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5-04 20:03:43洪雄熊
異人世界 — 01:02:03 04-05-06
1-2-3-4-5-6-7-8-9。
沒錯，是1-2-3-4-5-6-7-8-9。
不明白我在說甚麼？
很好，那麼以下這個故事，你也大概沒有聽說過吧。
我是一個離職的特務。代號「Q 」的我，那時候是專責調查、監察和對付社會上的神秘地下組織。我退休後開始寫小說，以我以前接觸過的機密情報為題材，寫了一些耐人尋味的有趣小故事。因為當中有很多的事，就算寫了出來也沒甚麼人會相信，所以政府也就對我的行為當做視而不見。反正外面的讀者，也早習慣了那些信口開河胡說一通的小說，根本沒有人會認真看待我寫的事實。世界就是這樣，假的事情很多人會相信，相反千真萬確的真相，卻往往只會被當做天方夜譚。
大家也許早聽說過甚麼共濟會啊、主業會之類的所謂秘密組織，這些我當然也有調查過。但接下來我要跟大家介紹的，卻是個從沒有人揭露過的神秘組織。組織的真正名字我不方便說了，我們就姑且稱它為「順數會」吧。
第一次接觸「順數會」，是2006年的4月29日星期六的晚上。我如常地在城裡最熱鬧的酒吧留連，暗中收集有關不同地下組織的有用情報。一個打扮一絲不苟的男人，拿著Dry Martini走到吧台前向一個穿黑色長裙的女人搭訕。直覺和經驗告訴我，這不是一般的男女交誼。我偷偷跟在男人背後，偷聽到他們的對話。
「1-2-3-4-5-6-7-8-9。」男人四處張望一番後，裝作不經意地跟女人說。
女人看了他一眼，稍為猶疑了一會後答道：「1-2-3-4-5-6-7-8-9。」
男人笑了笑：「我一看，便知道妳是我們的會友了。」然後兩個人都離開了吧台，走到酒吧暗角處聊起天來。之後我發現還有幾個人加入他們的行列，全都是在見面時以「1-2-3-4-5-6-7-8-9。」這句密碼來相認的。我知道，我又發現了一個規模不小的秘密組織了。
跟著下來的偵查過程恕我不詳述了。總之調查的結果是，世上原來有這樣一個崇拜順序排列數字的神秘組織。他們的會員大都是受過高等教育的專業人士，對秩序和整齊排列那樣的狀態，有著不可解釋的迷戀。他們會特意買下編號的六位數字是順序的鈔票，會到拍賣行競投如「1234」或是「5678」之類順序數字的車牌，家裡的雜誌和系列叢書必定按次序排列得整整齊齊，就算是平時逛書店和圖書館，也會忍不住出手將次序弄亂了的雜誌和書本重新排好。他們會為一切不按次序出現的事物抓狂，進餐時要是主菜比前菜先來的話，他們準會把侍應生大罵一頓。他們相信生命的一切也得按適當的秩序和順序進行，一切有著絕對不容改變的規範，而這些規範都在他們的手裡好好掌握了。簡而言之，任何的「偶然」、「混亂」和「脫序」，對他們來說都是不能接受的罪惡。
對於這樣一個組織，我本人來說極其量只會講一句「十分同情」。不過，調查之下我發現這個組織遠比想像中龐大，而且會員中更多屬社會中的精英分子。對於這樣的一個團體，我們怕事的政府是不會容許的。所以上頭指令我盡快瓦解這個非法組織，而根據我的判斷，5月4日的凌晨時分，是我動手的最佳時間。
據情報顯示，「順數會」全球789個資深會員已經秘密來到這個城市，計劃在5月4日凌晨1時2分3 秒那一刻，聚集在全市最大的廣場，一起進行一項宣揚和頌讚數字秩序的儀式。那一刻，正是人們口中一個百年一遇的所謂「奇秒」 — 即是時分秒日月年，排列成為「123456」這個順序。而他們的計劃，說穿了其實就是約定在01:02:03 04-05-06，789個人聚在一起同時大叫一聲。這樣的事，當然不能算是對政府構成任何危險的叛亂，甚至連「有害公眾」也談不上，頂多只能算是有點擾人清夢的「快閃」(Flashmob)行動。不過，只要是一大班群眾齊心做一件所謂追求真理的事情，對我們政府來說也已經是一種挑釁的行為 — 真理，是不應該掌握在人民手中的。
