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前...

這跟本人另一篇拙作
”真耶？幻耶？－【芝加哥】中的「理想」和「現實」”
算是相近題材的雙子作品,只是著眼角度不同
上篇是以偏向教育的角度,這篇是以偏向荀子思想的角度

大概就是如此,祝各位用餐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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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加哥】一片是一部運用了歌舞曲目和現實情節夾雜的歌舞片，鮮明地把1920年代的芝加哥歌舞廳是爵士、歌舞、犯罪、狂歡縱飲和男歡女愛的天堂的情景表現出來。並先後在金球獎和奧斯卡獎獲得了極大肯定。

渴望成為閃耀巨星的平凡女子蘿西(芮妮齊薇格飾)、歌舞廳紅牌薇瑪(凱薩琳麗塔瓊斯飾)因為先後有殺人嫌疑而在監獄相識並互相競爭，並在意圖利用她們使自己的名號更加響亮的律師比利(李察吉爾飾)炒作下先後讓她們的名號轟動四方。而一場場人性的表現和狡詐也在一齣齣歌舞劇和現實中不斷展開…

【荀子：解蔽】篇中，提到人之所以無法向善，主要是因為心被蒙蔽的緣故，「心生而有知」，但是所得到之事卻往往未必正確，而不正確的認識又往往形成成見，造成了蔽塞。而本文之重點在於從【解蔽】篇中分析探討【芝加哥】片中的人性、社會心態、以及媒體各方面。

本文單純的以【解蔽】篇中的概要，加以分析本片中以上提到的部分，或許有牽強之處，但在現今逐利拜金的時代中，或許可以得到另外一種啟發。

從【解蔽】看蘿西：現實版的黃梁一夢

片中的主要女主角：蘿西是一個從鄉下來的普通女子，她有自己的理想、個性平庸、又有些自我和勢利…總地說來，其實蘿西就是每個人自我的縮影和速寫，而來自鄉下，不經世事可怕的她在此當成這個段落的論述主體。

她的內心、價值觀和思維再初入城市原本都是很單純的：站上舞台成為明星，大放異彩。但是在發現答應要幫他進入演藝圈中的情夫食言，蘿西憤而殺人，鋃鐺入獄。

「…欲為蔽，惡為蔽…」（荀子集釋 P.474）她對於情夫並沒有真正的感情，除了填補丈夫所不能給予的性生活的滿足之外，最重要的是在於蘿西想要靠情夫口中的「人脈」來打開通往舞台的大道。但是情夫卻只是為了要滿足自己的慾望而編出了他可以讓蘿西前進舞台的謊言，一時不察的蘿西不甘被騙，於是便開槍殺了情夫。一味追求明星夢的蘿西最終反被自己的理想所蒙蔽，遭到了欺騙，最後背上殺人的嫌疑收押。人們當然也有所各自的理想，但是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太過於專注一件事實往往容易受到突如其來的狀況所打擊挫敗。「凡人之患，蔽於一曲」不止於一個成見、錯誤的思想，甚至更可以解釋為過度專注於一件事物的追求上而造成蒙蔽。總之，從蒙蔽中突然醒悟過來的蘿西無法接受擺在面前的事實，憤而開槍殺人。

入獄後的蘿西雖然說過她對夢想中的演藝生涯已不抱希望，但是但是從場景不斷地來回於現實和她的理想：瑪瑙岩酒店的舞台，不論台上唱的人是自己、薇瑪等其他殺夫女犯、監獄的大姊頭…表現出內心深處對於巨星夢的最後一絲期盼。直到滑頭律師比利的出現，才讓自己內心的明星夢又再燃燒了起來。

