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4-05 12:54:12私㆟放映™

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





 

(1) 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


彷彿記得那夏天,美好回憶屬於我倆之間...
~黃鶯鶯‧花言巧語~


清明時節雨紛紛...

一個多雨的清晨。左左敏看到國道上的車,塞滿了高速公路。靜止的國道,彷彿那一年的清明,母親風塵僕僕,帶著她南下掃墓。從凌晨到日出,左左敏時而睡去、時而醒來。有時會聽到斷斷續續的爭執,有時窗外則會有夾纏的風聲,呼嘯而過。

「你就當他死了,不就好...」

當時母親到底在和誰說什麼。左左敏已經忘記了。只記得駕駛座上的男人,在斷斷續續的談話中,似乎反覆說著:你就當他死了,不就好...

然後,母親靜默不語。眼淚滑了下來。

「大概是有很美好的回憶。所以無法割捨吧!」

這麼多年後,當左左敏想到了那一個多雨的清明。她揣測了幾種可能,體會了片段話語的背後,母親不能訴說的故事。她多少了解了一些事情。

相貌模糊的父親。母親從來沒有提起過。然後這也成了母女間的小秘密。不用特別交代,當遇到了相關的情景,只要涉及父親。左左敏就會聰慧的自動跳過。

她比同齡的小孩,還要機伶。洞悉什麼能說,而什麼應該選擇沉默。然後這也把她推向了孤獨...

心裡有一個深淵,沒有誰可以進入。但有時左左敏會丟一兩個小石子進去。

可能會有填滿的一天。左左敏這樣想。

每當她奮力的前進,又或者有時在茫茫人海,被整個世界拋棄。她總會告訴自已,要找到向上的力量,把這個力量當成獻給過往的禮物。丟向心底的深淵...

父親很早就在她的生命中消失了。

只記得那一年,伯父已經很老了。在一座座墳塚間,緩緩道出他模糊的記憶。

...第三座墳是妳祖母。第四座墳是妳祖父的兩個伯父。他們沒有結婚,也沒有後嗣...第六座墳是妳祖父的父母...

家族的墓園裡,沒有父親的蹤跡。而幾年後,母親過世。伯父更老了。他甚至不記得自己有一個弟弟。除了左左敏,全世界都已經遺忘了他...

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

左左敏只記得那一年的清明。在靜止的國道上,停滿了返鄉掃墓的車輛。駕駛座上的男人,淡淡的說著:你就當他死了,不就好...

而這段旅程漫長的似乎沒有盡頭。每到了清明時節,畫面清晰的總會反覆在她腦海中不停的播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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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化身為上帝


淡季的時候,護理長常常接一些額外的案子進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因此我做過保母、看護,牙醫診所的掛號櫃檯。

有一次做完大樓清潔工,隔天還到婦產科的診所支援。

「沒辦法啊!」美艷的護理長,頂著一頭波浪的捲髮翻飛。然後呢喃的話語,近乎是哀求的對我說:「經濟不景氣,日子總得過下去吧!」

她安撫我就像哄小孩。夜裡燈光昏暗的時候,我會不真切的無法看清她的臉。不知道她到底是認真的,還是別有用意呢?

不過這種事,我從沒煩惱。

拿著一把手術刀,胡亂揮舞。切開鮮血淋漓的血管,有時還不如去公寓大樓,充當清潔工,來的輕鬆寫意。

只是這種事,如果被我從前那些男朋友遇見。恐怕會睜大眼,不敢置信。

「天啊!那個小公主般嬌氣的左左敏,竟然拿起掃帚耶。」

「是啊!還不是拿來頤指氣使,指揮、打人用的...」

「她是貨真價實,在清掃大樓喲!」

儘管我對往事毫無眷戀。母親死後,我就再也沒有空閒,關心過去總總,未來又將如何。但我還是在斷簡殘篇的回憶裡,拼湊、剪接了,交往過的男人,可能會有的反應。

一開始我期望別人給予。

等待一個王子,找見我的玻璃鞋。然後童話裡的公主,從此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

「每天都是挑戰吶。」最終我發覺,世界不如想像。

在等待中徒然的老去,期待著別人。還不如有個一技之長。

儘管我的老闆是個色老頭。但他不只一次對護理長說:「別糟蹋了左左敏啊!她可是個人才呀。」

我想我的確具有某種天份。過了一個年紀之後,我習慣了原本討厭的油膩食物。然後本來公主式的嬌氣,也不見了。

打扮的像個村姑。在大樓灑水、拖地。熬夜之後,第二天馬上趕到婦產科,協助九點零五分待產的婦女,進行催生。

頭一胎的關係,婦女的神色緊張。孩子的父親,就在外面。他的表情嚴肅,好像走上絞刑架,套上頭環,預備執行死刑那樣。

不過這時刻生死一瞬的可不是他。

產婦的胎位不正,奮鬥一整天後,血流過量。家屬早放棄胎兒了。可是看著產婦目光炫然。我想到了自己早死的媽。

我的母親就是死於流產。她懷了不該有的孩子。情夫要他墮胎的情況下。最後一屍兩命。誰也沒能留住。

當我成年後,涉世已深。我懷疑母親其實是被害死的。

這麼多年來,我什麼樣的人沒看過。母親死後的保險金,我一毛錢都沒拿到。沒多久,伯父的土地蓋起了新房。當時都謠傳,母親的保險金是被他拿走了。

「什麼都不在乎了。」當孩子的哭聲傳出來時,手術房裡,我們忍不住齊聲歡呼。

然後窗外孩子父親的臉,突然扭曲。我感覺有點熟悉,卻又不是很真切。然後我想到了燈光昏暗的夜晚,護理長那張靠近,卻又彷彿遙遠的臉。

那時我還很小。關於母親的情夫樣貌。我其實不是很清楚。可是依稀,有著窗外男人的模樣。

男人甩了頭,立刻就轉身離開。似乎氣急敗壞。護理長跟在後面,隨即追了上去。

而我看著手術室外,兩個人的背影。原本有股陰影纏繞的黑暗,似乎煙銷雲散了。只是幸福很短暫,快樂只有一瞬間。

「死定了我。」這個孩子,本不該出生的。

護理長接下的這個案子,是要讓孩子流產。而不是看著孩子哭聲響起時,讓我們在裡面歡呼慶祝的。

「我還是太外行了。」

儘管老闆說:護理工作像殺手。

可是這一晚,我卻化身為上帝。給了剛誕生的生命,一個嶄新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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