我把一個詳細的特種部隊鎮壓方案交給上司過目，我有把握在5分鐘內將在場所有人輕易解決。誰知道上司只是帶笑把計劃書退回給我：「Q，不用這樣勞師動眾的。只要讓他們知道，真理和秩序，不是他們可以掌握到的便行了。」
2006年5月4日凌晨1時正，即是01:00:00 04-05-06，亦即是計劃始動前的兩分零三秒，我躲在廣場附近一個暗角靜靜地監視著。數百個不同國籍的人悄悄從各方踴至，然後不發一言地站在那裡，全神貫注地以恭敬的神情望著手上的表。我早查探到他們特別訂製了789隻這些誤差不超過十億分之一秒的銫原子手表，只為了可以準確無誤地在同一秒鐘開始行動。
01:01:00 04-05-06，全數789名參與者已經集合在廣場上，緊張地等待著他們那神聖的一刻來臨。廣場上除了風聲之外便只有各人的呼吸聲，彷彿連世界也在陪他們等待那一秒鐘。
01:01:50 04-05-06，站在離他們數十米外的我，依照上頭先前的指示，打開了放在腳邊的黑色盒子。一只黑色的物體地從裡面彈射出來，沿著地面向人群的方向滑行。在月光的照射下我花了數秒的時間，終於看清楚那是甚麼東西 — 一只黑色的機械老鼠。
01:02:00 04-05-06，機械老鼠順利進入人群的外圍，並且成功地接觸到其中一個女性目標的腳部。她急忙低頭一看，隨即以最高分貝的音量，本能地發出一聲悽厲的驚呼。這個時候，早已經緊張得如箭在弦的人群紛紛因而失控，儘管明知離約定的時間還差兩、三秒鐘，也忍不住跟著大聲呼喊起來。一時間廣場裡的呼叫聲始起彼落混作一團，當初約定在那奇特的一秒鐘同聲高呼的計劃也頓時泡了湯。我用遙控器把機械鼠回收了，然後靜靜地離開現場。
計劃失敗後的一個月，「順數會」在高層的激烈爭拗下無聲地瓦解了；大概大部分所謂「受過高等教育的知識分子」，往往才最是未能緊守信念和原則的一群。最後我將事後的總結報告呈上總部，心裡可對上級的神機妙算，佩服得五體投地。
當然，你可以不相信我說的這個故事。正如故事開首所言，真和假跟本就是愈來愈多人弄錯的慨念。不過無論如何，到最後我也想好奇地問句：01:02:03 04-05-06的那一秒鐘，你，又究竟做了甚麼樣的事？
沒錯，是1-2-3-4-5-6-7-8-9。
不明白我在說甚麼？
很好，那麼以下這個故事，你也大概沒有聽說過吧。
我是一個離職的特務。代號「Q 」的我，那時候是專責調查、監察和對付社會上的神秘地下組織。我退休後開始寫小說，以我以前接觸過的機密情報為題材，寫了一些耐人尋味的有趣小故事。因為當中有很多的事，就算寫了出來也沒甚麼人會相信，所以政府也就對我的行為當做視而不見。反正外面的讀者，也早習慣了那些信口開河胡說一通的小說，根本沒有人會認真看待我寫的事實。世界就是這樣，假的事情很多人會相信，相反千真萬確的真相，卻往往只會被當做天方夜譚。
大家也許早聽說過甚麼共濟會啊、主業會之類的所謂秘密組織，這些我當然也有調查過。但接下來我要跟大家介紹的，卻是個從沒有人揭露過的神秘組織。組織的真正名字我不方便說了，我們就姑且稱它為「順數會」吧。
第一次接觸「順數會」，是2006年的4月29日星期六的晚上。我如常地在城裡最熱鬧的酒吧留連，暗中收集有關不同地下組織的有用情報。一個打扮一絲不苟的男人，拿著Dry Martini走到吧台前向一個穿黑色長裙的女人搭訕。直覺和經驗告訴我，這不是一般的男女交誼。我偷偷跟在男人背後，偷聽到他們的對話。
「1-2-3-4-5-6-7-8-9。」男人四處張望一番後，裝作不經意地跟女人說。
女人看了他一眼，稍為猶疑了一會後答道：「1-2-3-4-5-6-7-8-9。」
男人笑了笑：「我一看，便知道妳是我們的會友了。」然後兩個人都離開了吧台，走到酒吧暗角處聊起天來。之後我發現還有幾個人加入他們的行列，全都是在見面時以「1-2-3-4-5-6-7-8-9。」這句密碼來相認的。我知道，我又發現了一個規模不小的秘密組織了。
