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05-14 10:29:27顏士凱

夢見蘇菲瑪索─電影與鋼琴


一個女人坐在一架黑色大鋼琴旁。她低頭翻著一本冊子,像樂譜;
她穿著一件頸下開叉的低胸晚禮服,像1994年凡賽斯為伊莉莎白赫
莉設計,那件低胸、脅下鏤空近臀的禮服。她悠然抬起頭,手中的
樂譜變轉成一本食譜,她伸出食指指了一下食譜其中一行,一男子
立即走了出來,無庸趨前探看內容,他隨即舉起左手臂、墊上左腳
尖、抬動右大腿,身姿如自左而下劃過銀幕的對角線,一氣呵成地
飄然舞動起來──我的眼神離開蘇菲瑪索,身體開始向右方離地旋
轉起來。

偏離平日習慣,眼皮翻眨幾下,意識汨汨滲進剛剛發生的事情,雙
腳搖起臀部的重心,從棉被裡伸出、著地,一種很柔暢的手感,與
還在夢話中的腦袋連成一氣,身體挺立在床前,兩隻腳的腳尖都準
備離地,身體被一股柔軟的氣流所帶動而武動起來;從臥室武到客
廳。事後才知道武了一個多小時,事後才知道那較不接近武,而更
貼近「舞」──多年之前,寓住陽明山腳下時,與山上一位友人,
一起到一個堪稱有點遙遠的地方學太極拳,那在當時的遙遠之地,
而今卻離寓居之所近若咫尺。

夢發生於懷孕的蘇菲瑪索在農曆年後在澳門遭搶後不久;很久沒打
的太極拳卻是近年來與幾位友人碰面時,每次都會提起的話題。每
次剛看完電影,都有種想讓身體「輕輕異動」的感覺──除了張口
說話外。每次在戲院亮燈後不得不張口說話時,都有種「遭搶」的
痛感:又一次異樣的電影「感」,那股若有似無的溫度被翻攪成一
種不得不然又難以為然的社會熱度。

在一直都沒開燈的黑夜中,就著窗外射進來的一點光,摸黑坐了下
來,一股溫暖的氣流在身體四周默默運轉。很自然想到一個當下不
以為是問題的問題:如果這個人類社會沒有了電影當會如何?思緒
卻並沒有因此變成複雜起來,或者整個身心此刻是遠離那種熾熱的
分析狀態。近日夜半醒轉,幾度想起蘇菲瑪索之夢時,一個奇特的
念頭幽幽浮現:地球是也一種有機體,那麼,地球可也有它自己的
夢?人類有黑夜之夢與白日夢(理想)之別,地球可也有它的黑夜
之夢與「理想」?在黑夜中,不知何所是地靜默、不知何所去地深
沉到「地球的旋轉」,如是飄緲的撼動心神之境。

人類自己做的夢儼然無他人可得見,然而,最「不可思議」的是,
唯一得見那個夢之人,之能看得見那個夢,卻得閉上自己的雙眼─
─只要他一張開眼,便是那個夢消逝之際。而,唯一可以「証實」
這個夢的真實性的,儼然也只有殘留在身心深處的「夢感」了。

那麼,一個人的電影感之於那個人的電影經驗之真實度,就不只是
「某種感覺而已」。那麼,如果地球也能做夢,人類將「能」看到
什麼?──以地球的體積與運轉速度,人類只有憑借其快過光速的
意識,可以企及地神會?──肉眼之見反卻是夢醒後白日之夢想?

1926年中國的關帝水庫突然決堤,1986年車諾比核電廠爆炸,1996
年美國歡樂鎮的銀橋突然倒塌,都有人「看到」「天蛾人」。看過
《天蛾人》,行走在午后的西門町中,在不必張口的陌生人群裡,
「地球之夢」默默在腳下不斷旋轉;幽幽餘光中,二十年前驚動人
類社會的《E.T.》,一路悄然飄動在髮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