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心-惡魔的契約2-成為撒旦的獵物
子心---成為撒旦的獵物【魔鬼的契約之二】
簡介
這女人真的是可瓦達集團的殺手?
怎麼跟蹤技巧這麼的癟腳?
以這樣的三腳貓功夫,
想要狙殺人稱「撒旦」的他,
簡直比登天還難!
不過,看在她還挺有趣的份上,
他不介意陪她玩玩--
呵……
沒想到她是個熱情的小東西,
竟然可以輕易地挑起他的渴望,
那麼,就不能怪他禁不住要對她「下手」了……
男主角:東方聞人
女主角:戚小嫣
楔子
那是一張極為清秀的臉,一對藍得似無雲晴空的眼似能勾人魂魄,但此刻,那對湛藍漸漸轉為幽潭一樣的綠,綠光眨動間,洩露了一波波情緒,有點淘氣,更接近邪惡的捉弄盤算。
「聽你的意思,我似乎得同意你的挑戰?」與他對坐著的,是個黑髮黑眼的男子。
男子膚色黝黑,留著一頭過肩的長髮,五官線條剛毅俊美。他有個大家都熟悉的稱號--惡魔,也有人稱他為撒旦,然而不管哪一個稱呼,他都不喜歡,他比較喜歡自己的名字--路西法。
「你不覺得嗎?這是你向我的主人證明你力量的機會,而我,也可以由這樣的挑戰中,向你證明世界絕對不是你可以掌控。」
隨著他肩頭輕輕地晃動,一對白色的翅膀若隱若現。
那是一對天使的翅膀。
「我幹嘛向祂證明我的力量?」路西法的口吻不屑,略微移動的雙肩隱藏著一層黑影。
那是一對大得嚇人的翅膀,翅膀張揚的模樣,就如他給人的感覺,悍然神秘,彷彿隨時能攝人魂魄。
「你不想?是因為你怕吧?你怕我的主人,也怕我的挑戰,怕輸了我,那是多沒面子的事,畢竟……」畢竟他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小小天使。
「我怕?」路西法半哼笑的睇著他,突然間,漆黑的翅膀拍動,轉眼間飛沙走石,讓人站不住腳。
「不是怕,那是什麼?」小天使不怕死的依舊昂首與他對峙。
路西法拍動的翅膀驀地停下,「我僅是不屑與你一般計較。」
他淡淡地說,黑色瞳仁卻慢慢加深,沁入了淡到難以察覺的溫度。
「你真不屑嗎?」他停下拍動翅膀的動作,讓小天使更為大膽。
黑瞳冷睨著他,路西法將隱藏在瞳仁裡的熾烈溫度控制得很好,「變回你的模樣,只要你變回你原來的模樣,一切都好談。」
小天使一怔。
「還是你不願意?那麼就滾吧!」路西法只手撐顎的看著他,表情中明顯因他此刻的模樣而厭惡。
小天使向天空一望,無奈地歎了口氣。
一轉身,晃晃雙肩,隨著那對薄如蟬翼的翅膀消失,人也由無性別轉為娉婷少女。
「瞧,你這模樣不是很好?」路西法站了起來,才一出手,少女馬上落入他懷中。
「什麼好?我才不想當女人!」少女推拒著他的摟抱。
「你本來就是這個模樣,這才是你。」路西法的臂膀摟得更緊,「是你的主人心理有問題,誰規定天使一定是無性別?」
他大不悅的扳正她的臉,讓她與他對視。
她是他的女人,早在千年之前,他就該將她禁錮在他的身邊,牢鎖在地獄裡。
「無性別才好,無性別才能逃過被你蹂……」一個躪字還來不及吐出口,她的嘴就叫人給封了。
掙扎和反抗根本無濟於事,他依然故我的吻她,而她似乎注定逃不開他的鉗制。
許久後,他饜足。
「你要我接受你的挑戰也行,不過,我有條件。」
「什麼條件?」只要他答應,她相信自己終能逃出他的魔掌。
「萬一你輸了的話,我要你的那對翅膀,我要折斷它。」這樣,她就得乖乖的待在他的身邊,永遠別想回天堂。
「我的翅膀!」少女驚叫。
「是的。」路西法睥睨著她。「你敢嗎?」
