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11-22 12:36:37一林

寧靜中的不寧靜___評北野武的



一貫以黑色暴力為特色的北野武,這次從片名開始就留給觀眾一種淡淡的揮之不去的詩意.那年夏天,寧靜的海;夏天金燦燦的陽光下,湛藍的海水卷起層層雪白的浪花,海灘邊沒有喧嘩吵鬧,一片寂靜,這是片名帶來的第一聯想。那麼究竟那年夏天,寧靜的海邊發生了怎樣的故事呢?
一對年輕的聾啞情侶每天結伴來海邊,男生迷上衝浪.女生默默地疊著男友的衣服.男生抱著撿來的衝浪板,日復一日地練習,甚至耽誤了本職工作.女生總是在一邊默默支持,抿著嘴微笑.最後男生終於參加衝浪比賽得了獎,二人留下歡樂的倩影.又一個陰雨天,女生獨自打著傘站在海灘邊,海浪沖回來空空的一塊衝浪板,男友永遠地留在了海裏.女生獨自抱著衝浪板來到男生比賽獲勝的海邊,她把兩人的合影貼在衝浪板上,把板推向了大海……
就是這樣一個發生在一對聾啞戀人身上的故事,成就了北野武別具一格的寧靜風格.整個影片多處用廣角鏡展現大海的廣闊給寬銀幕前的觀眾一片大海的純淨之感,濤聲陣陣,除了海浪仍是海浪.男女主角邁著聾啞人所特有的不太協調的腳步朝海邊走去,即便是二人的手語交流,也是無聲無息的進行著,那麼影片果真寧靜到底嗎?
當然不是.雖然海浪聲充斥著整個畫面,雖然音樂聲填充了失聲的主角對白,雖然整個故事沒有離奇的情節,但是依然在寧靜中蘊涵著不寧靜.在平淡中充滿了衝突.

人與自然的衝突:
整個影片講述的是男主角如何抱著衝浪板征服海浪的故事.從一開始清掃垃圾時撿到一塊廢棄的衝浪板起,男主角就無師自通的嘗試衝浪.一次次被海浪打翻,一次次爬起.撿來的廢棄板斷了,他又攢了工錢去買新的.天冷了,他沒有衝浪服,海浪打過來,冷的直不起身.沒有老師,他就抱著衝浪畫冊書自學,所有這些都是男主角與大自然的抗爭和衝突.也許是因為自身生理的殘疾,征服大自然的過程讓男主角更增加自信,所以他深深地迷上了衝浪運動.直到第二次比賽中,他得了獎.北野武把鏡頭留給了男主角那難得一見的會心笑容.他終於成功了.然而北野武又在剛剛平息的抗爭中安排了另一個永久的比賽.陰雨天的海浪帶走了男主角,究竟那一天那一切是怎樣發生的,無人知曉.
留給觀眾的只是男主角一次次被海浪打翻,又一次次立上衝浪板的矯健身影.

人與社會的衝突:
因為男主角是個不起眼的清潔工,同時又是個聾啞人.所以他生活在社會的底層.工作中隨意被同事喝斥,指使,欺負.下了班,也沒人和他一起踢足球,小年輕們嘲笑著他,用石子砸他,他低著頭,一言不語.就是拿著辛苦錢去買衝浪板,還被老闆多要了一萬日元.甚至在第一次比賽中, 沒有人友善地提醒他叫到了他的號,而錯過了比賽.所有這些欺辱,只有當他立上衝浪板的時候,他才獲得了心理的滿足和平衡.在衝破海浪的時刻,他是贏家,他是英雄,他露出了難得的笑容.

人與人的衝突:
男主角與女主角雖然是二個聾啞人,但是看似沉默的愛情也蘊藏了豐富的潛臺詞.男主角因為抱著衝浪板上不了公車,女主角就站在車窗口拼命看著人行道上隨車奔跑的男友,當男友跑不動了,懊喪地看著遠去的公車無可奈何的時候,迎面跑來了從公車上跳下來,急急往回趕的女生。二人相遇,男友抱歉地笑了笑,女孩子臉上掛著一行淚.
女孩子看見自己的男友和另個女生坐在一起喝水,她轉身走開,二次之後,她不再陪男生一起去海灘.男孩子去找她,她也不理.男生悻悻地離開女孩子家的視窗,突然女孩子跑上來,臉上依然掛著一串淚珠.賭氣地把一隻戒指交到男生手中。
終於二個人默契地笑著捧著男主角的獎盃,留下一張甜蜜的合影.愛情如此豐富如此安靜如此美麗.看似一切風平浪靜,一個陰雨天傘下的女孩子終於再也不見了海浪上男友的身影.海灘上留下她孤單一人.然而她沒有失聲痛哭傷心欲絕,她依然微笑著堅定地抱著男友的遺物——那塊心愛的衝浪板,一個人重新踏上比賽得獎的海灘.她認真地把二人的合影仔細地粘在衝浪板上,把男友的衝浪板還給了吞噬他的大海.寄託了無盡的思念,祝福.影片此處沒有一句旁白,主題曲由輕漸響,一陣陣海浪聲中,回蕩著同樣的歌詞——反復著二個字“再見,再見”.女孩子緊抿的嘴唇仿佛在說,再見親密愛人,從此你將與大海同息;再見親密愛人,從此我們的合影將與你永伴;再見親密愛人,從此你將與滑板永不分離.
這樣一個無聲的結尾把影片不折不扣地推向了高潮.除了男主角與女友的分離,男主角自己最終也獲得了最高境界的解脫和自由.他無需為了生活的壓力去幹清潔工,也無需為了幹清潔工而無法衝浪。

這樣一部特別的電影,特別的男女主角,沒有精彩的對白臺詞;特別簡單的故事,沒有環環相扣的緊張情節;特別多的廣角鏡頭,勾勒出更多大海的浪濤;所有的“特別”都是為了烘托主題的寧靜,北野武怕驚動了寧靜的海灘,怕打擾了寧靜的戀人,然而最單純的寧靜中,處處充滿了無限的戲劇張力,蘊藏了那麼多的原始衝突。
北野武用詩一樣簡潔的鏡頭語言,精確地呈現了一首銀幕上的詩。
那年夏天,寧靜的海,看似寧靜其實並不寧靜,在寧靜中留給觀眾更多不寧靜的思考與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