在比利唱作俱佳的表現和炒作下，使得蘿西成為聞名芝城的當紅炸子雞。但她也因此被眾星拱月的成就感沖昏了頭，以為自己可以很快就能無罪開釋，然後展開她的新生活，就算跟她一直處於競爭關係的薇瑪警告「比利最大的客戶就是比利她自己」，她還是沒聽進去，甚至態度越發的讓人俗不可耐，完全是一種暴發戶的心態。「故以貪鄙、背叛、爭權而不危辱滅亡者，自古及今，未嘗有之也。」（荀子集釋 P.477）捲入鬥爭之中而渾然不自覺的她終於和比利槓上了，甚至口出重話，那時她已經認為自己是萬人迷，根本就不要比利的安排和擺佈，兩人最後不歡而散。

但很快的，就發生跟她同監的死囚死罪定讞的事情，使她終於從理想中的大明星之夢醒了過來：就算她現在是芝加哥追逐的焦點，但她還是個有殺人罪嫌的嫌疑犯，假如自己被判有罪的話就一切都不用提了。認清這個現實的她立刻向比利妥協，讓他在法庭上大顯身手，讓蘿西很順利地無罪開釋。

但在無罪開釋的那一刻，蘿西本以為可以一圓自己的明星夢，但卻沒想到自己的知名度如同在地上被人家踩爛的報紙一樣，已經一文不名了。徹徹底底地從在夢想中的「瑪瑙岩劇場」所說的「就算比利不在，我也還有你們」的意氣風發中醒了過來。雖然蘿西在潦倒一陣後又再發達起來，不過那已經是後來的事。

綜觀下來，蘿西這一段生命歷程中，的確可以用「黃梁一夢」來形容，不同的是在於她夢了好幾次，也醒了好幾次。經過好幾次「夢」和「醒」的徘徊後，蘿西雖然最後還是圓了站上舞台、大鳴大放的明星夢。但是誰知道最後在舞台上大放光彩的她是真的「醒」了，還是只在另外一場的「夢」中？像這種只以名利為目標來生活的人其實是很可憐的，因為距離真正的「道」很遠的他們最後是跟無目標生活的人一樣：連自己到底是誰都不知道。

從【解蔽】看比利：【芝加哥】世界的嚮導，風城的墮落王者

比利，大姊頭口中「只要能讓他辯護，全芝加哥的女人都很願意殺人」的滑頭律師。口中說只在乎愛，卻又說不給五千元不接案子；四處逢場作戲，美女相陪不斷…一個個性十分鮮明，卻又相當複雜的角色。老實說來，【解蔽】篇中的篇章中的描述跟他少有符合之處，但是他卻是片中唯一能夠拋出「蒙蔽」給他人而自己又不受「蒙蔽」影響的人。他給蘿西明星夢好讓自己的法庭不敗戰績再添一筆、他給媒體胡搞亂搞的題材使自己的知名度更上一層樓。他其實就是引領蘿西以及觀眾見識真正的「芝加哥」的人。他在蘿西和媒體間的地位頗為特殊，必須在此談及，作為上文和接下來的下文的連結。

在整個劇情中，完全不見比利被困惑的情景，就算是後來法庭上的日記證據事後證明也是在他的計劃之中，事情一切的進展顯然都是在他的掌握之中。而在虛擬時空：瑪瑙岩酒店的舞台，除了穿插於日記證據的獨秀踢踏舞之外，其他的曲目都是熱鬧且華麗，將1920年代的芝加哥不問是非的秀場、官場文化鮮活地表現出來。

「何謂衡？曰：道。故心不可以不知道…」（荀子集釋 P.482）原文這裡是說何為世上衡量的標準，答案是禮義；但在【芝加哥】的世界中，比利才是一切最高的標準和代表，從他在初期說的「假如耶穌是芝城人且手頭又有五千元，他絕對是來找我。」就隱然顯示出了他絕對強勢的地位。而在歌舞劇舞台「媒體操縱會」中，比例以詼諧和木偶劇的方式展示出了他的本質：他把一切視為傀儡：無論是媒體、難纏的女記者、甚至蘿西本人，全都是他隨意玩弄的對象，一切都只不過是他建立名號的踏腳石。而片中也都一直都是比利大玩花招利用蘿西、迷惑玩弄法庭和媒體、操縱輿論…比利儼然是芝加哥中真正的王者，才是艾爾 卡彭應該讓位的對象。