「我……為什麼不敢?」這句話應得有點心顫。
「好,那就一言為定吧!」路西法笑著將她攔腰抱起。
少女又開始掙扎,「等、等一下,你還沒說,萬一你輸了呢?你輸了,你要怎麼辦?」
「我輸?」路西法看著她,朗聲笑著,「你忘了我叫什麼了嗎?我怎可能輸?」
「我知道你叫撒旦,但是輸贏仍是未定。」少女堅持。
望了她一眼,路西法收起笑容,「你就乖乖的準備讓我把你的翅膀拆下,然後向你的主人報告,一輩子留在我的地獄吧!」
「那可不一定。」如果可以,她會狠狠的踹他一腳。
「人,我已經選好了,就這五個。」沒理會她的表情,路西法一手往天空一揮,即刻閃現出五個身影和他們的資料。
少女輕輕讀,仔細看。
長孫炎,台灣人,炎黃開發總裁,炎門門主,人稱惡魔。
富山岐晙,日本人,出生神醫世家,醫術一流,卻有著奪命閻羅的稱號。
貝威廉,中英混血兒,出生貴族世家,被稱為夜帝,操控著全球地下金融。
杜凡,香港人,出生黑道世家,掌控著亞洲軍火,因為脾氣暴躁,奪得了暴君的稱號。
最後一個,也是最誇張的一個,是東方聞人,美裔華人,父親是青幫之後,母親則是義大利黑手黨大老的女兒,一出生就注定了黑道背景,成年之後移居紐約,統籌著全球知名的第一大幫會--聯青會,外號就稱撒旦。
「撒旦!」少女哈的一聲,幾乎笑出來,「原來你在地面上,還真有代言人。」
而且,果然是什麼人找什麼樣的人當賭注對像。
不,她說錯了,他根本不是人。人人都知道,撒旦是墮落天使,所以,他根本不是人!
路西法睥睨了她一眼,「怎樣?對於我挑出來的對像,你怕了?」
「怕?」不,才不會,「我才不會怕,就如我的主人所說的一樣,愛能感動一切、改變一切,哪怕是最混蛋的頑劣分子!」
「愛?」路西法懷疑。「在我看來,不管是天上、地獄,還是人間,愛是最不被需要的東西,有能力和力量者,只需要佔有,唯有佔有才是最能表現出一個人的力量,以及能永久擁有自己想要的東西的最好方法。」
「你……你的論調,我無法茍同!」
「那……我們就等著看吧!他們與我一樣,不需要愛,就算再完美的女人,也不可能獲得他們的心。而你……就等著讓我把你的翅膀給折下來。」
他笑了,淡淡的笑,若有似無,笑得少女心頭發麻。
「哼,我才不會輸,他們絕對絕對會愛上命中注定的女人,就像我的主人說的,愛能感召一切,而任何人的心中都有愛,只是偶爾被塵封,一時忘記罷了。還有,你可千萬記住,萬一我贏了,你就再也不能糾纏我!」
主人啊,你聽見我的召喚了嗎?請賜給我信心和毅力,讓好運降臨,讓我贏得這場賭注,我絕對要戰勝身旁的這只魔鬼,阿門!
第一章
熱,彌天蓋地的熱,永無止盡的熱,彷彿置身在地獄烈焰中的燠熱,籠罩著四周,隨著急促腳步聲、尖喊哭叫聲、和愈來愈大的火光,讓人喪志。
她以為,她就要死在這樣的烈焰之中。
甚至,如果可以的話,她也寧願死在這樣的烈焰之中。
死,對她來說,並不可怕,至少與她乖舛的命運相比,或許此刻死去的話,對她而言,會是個解脫。
然而,在她心底深處的一個小小角落,卻有個極其微弱的反抗聲音,要她努力、要她加油、要她傾盡全身之力的活下去。
她,還有未盡的責任,她得照顧她唯一的親人--她稚幼的妹妹。
「姊,你在哪裡?姊,我好怕呀,好熱、好熱,你快來救我,姊、姊……」
妹妹一聲聲的呼喚,急切得似烙進了她心坎裡,讓她顧不得眼前熊熊火光,捲起床上老舊、滿是補丁的棉被,她勇敢地往火裡沖。
「小然、小然,你在哪裡?你別怕,姊馬上來救你!」
「姊、姊,我好怕呀,嗚……姊……你在哪裡?我看不見你……」
