學校玩,又聽到有位學生被鬼害死在銅像上,怕他們出事,便來這裡看看。鏟子,是為了保護他們帶來的。」說完後,便指著吊在銅像上的大烈,證明自己沒說謊。
由於接二連三的命案皆發生在這銅像,街頭巷尾也因為到處流傳,使得這些事件慢慢變成許多不同版本的鬼話。而老師這番話,一方面是要警察相信他,一方面又要讓警察心生恐懼,便不敢在現場多加搜查。
扶我們起來的警察,腳步緩慢的走向屍體,確認老師說的話是否造假,但看得出來他十分不願意在這樣黑漆漆的學校,替屍體做啥鬼調查。
我跟葉子大喊:「他騙人!大烈是老師殺的!之前死掉的人,也都是他殺的!警察伯伯,你們快看看銅像下,他把屍體埋在下面!」
張老師面帶微笑,拍拍身旁高大警察說:「孩子想像力豐富,你別見怪。」
也許是我們年紀真的太小,警察絲毫不理會我們說的話,笑笑跑去屍體旁邊,並通知同事來學校封鎖現場。
我們急的眼淚都掉了下來,卻找不到任何證據讓警察相信,只能站在原地看著老師露出得意的笑容。
他走到我們面前,瞪大眼睛細聲說:「你們沒有證據,就無法指控人是我殺的!還是乖乖回家抱著媽媽哭吧!嘿嘿‧‧‧」
此時耳邊又聽到熟悉的聲音,很微弱,卻又十分清楚。
「藍教‧‧‧錄音機‧‧‧」
我心中一凜,立刻拿出書包內吳起送的錄音機,快步跑到在銅像旁的警察旁邊,快速按下播放鍵。
「好兄弟!你得靠自己報仇!」我暗自祈禱。
接下來從錄音機播放出的聲音,一字一句都清清楚楚,甚至沒有任何遺漏。
「他們三個人都是我殺的,誰叫他們多管閒事!你們也是,藍嘉良!我不是叫你不要再管這件事?是你自己不聽話,就別怪我手下不留情。」
「我寫教師日誌,自願留輔導課,就是為了監視你們這群愛湊熱鬧的蟲子。管理員那天晚上,也因為這樣才被我幹掉!誰叫他好死不死,看到了埋在銅像下的屍體,你們都一樣,都不肯放過我‧‧‧我‧‧‧我還有大好前途!但是你們卻一直想掲我瘡疤!」
大聲播放出來的殺人宣言,不斷的重複再重複,錄音機彷彿就像是有生命般,自行剪接了老師殺人那部份。而殺人的詭計,也巨細靡遺的在老師詳細解說中,替那兩位警察上了一課。
當警察聽到這些,都難以置信的張大了嘴巴,而老師聽完錄音,也知道事情無法再隱瞞,有錄音帶當鐵證,他百口莫辯的呆站原地束手就擒。待全部聽完後,其他支援警察也到達學校,他們召集同事,把老師押上警車。
我把錄音帶交給了警察,他們點點頭,收下了重要物證,不發一語的回到警車上,隨著刺耳的警鈴遠去,警車漸漸消失在深沉的黑夜中,也讓這幾起殺人事件落幕。
我跟葉子百感交集,雖然兇手最後順利抓到了,但那群朋友卻永遠再也回不來了,我們抱在一起痛哭,也不知道是因為成功替吳起他們報仇而喜,還是因為未來得獨自忍受喪友的痛苦而悲。
不管結果如何,這事情就這樣告一段落了。
隔天上課,還是一樣遵循以往規律的生活,上課遲到、望著少了三個人的座位,看葉子耍智障、放學回家,睡覺‧‧‧一成不變,也許也是我對這件事的釋懷。
張老師因為殺人而被起訴的事,沒多久就佔據各大報章雜誌的版面,台灣的媒體總是惟恐天下不亂的胡亂報導一通,甚至還有後續報導把其他懸案也算在老師身上,看到那些誇張的版面,我反而替老師難過起來。
在老師被抓去警局,警方在假日學校沒有人的時候,開了幾台大型土木工程機器把中庭前的銅像給移走。費了一番功夫,才安全的將頭銅像移往旁邊置放。後來他們在銅像下挖開顏色較旁邊深的土,終於發現了一隻尚未腐爛的手,便趕緊往下挖,把屍體拉了出來。