而只要把比利當作「芝加哥王者」的角色來看，其實就不難了解他的作為、他的瀟灑、他的從容和他那種「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自信：聖人生命的最高意義無非於追求真正的道，而「道」這東西隨著思想和宗教的不同顯得相當抽象又相當的無所不在，所以人們常用各種方法去求道。但這公式在比利身上是完全無用的，因為他才剛出場的強勢態度就表明了他就是「道」，他就是最高標準，一切都是他說了算。而片中也只有他說了「這就是芝加哥」的話兩次。

但從另一個角度來看，「謂合王制不合王制也。天下不以是為隆正也，然而猶有能分是非、治曲直者邪？」（荀子集釋 P.498）是說假如不以王者所定的制度來看事物，那麼將無法分出是非曲直。但身為芝加哥王者、指標人物的比利卻已經帶頭做了錯誤的示範：是他讓「只要能讓他辯護，全芝加哥的女人都很願意殺人」的異名遠傳、是他任意操縱媒體甚至法庭以達到自己目的…最後甚至可以說他是一手將整個芝加哥變成一個充滿著爵士、歌舞、犯罪、狂歡縱飲和男歡女愛的墮落天堂，所以說他是統治著芝加哥的墮落王者也不為過。但話又說回來，當人處於這種上樑不正下樑歪的混亂時代中，就算有充足的物資和感官享受，就有辦法得到真正的快樂嗎？很難說。但是當蘿西無罪定宴的那一剎那，法庭外立刻爆發謀殺案：一個女子不知何原因當眾殺人。比利又有了新客戶，而芝加哥還是老樣子，繼續以比利的步調生活著。

從【解蔽】看媒體：甘於被操縱且愛操縱人

「博為蔽，淺為蔽」（荀子集釋 P.474）世界上的眾多媒體幾乎都是這兩條來操控全世界的人民和輿論：極度雜博的知識和簡單化的邏輯和理論讓人陷入媒體陷阱而不自覺。而媒體為了要有事做，常常要有一些固定的「新聞來源」，之前提到的「媒體操縱會」中就是這種情形：比利提供新聞甚至是樂子給媒體，而媒體則回報以知名度和輿論的支持，一種互助互利的關係很簡單就成形了。而沒有這種固定的新聞來源時，媒體們就乾脆自編新聞甚至刻意炒作特定人物，造成社會話題，例如數十年前的本土素人畫家洪通的「洪通熱」到現在更加莫名其妙的「ＸＸ美」和「柯Ｘ海」現象，幾乎都是媒體的炒作下的「傑作」。

在片中，蘿西和薇瑪一值都在爭誰比較出風頭：同樣都是被比利所辯護的她們無罪釋放幾乎是定局，但是她們最在意的是誰能從媒體身上撈到最多的利益－這攸關著她們所排好的獲釋後就要立刻展開的演藝之旅。所以競相爭逐報章雜誌頭條變成她們之間的戰場。

但是兩女之間如此激烈的競爭，卻沒有人是贏家。比利曾經對蘿西說「妳只是個假名人」只是一個媒體操作下的產物。人們關注她們不是因為同情他們的遭遇，而是需要一個可以打發時間的樂子和題材，樂子沒了，這些媒體寵兒自然也就失去了觀眾關注的舞台。就跟【楚門的世界】一樣，當金凱瑞離開了電視公司構築出來的虛擬世界後，雖然全球的觀眾都為此喝采，但電視一關，什麼都忘了。而她們兩人先後獲釋後也立刻失去鎂光燈，過了好一段窮愁潦倒的日子後才彼此認清現實，攜手合作，終於成功回到舞台，功成名就。