跟著下來的偵查過程恕我不詳述了。總之調查的結果是，世上原來有這樣一個崇拜順序排列數字的神秘組織。他們的會員大都是受過高等教育的專業人士，對秩序和整齊排列那樣的狀態，有著不可解釋的迷戀。他們會特意買下編號的六位數字是順序的鈔票，會到拍賣行競投如「1234」或是「5678」之類順序數字的車牌，家裡的雜誌和系列叢書必定按次序排列得整整齊齊，就算是平時逛書店和圖書館，也會忍不住出手將次序弄亂了的雜誌和書本重新排好。他們會為一切不按次序出現的事物抓狂，進餐時要是主菜比前菜先來的話，他們準會把侍應生大罵一頓。他們相信生命的一切也得按適當的秩序和順序進行，一切有著絕對不容改變的規範，而這些規範都在他們的手裡好好掌握了。簡而言之，任何的「偶然」、「混亂」和「脫序」，對他們來說都是不能接受的罪惡。
對於這樣一個組織，我本人來說極其量只會講一句「十分同情」。不過，調查之下我發現這個組織遠比想像中龐大，而且會員中更多屬社會中的精英分子。對於這樣的一個團體，我們怕事的政府是不會容許的。所以上頭指令我盡快瓦解這個非法組織，而根據我的判斷，5月4日的凌晨時分，是我動手的最佳時間。
據情報顯示，「順數會」全球789個資深會員已經秘密來到這個城市，計劃在5月4日凌晨1時2分3 秒那一刻，聚集在全市最大的廣場，一起進行一項宣揚和頌讚數字秩序的儀式。那一刻，正是人們口中一個百年一遇的所謂「奇秒」 — 即是時分秒日月年，排列成為「123456」這個順序。而他們的計劃，說穿了其實就是約定在01:02:03 04-05-06，789個人聚在一起同時大叫一聲。這樣的事，當然不能算是對政府構成任何危險的叛亂，甚至連「有害公眾」也談不上，頂多只能算是有點擾人清夢的「快閃」(Flashmob)行動。不過，只要是一大班群眾齊心做一件所謂追求真理的事情，對我們政府來說也已經是一種挑釁的行為 — 真理，是不應該掌握在人民手中的。
我把一個詳細的特種部隊鎮壓方案交給上司過目，我有把握在5分鐘內將在場所有人輕易解決。誰知道上司只是帶笑把計劃書退回給我：「Q，不用這樣勞師動眾的。只要讓他們知道，真理和秩序，不是他們可以掌握到的便行了。」
2006年5月4日凌晨1時正，即是01:00:00 04-05-06，亦即是計劃始動前的兩分零三秒，我躲在廣場附近一個暗角靜靜地監視著。數百個不同國籍的人悄悄從各方踴至，然後不發一言地站在那裡，全神貫注地以恭敬的神情望著手上的表。我早查探到他們特別訂製了789隻這些誤差不超過十億分之一秒的銫原子手表，只為了可以準確無誤地在同一秒鐘開始行動。
01:01:00 04-05-06，全數789名參與者已經集合在廣場上，緊張地等待著他們那神聖的一刻來臨。廣場上除了風聲之外便只有各人的呼吸聲，彷彿連世界也在陪他們等待那一秒鐘。
01:01:50 04-05-06，站在離他們數十米外的我，依照上頭先前的指示，打開了放在腳邊的黑色盒子。一只黑色的物體地從裡面彈射出來，沿著地面向人群的方向滑行。在月光的照射下我花了數秒的時間，終於看清楚那是甚麼東西 — 一只黑色的機械老鼠。
01:02:00 04-05-06，機械老鼠順利進入人群的外圍，並且成功地接觸到其中一個女性目標的腳部。她急忙低頭一看，隨即以最高分貝的音量，本能地發出一聲悽厲的驚呼。這個時候，早已經緊張得如箭在弦的人群紛紛因而失控，儘管明知離約定的時間還差兩、三秒鐘，也忍不住跟著大聲呼喊起來。一時間廣場裡的呼叫聲始起彼落混作一團，當初約定在那奇特的一秒鐘同聲高呼的計劃也頓時泡了湯。我用遙控器把機械鼠回收了，然後靜靜地離開現場。
計劃失敗後的一個月，「順數會」在高層的激烈爭拗下無聲地瓦解了；大概大部分所謂「受過高等教育的知識分子」，往往才最是未能緊守信念和原則的一群。最後我將事後的總結報告呈上總部，心裡可對上級的神機妙算，佩服得五體投地。
當然，你可以不相信我說的這個故事。正如故事開首所言，真和假跟本就是愈來愈多人弄錯的慨念。不過無論如何，到最後我也想好奇地問句：01:02:03 04-05-06的那一秒鐘，你，又究竟做了甚麼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