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04-20 07:43:03Ambrosia

能耐

你到底有什麼能耐,能將我原先的好心情一掃而空?






「怎麼啦?」小音晃著身上銀亮的首飾,又扭又擺地往呆坐在吧台一角的身影走來:「又是哪個不知好歹的傢伙惹大小姐不高興啊?」


「沒什麼!」水薰甩開小音拍在她肩上的手,淡淡地回道。


「還說沒什麼?!」小音挑著高三度的嗓門,雙手捧著臉,怪聲怪氣地說:「妳看看妳,一臉死氣沉沉的樣子,皺紋都不知道要跑出好幾條唷,月底還沒到,既不用擔心房租繳不出來,也不用煩惱斷水斷電,考試嘛,妳向來也沒什問題,根本沒有什麼好擔心的情況下,妳都可以把自己搞成一副天馬上就要塌下來的模樣,還說沒什…………」


「喂,阿桑!」小音轉向吧台內忙碌的身影訴苦道:「怎麼我說了那麼多,她一點反應也沒有?平常還會嫌我煩啊地叫我閉嘴,今天連理都不理人,發生了什麼事?」


「不知道。」綽號叫阿桑的人轉過身來,手上拎了幾支瓶瓶罐罐,開口問道:「想喝點什麼?」


「哇靠!這種情況你問我『想喝點什麼?』,你有沒有神經啊?!」小音又氣又跳。


不理會她的叫囂,阿桑瞥過頭問道:「薰,想喝點什麼?」


「Long Island」還是一樣淡淡的聲音。


阿桑皺了皺眉,還來不及張口發表任何意見,一旁的小音早就以極快的速度湊近水薰,然後又開始調嗓亂吼一氣:「哇塞!長島冰茶?!唷唷唷唷買尬的!薰,妳知不知道,一個女生如果在酒吧裡叫長島冰茶的話,代表她很饑渴……」


 碰!


小音還來不及說完,就被吧台上特意摔出來的聲音搶去了鋒頭。


阿桑很用力地將他的成品放在吧台上,然後將它推到水薰的面前。







「噗───────!」


先前那重重的一聲所換來的短暫寂靜被一個噴灑似的聲音打斷,接著是薰怒罵的聲音:「呸!這是哪門子的Long Island?根本就是可樂!」


「妳未滿十八歲。」阿桑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


「靠!還是沒汽的。」水薰用手抹掉嘴邊的殘留液體,沒好氣地抗議道。


「是嗎?」阿桑還是一臉毫不在意。


碰!地又一聲,這次輪到水薰發難。


不過她倒是差點把杯子砸爛。






「……這是怎麼回事?」小音慢了好幾拍才慢慢回過神來,不解道:「你幹嘛啊?沒事拿沒汽的可樂給她喝做什麼?薰又是怎麼回事?叫長島冰茶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啊,反正今晚是淑女之夜,男人要多少有多少,對不對,薰?喂!薰,妳有沒有聽……咦?」


水薰早在小音開始碎碎念之前離開了吧台,而回過神來的小音只來得及看到她踏進出口的背影。










水薰漫無目的地晃著,她一向稟著『自己的問題自己解決』的原則,阿桑也很清楚,所以才拿沒汽的可樂讓薰自己出來找尋解決的方法,畢竟在吧台窩一晚也解決不了問題。


問題是,『問題』是什麼?


水薰想了半天還是摸不著頭緒。今早出門的時候,心情明明還不錯,在學校也沒碰到什麼讓她煩超過一堂課的事,甚至連最討人厭的化學小考都輕鬆過關了!而且,就像小音所說的,不用煩房租,也不用煩斷水斷電,到底還有什麼可以煩到她?!


難道是那通該死的電話?


下午跟一票同學討論晚上要去哪裡唱歌的時候,想邀梓彥同行的水薰卻收到一封他傳來的簡訊。簡單兩三個字,卻足以讓水薰嗅到另一頭鬱悶的氣味。她馬上撥了通電話,手機那頭果真傳來一陣低調的語氣。


當時她有點急燥地想要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卻三言兩語地含糊帶過,然後又悶悶地掛上電話。水薰也因此興致大減,所以才跑到阿桑的店裡,而沒有跟同學去唱歌。


……該死!真的是那通電話!