說到這裡，就要提起媒體的敗德化和綜藝化，【解蔽】篇第八段的大意為擅長其器者只能管理其器，而明禮義之人才之何為管理之道；只有明禮義才能解決事情。片中一次次提到「芝加哥其實就是個娛樂產業」這樣的字句，其中一個原因就是指那時的媒體人要的不是知識、新聞和真相，而是提供給大眾「樂子」：一個可以供他們炒作的話題好讓他們去譁眾取寵，以免他們無事可做，而且故事要越曲折離奇越好，那樣他們可發揮的地方越多。說到這裡就覺得這些媒體的嘴臉跟現今媒體相去不遠，尤其更類似於某周刊和某水果日報那種唯恐天下不亂的態度，令人作噁，但更令人無奈。而一個藝人發跡的過程其實也是媒體炒作這位藝人的過程，只要這個人對媒體而言還有利用價值。而就從這方面來說，【芝加哥】也可以算是部以古諷今的作品，因為媒體炒作新聞或是特定人物的心態幾乎都是一樣的，手法也都是大同小異，祇是時代背景的不同而使手段有所出入而已。

從【解蔽】中的【芝加哥】投射回現在：也不過如此

的確，幾乎可說是「也不過如此」。並不是該片有不足或低劣之處，而是一種「戲如人生，人生如戲」的感慨。不管戲中演得如此天花亂墬、驚奇不斷；不管導演的手法多麼讓人為之驚嘆；不管演員的演技、歌喉和身段如何令人折服；這部片子就是演一個就在人們身邊，可能已經發生，或正在發生，甚至未來就有可能發生的寫實故事。

【芝加哥】一篇原創於舞台劇，開頭就說了「以下的故事敘述謀殺、貪婪、腐敗、暴力、剝削、通姦、背叛等，全是觸動我們內心深處的主題。」不僅是觸動著觀眾的內心，更是有一種讓觀眾為之會心一笑的幽默。

片中以大蕭條時代為背景，在那個荒唐的時代中一件荒唐的事情為主軸，描寫著荒唐的時代的眾生相；而現今全球經濟陷入了普遍的不景氣之中，而現今中外許多事情讓人啼笑皆非的程度跟片中也不惶多讓；而青少年意圖想一飛沖天的追星夢、人性的陷阱、謊言和鬥爭、綜藝、敗德化的媒體亂象；「ＸＸ美」和「柯Ｘ海」這種只靠媒體炒作就紅透半邊天的「假名人」滿街都是；而對錯交雜的大眾知識次文化和先秦時期處士橫議，四處為異端邪說的「思想爆炸」時期相仿…不禁有「這是最好的時代，但也是最壞的時代」的感嘆。
【解蔽】的中心在於人性本惡，但還能行善的原因在於人心的學習。但是外在知識有對有錯，若不加小心選擇，就會吸收錯誤知識而造成蔽塞、禍害。但是現今重要的是與其去擔心人們會吸收錯誤的知識而產生不良影響，那還不如直接從「人心」的部分下手。荀子強調「虛壹而靜」，人必須謙虛、專一、寧靜才能得到真正的道，孔子又強調君子要有九思，做每件事情都必須確實考慮過才做。

「凡以知，人知性也；可以知，物之理也。以可以之人之性，求可以之物之理，而無所疑止之，則沒世窮年不能遍也。」（荀子集釋 P.498）配合【莊子 養生主】說的「生也有涯，知也無涯，以有涯追無涯，殆矣。」其實可以更清楚，因為在這個資訊爆炸的時代，人們與其擔心自己的知識吸收的不夠多、根不上時代，還不時好好反省自己，所追求的理想是否正確，而吸收的知識有無偏差。因為現今大部分的人所擁有的知識多半已足夠生活所需，假如只是為了炫耀、流行甚至只為追求知識而追求知識，那其實才是真正的愚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