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上周問我一個問題：『該送蛋糕好？還是甜粽好？』面對這個突如其來又莫名其妙的問題，顯然朋友把我當成她肚子裡的蛔蟲，以為他說的每句話我一定都參得透。令我不得不從頭開始問起。

『是朋友生日嗎？』我問。
『就是以前的同事啊。』在MSN另一頭的我，開始想像她正在瀏覽購物網頁。
『那麼對方喜歡什麼呢？』完全聽得出來我的實用論的問法。
『不知道，不過我正在想送什麼好？』
『不熟嗎？』我開始懷疑起這個常常過度狂熱的朋友。
『嗯，其實因為之前送過另一個以前的同事生日禮物，他們又是很麻吉的朋友，不好意思不送啊。』
『這有什麼關係嗎？』如果是面對面的話，我應該已經開始提高音量。
『哎呀，就是不好意思嘛。』她說的非常理所當然的模樣。
『可是你有沒有想到，妳今年在我生日並沒有送我任何禮物啊。』
『就是因為熟，知道你不會計較。可是人家不一樣，到時候會被人說話的。』他說得彷彿是入社會這些年來所學到的一套交往原則，是我太老土。
『山上的人比較老實，總不能讓人覺得我很偏心吧。』
『那送錢吧。』我說出最終的結論『沒人不愛錢的。』
『好啦，不問你了，我自己再看看。』她終於決定自己結束這個話題。

她愛送禮這件事，十幾年前就知道，而且常常送一些讓收的人不知道該不該收的禮。最有名的就是大約十年前，她單戀某個男同學，連續好幾年這個男同學的生日都會收到她精心挑選包裝的禮物。其實說精心挑選真的有點太過，她的熱度永遠都放在這個禮物可以產生什麼樣的驚喜效果上，所以在包裝上的用心總是比禮物本身更令人吃驚。一個簡單的馬克杯，她可以包成別人想了半天不知道從何下手拆的程度。送上禮物的時候，她會加一句：『這是我親手包裝的喔。』這種情況下，男同學也很識相地想輕手輕腳地拆。雖然那個包裝已經在宿舍被眾人指稱是全世界包得最醜的禮物，但是她的心意仍然非常堅定。拆了兩層之後，已經花費大半天時間，生日會已經冷掉，大家紛紛猜測這裡面包的是什麼神奇的禮物？終於，我這個神奇的朋友自己看不下去，請男同學扯下那困難重重的包裝，找出一個馬克杯。

這位男同學有沒有被我這個費盡心思的朋友感動，進而交往呢？沒有。這個男孩子和另一位同班的女同學成為班對，而我的朋友仍然持續送著「愛的禮物」。她不知道嗎？知道，因為他們明明就是同班同學。我們這群狐群狗黨問過這個男孩子究竟知不知道她喜歡他，所以才一直送生日禮物這件事？『知道啊。你們可不可以叫她不要再送了？』他小小聲地說。『你自己告訴她吧。』我們回的很乾脆。我們有點懷疑，她對於他的生日比較期待，還是期待自己包裝禮物的快樂？

出社會之後，她有一份還不錯的工作，聽起來很有遠景，收入比起其他同樣不是業務的行業來說，算是很不錯。只是，短短兩、三年的時間內，她為自己累積不少負債，而不是財富。她開始有著壓力大就刷卡的奇妙心理。有一回，跟她相約吃飯，見她早到，我感到非常不好意思。結果她劈頭第一句話並不是要罵我，而是告訴我，她買錯東西了。她手上拎著一雙鞋，還是熱騰騰的。『拿去換吧。反正才剛出來，還能換啊。』我說。『算了，就送給我媽媽好了。』後來我問她，怎麼會買錯呢？她才告訴我，她買完後才想起來，上個月她已經買了一雙一模一樣卻不同顏色的鞋。我當時真是驚呆了。我們在同一個商專畢業，那時候我仍在修大學學分，她才剛工作差不多一年左右，已經有七、八萬的負債。怕她很快就會上報，趕緊提醒她，順便研究如何儘快還完負債。不久之後，她告訴我，她的負債已經累積到六位數。

就像所有很糟糕的例子一樣，答應她的家人把卡剪掉，由家人先把卡費給還清，但還是繼續在底下偷偷刷卡。向來喜歡以能力論說服他人的朋友，慢慢開始變得好大喜功，她的財力變成她的能力證明。如同她說的，熟的朋友並不常見到她的人，收到她的禮，我們總是喜歡人到就好。加上我們總是很擔心過度擴張信用的她會面臨更大的壓力，不免偶爾會提醒她一下。可以想見，這些老朋友也開始變成另一種壓力了。

前一陣子，她遭遇人際上的低潮，其實就是感情啦。一大早就被霹靂的消息給嚇得趕緊跟她聯絡，身為唯一知情的朋友，能做的也不過就是遞遞面紙之類的工作。只是，驕傲如她，旁人連遞面紙都沒辦法，只好陪笑，哈啦打發。然而總是不禁在想，如果她先放棄那風光的假面，接受一張好男人遞的面紙，是不是一切都會有所不同了呢？

圖片來源：www.people.com.cn/GB/paper69/ 9871/907062.html
後註：當然她當年送的不是這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