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11-09 07:44:51orangebach

11/3,全日本劍道比賽,東京武道館

看劍道比賽是東京之行中的意外旅程。我不識劍道,連《好小子》都沒看過,完全機緣巧合。

劍道在台灣被視為冷門運動,在日本卻是大熱門,這個全日本劍道聯盟舉辦一年一度的冠軍賽更是盛事。現場門票早上八點半開賣,八點半之前,已大排長龍,我後面緊接著又接出一條長尾。身為日文文盲,我先在紙上寫下票價和張數,以節省時間,省得被後面的人龍白眼。日本真是個奇妙國家,甚麼活動都有足夠多的小眾,時間一到,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相挺。

比賽從上午10:15開打,來自日本全部32名選手,經過三回合單淘汰比賽,剩下四位選手進入準決賽和決賽,全部共五輪。五輪比賽(含休息)可以在傍晚前結束,便可知這是個速度很快的比賽。

劍道比賽的遊戲規則是,在一定時間內任一方擊中對方的面、手腕、腰部或喉部,三戰兩勝者贏。超過比賽時間進入無時間限制延長賽,延長賽中只要任一方擊中對方任一罩門便算贏,所以比賽可能很長,也可能很快。妙就妙在,不是你打到對方罩門就算得分,而要三名裁判舉旗判定這次擊中是「氣劍體」一致,才算得分;換言之如果裁判覺得沒有做到「氣劍體」一致,你打中對方罩門一百次還是無法得分。

午餐前的兩個小時,32名選手分兩場地比試,我一下看左邊一下看右邊,只聽選手滿場亂叫,還沒搞清楚發生甚麼事情,已經有人得分;要不然就是等了老半天都沒人得分,等我精神一恍惚,就有人得分。可以說,上午兩個小時我不知道自己在看甚麼,反正就.......一下莫名其妙有人得分。

其實到中餐時間,朋友問我要不要走人,我說看比賽不就是要看決賽?都已經到這個地步,再看幾個小時也無妨。雖然看不懂,我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的人。比賽有趣之處便是,即便看不懂,還是感受到比賽的緊張感,事後證明這個等待真是無價。

中午以後,兩個場地合併成一個場地,兩旁的字幕原本只有比賽選手的名字,現在不但有名字,還有選手照片和過往戰績,有一種你得比到這個程度才值得大家認識你的感覺。決賽由兩屆日本冠軍的西村和三屆日本冠軍的內村決戰,去年的決賽也是此二人對戰,號稱當今日本劍壇最強二人,讓我想起過去的費德勒和納達爾。

決賽一開始,西村立刻攻擊(叫做「迅雷不及掩耳」),在一分鐘內擊中內村手腕得分,內村還沒回神(全場都沒回神),得分後的四十秒內,西村立刻再次攻擊內村手腕,再得一分,這場決賽便在全場驚愕中結束了!不到兩分鐘。

這整場比賽給我很大的感想:

1. 根據劍道的規則,擊中也未必得分-->是不是很像我們生活日常,做很多自以為美的事情、自以為到位到點,卻未必管用?究竟甚麼是關鍵得分,其實不是我們自以為的標準,更重要的是得到環境的肯定。

2. 得分的時候要氣劍體一致-->「氣」是要發出聲音,「劍」是要打擊對方要害,「體」是腳要踏地,三者要同時到位稱為「一致」。是不是提醒我們平常做人處事,內外要一致、表裡要如一?你不能只有樣子,也不能光是想到,而是身心靈全都要專注,而且要一直專注,否則看不出對方破綻,而時機稍縱即逝。

3. 劍道比賽場外販售頭巾,上面寫最多的字有兩個:一是「心技體」(就是氣劍體),另個是「心不動」。 有時候場內選手僵持不下,雙方忙著找對方破綻,唯有心不動,體才會無形,無形才無破綻。這呼應到司馬懿講的「關心則亂」,特別提醒到我任何時刻要保持心的沉穩和安定,面對任何事情要練習Grace under pressure.

4. 決賽的兩分鐘,簡直就是人生的縮影。我們在場邊坐六七個小時,就是為此兩分鐘;而西村、內村鋪陳過去一年,也是為了這兩分鐘。沒有人知道決賽只有兩分鐘。而我們準備了一輩子,說穿只是為了關鍵時刻,可是關鍵時刻甚麼時候出現、為時多長,毫無所知,我們能做的就是準備和專注而已。對西村而言,他把準備和專注安排在那兩分鐘內show hand,賭一把,龐大的壓力下要心不動,才能伺機而動、致命一擊,贏得冠軍。反過來對內村而言,兩分鐘也不過是兩分鐘,人生來日方長,兩分鐘輸贏無法斷言未來人生,他也得要快點恢復心不動,快點邁出下一步,為明年、甚至未來繼續努力。

正所謂「一場比賽看人生」,收穫無價。我跟朋友相約明年再來看西村內村大對決:內村已經連續兩年敗在西村的手腕攻擊,明年他會如何因應?西村已經連續兩年靠必殺技致勝,對手勢必對此加強防守,西村又會如何因應?四強之中、兩村之外的安藤,坐擁世界冠軍,獨缺日本冠軍,「無冠帝王」的稱號成為極大諷刺,明年他勢必整軍再戰,又會為兩村之鬥帶來甚麼變數呢?

這又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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