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看到一些朋友轉貼「金門縣中心圖書館跟美術館」設計圖的新聞，想起一些往事：

十多年前，我在金門縣文化局當替代役，代理收發室時會看到往來南棟圖書館閱覽室的讀者，常看到的有每天來看報紙的高中退休老師，帶小朋友來兒童館的媽媽，固定到三樓閱覽室佔位置的國考生，只有期中期末考時才會出現一位難求的景況，大多是附近的國高中生。北棟主要是藏書，我去借閱過幾次，很少遇到借書人。

五年前，我在金門縣政府行政處任職，有天聽說某雜誌評比金門縣的閱讀力排行倒數，評比的標準之一是公共圖書館的借閱率，於是縣務會議上有人提議，縣府員工每人每月至少借幾本書來提升借閱率。然後就開啟某同事每個月蒐集同仁的縣民卡，去文化局圖書館搬一堆書回來，時間到再還書借書，循環不已。（幸好只實行一段時間，不然借而不閱，我真的不曉得有什麼意義？）

我當時聽聞此一政策，期期以為不可，雜誌的評比標準有問題，借閱率怎會等於閱讀力？縣府怎麼不發聲明跟雜誌社抗議？不是都說金門人很有錢，有錢就買書回家看啦，又何必借書？（到圖書館借書無可厚非，畢竟不是人人想買書，家裡也未必有藏書空間，當時強調鄉親不借書或許是因為已買書，只是諷刺量化指標的膚淺。）

我始終認為，真正的讀書人會盡量買書，除了寫報告跟論文外，我很少借書：一是因為我習慣在書上註記，塗塗寫寫，所以能買盡量買，我的待閱書單還有320筆，哪有餘裕再去圖書館借書？二是書其實不貴，還記得念研究所時，我把書單上的書幾乎買全，同學甲說：「你真有錢！」我回：「你也可以做到，只要少抽幾包菸就可以買書了。」三是買書除了可以隨時翻閱，還可以鼓勵出版事業，書賣得好，作者才有「本錢」持續創作；四是好書值得再讀，想讀時手邊無書，對我是一種心理折磨；五是即使書的內容過時送資源回收，只要用心讀過，從中獲益，錢就不算白花。

我一直覺得，第一個把書比喻成精神糧食的人真是天才，我常思考兩者之異同，相同處有三點：一是不同的書就像不同的食物，提供不同的養分；二是人成長的不同階段需要的營養素不同，需要的書也不同；三是編輯就像料理，會讓書呈現不同的滋味風貌。不同處也有三點：一是保存期限較長，有些經典甚至流傳千年仍不會過期；二是可再次取用，而且隨著個人閱讀能力增長，會咀嚼出不同的滋味；三是人活著不能不吃東西，卻可以不讀書，但讀書可以讓人活得更有意思。

蓋個新的圖書館，是不是就能提升閱讀力？我深深懷疑。教育部於111年3月3日公布「110年臺灣閱讀風貌及全民閱讀力年度報告」，以4項指標、分直轄市、縣市及鄉鎮市組進行評比，包括「民眾每人擁書冊數」、「民眾每人借閱冊數」、「民眾每人到館次數」、「民眾持證比例表現」。所以，也不能怪雜誌的評比標準。假如教育部之後依然延用上述量化指標，以金門的戶籍人口跟常住人口落差之大，蓋新圖書館只會讓後三項指標的分數更低。

金門是否有必要蓋新的圖書館？可以從財政面討論，在剛結束的議會第七次定期會，有議員提出質詢，我不再贅述；身為讀書人，我關心、強調的是：借閱率不等於閱讀力！評比閱讀力需要質化的指標，如讀後心得的發表內容、如作家演講座談後的討論、如借閱的圖書類型等等。

再次重申：借書閱讀是好事，無論是為了充實知識、還是為了消遣娛樂、抑或是解決生活問題，但總不能是為了累積點數換取獎品，那是買櫝還珠，不是讀書！

【圖：筆者藏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