據當時的警察說,那天屍體的模樣,是他們一輩子無法抹滅的恐怖記憶。屍體完全被挖出之後,有很長一段時間躺在旁邊的木板上沒有人敢抬至車上,因為照理說,人死之後,就算不埋在土裡也會因為週遭的空氣、細菌、起化學作用產生屍斑,而後慢慢腐爛。但是當時他們只聞到很重的屍臭,是一種沒有戴上口罩就無法接近的臭味,而屍體卻完全沒有腐爛,全身呈現慘白顏色,直挺挺的躺在一群警察中間。
中國人都很迷信,警察也一樣,大家都怕去移動屍體之後,會不會被鬼跟,或是遭受到什麼詛咒。
最令他們驚訝的,莫過於屍體的眼睛呈現血紅,而不是閉著的;雙手緊握著脖子,令數位警察如何用力也無法扳開,也沒辦法將繩子從脖子上取下,可見當時兇手殺人的力道有多大,甚至可以從這屍體感受出當時殺人兇手殘暴的手段。屍體上散發出來的怨氣,令在場的警察不寒而慄‧‧‧
我想,也許是因為她還未在陰間等到張老師,所以無法瞑目,想留著這身臭皮囊,直到在人世間看到老師死去的樣子,她才肯罷休吧!
過了很久才從報紙上知道,張老師跟他的護士女友在一起的時候,那護士其實就跟醫院中的醫師有染,不論張老師如何道德勸說,那護士就是不肯放棄與那醫師的關係。當這綠帽子越戴越大,老師心中的惡魔也日漸壯大,而一步一步執行他的殺人計畫,終於在護士提分手的那天晚上,在學校將他女友勒斃,埋於銅像下。
之後在我們去學校冒險當天,因為標叔在放國父銅像的頭時,發現了屍體的手露出土外,而被留在學校監視的張老師擊斃。吳起也因為想找出真相在銅像旁偵查,最後慘遭到毒手。張老師為了隱瞞自己的罪行,只好犯下更多錯去彌補當時的後悔,沒想回過頭來,他也只是將罪惡的洞越補越大而已。
殺人事件才剛完整落幕,葉子就搬家了,準備跟他爸爸一起去南部住,所以還沒有畢業就離開了這個班級。我跟他的最後一次見面,他把身上的葉子送給了我,希望以後看到葉子就能想起他。
會去跟爸爸住的原因,是因為精神科醫生鑑定葉子的媽媽有重度妄想症,嚴重的話,甚至會傷害到葉子,必須住院長期觀察,所以他爸爸只好把葉子接回南部住。
聽到這些,不禁讓我想起當初他媽媽對我說過的話,到底是真是假?
最神奇的是,被拿來鎮壓陰陽眼的葉子,居然只是他們家中庭外隨處可見的草葉,發現這件事的我,始終沒辦法理解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葉子到底有沒有陰陽眼?是個無法解開的謎,就像你永遠無法知道究竟有無外星人的存在一樣,看到的人就是說他看到了,不信的人就是不信。
而阿月自殺的事,直到後來看了些書我才知道,患有憂鬱症的病患通常會有隱性人格-黑暗面,常常會把自己關在沒有光線的角落而難以自拔,最後將自己的心鎖死,走上絕路‧‧‧也許阿月也是因為這樣,才會在自殺前,用另外那光明面,寫下這封遺書,說明她有多捨不得我們‧‧‧
畢業典禮完,我坐在以前我們常玩耍的公園空地上,回想快褪色的歡樂。手上的錄音機,在那天晚上播放出吳起的聲音之後,就無法再錄音了,按下播放鍵機器也沒在運作,所以我決定就這樣靜靜的,把這屬於我們的惡魔錄音機,永遠收進我的記憶裡。
黃昏的陽光,總是沒那麼刺眼,抬頭一望,似乎可以隱隱看到吳起、阿月、大烈、葉子在遠處打鬧,他們大聲叫著我的名字,吳起一邊喊著欠他多少錢,一邊跟阿月使出雙人技對付大烈。
我站了起來,拋下手中書包,往即將沒入地平線的夕陽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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