可是,真的是那通電話嗎?水薰越想越覺得莫名其妙,索性邊走邊踢起路上的碎石子。


她幹嘛要心情不好呢?心情不好的人明明就是梓彥,她什麼事都沒做,只不過跟他講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為什麼現在的她也在心情不好?根本就沒有發生任何會讓她心情不好的事嘛。


對!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她幹嘛心情不好?


哼,沒有,她沒有心情不好!


……唉…………


水薰大大地嘆了一口氣,這真是她說過最自欺欺人的一句話,明明就一臉天垮了下來的表情,明明就一個人垂頭喪氣地在街頭游盪,這種情況如果硬說自己沒有心情不好,恐怕連三歲小孩都騙不過去。


    該死!












水薰一直在街上閒晃,等她走煩了,才發覺自己出現在夜間球場裡她最常佔據的角落。


既來之則安之,反正也沒有什麼特別想去的地方,這麼想著的她隨性地蹲坐了下來,將下巴卡在堆起的兩膝蓋之間,不發一語地看著場上飛奔的人影。


昏黃的燈光下,小黑、熊貓、少爺和一些叫不出名字的人正在場上鬥牛,幾個人你來我往地相互廝殺,一會急停跳投,一會又是三分空心,要是平常的她早就在場邊又跳又叫地幫他們歡呼了,可是今天的她就是提不起勁,下巴像是黏在雙膝之間,連開口打招呼都省了。


場上的人不停輪替,而水薰看到後來竟然打起瞌睡,直到天外飛來一顆籃球,正好砸中她的腳。


 「哇靠!」
 「場外大暴投!」
 「搞什麼啊?」


驚呼聲剎時此起彼落,小黑那票人也圍到水薰身旁查看傷勢。


「對不起!對不起!」始作俑者更是急忙地從隔壁球場跑過來,撿球順便查看災情:「有沒有怎…………小薰?!妳怎麼在這裡?」


被籃球狠狠敲醒的水薰還弄不清發生什麼事,就被一群人七手八腳地移動到離球場較遠的休息區,而在七嘴八舌地決定把這名意外傷患交由始作俑者來負責照顧後,大伙又各自回到球場繼續廝殺。


 「讓我看一下妳的腳。」


水薰在醒來的下一秒便發覺腳傳來一陣熱燙,但在身旁一下子聚集充滿臭汗淋漓的一堆人,然後又一下子散空的情況下,她仍舊一臉茫然,只能任由那個始作俑者擺佈。


 「有點紅紅的,我幫妳噴一下肌樂好了。」


滋──地一陣涼意喚回了水薰的意識,她睜大眼看著蹲在她跟前的始作俑者:「呃,是你?」


 「可能會瘀青。」噴完肌樂的梓彥小心地將她的鞋襪穿好:「痛嗎?」


 「還好。」水薰又恢復先前在阿桑的店裡那種淡淡的聲音。


 「……對不起。」坐在一旁的梓彥背對水薰看著球場,小小聲地說道。


 「沒關係。」


 「…………我是說,下午的時候,」梓彥回過頭來,一臉歉意:「我不該遷怒在妳身上。」


 「沒關係。」


 「妳不是說要跟同學去唱歌,怎麼會來這裡?」


 「我沒去。」


 「為什麼?」


 「…………」水薰低頭沉默了一會,說道:「心情不好。」





梓彥回頭看到球場上的小黑正在向他揮手,他起身走往球場跟那群人交談幾句後,隨即折返,手上還拎了瓶汽水。


「這是今天班聯會剩的,給妳,」梓彥把一瓶只剩三分之一的兩公升汽水丟給水薰:「我去跟他們打個幾場,然後再送妳回去。」


揚起頭來想回應的水薰只來得及看見他轉身前的笑容,而球場上的一票男生則早就迫不及待地開始另一場追逐戰。


被球敲到腳的她只有坐在一旁看球的份。


至少,今天還有汽水喝。






噗───────!


才剛那樣安慰自己的水薰馬上很不淑女地噴出一大口汽水,然後哈哈大笑,惹得場邊一片白眼。


怎麼又是一瓶沒汽的汽水?!













你到底又有什麼能耐,能將我原先的壞心情一掃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