「小然,不怕,也不哭,你別亂跑,再一分鐘,只要一分鐘,姊馬上到你的身邊……」
兩人的房間隔著一道木牆,牆壁很薄,隔音效果一向不好,但卻不是她們這個年齡的小女孩所能撞倒的,唯一能連繫兩個臥房的,僅有門口的通道。
好熱、好熱,她的身體好像快燒了起來,眼前一大片的紅,吞噬了一切,也吞噬了她。
「小然!」她尖叫。
驀地,天空下起了滂沱大雨,雨水嘩啦嘩啦地落在她的臉上,在她捲翹的眼睫上跳舞。
醒了,她醒了。
由永遠拋不開的惡夢中,甦醒過來。
眨了眨眼睫,她努力的眨掉眼睫上的水珠,吃力的睜開眼皮,試著挪動傷痕滿佈的手,朝著天空尖聲吶喊。
「啊--」
雨勢下得更凶,彷彿為呼應她的吶喊,淅瀝嘩啦、淅瀝嘩啦地下,轟地一聲,伴隨著一道道由天空劈下的閃光,雷聲大作。
撐起身子,她使盡了全身最後的氣力,管不了大小傷口正不斷地沁出血珠,鮮紅的血漬摻著雨水滑落,幾乎暈濕了她的全身。
她,在草叢中尋找,尋找著亟欲尋到的人。
轟地一聲,雷聲再度伴隨著閃電擊落,為漆暗的荒野點亮一閃即逝的光。
藉著那光源,她終於尋到,尋到了她亟欲尋找的身影。
「告訴我,我妹妹到底在哪裡?你答應過我的……」
在身後的草叢中,她尋到了老人的身影,管不了老人早已奄奄一息,管不了自己的手正汩汩淌血,她不斷地搖晃著老人。
怕問不到答案,她將抱憾終生,也失去了唯一能讓她活下去的理由。
轟隆--
又是一記閃電劃過天際,伴隨著隆隆雷聲,天和地彷彿要被撕裂開來一樣。
老人終於醒了過來,一口鮮血從他的嘴角流出,緩緩地往下滴落,滴答、滴答、滴答,就如他的生命一樣,即將終結。
「快告訴我,我妹妹到底在哪裡?」
管不了老人已受重傷,她雙手用力將他揪起。
老人的眼眸半閉,嘴角噙著一抹笑,笑紋很淡很淡,卻似在嘲笑著她的癡傻。
「你說只要我背你離開,你就告訴我妹妹的下落?」
她急紅了眼,原本明亮嬌艷的臉,因血和怒火而顯得猙獰。
經過方才一場命運似的決鬥,可瓦達暗殺集團已徹底瓦解,她不顧生命,背著老人跳崖逃生,摔落在數公尺深的草叢中,就是希望得知妹妹的下落。
「不!」老人道。
聞言,她氣得想一掌殺了他,「你……」
「你得去完成集團要你做的最後一項任務……」老人用僅剩的氣力說。
「可瓦達已經瓦解了!」她拒絕。
為了集團,她的雙手早已沾滿了鮮血,所以,不久之前,當老人和台灣炎門的門主單獨對決,炎門門主一箭命中老人咽喉的剎那,她是高興的,因為--
她終於可以不用再殺人了……
「也許……但,除非你已不在乎你妹妹的下落,否則你仍然得為我去完成最後一件任務。」
老人的話裡摻雜著氣音,愈漸虛弱的他,說起話來十分吃力。
「我……」
她的眼神充滿憤怒,恨不得殺了他。
他是她的導師、她的救命恩人,卻也是害了她一生的人。
當年,老人由孤兒院的那一場大火之中,將她給救出,卻也將她培育成殺手集團中的頂尖高手。
老人是令全球黑白兩道皆聞之色變的可瓦達暗殺集團裡,專司殺手訓練者。
但,幾年前,可瓦達暗殺集團被幾股新興起的黑暗勢力,夥同各國情報組織一同圍剿之後,集團裡輩分最高者,僅剩老人,所以僅存的殺手們全都聽命於他。
「別用這樣的眼神看我。」
老人顫抖的手伸向懷中,由裡頭取出一個圓形藥瓶。
「把這藥拿去吧……」
他任由藥瓶滑落手中,特殊金屬製造的藥瓶在濕濘的地上滾動,滾到女子的腳前。
看著藥瓶,她緩緩地伸出顫抖的手撿起。
老人喘了幾口氣,勉強擠出聲音--
「這是……僅剩的藥了……裡頭還有八顆……你別怨我,我也一樣受這藥物控制,但解藥早已隨著集團瓦解,而不會再有了,所以……」
咳了數聲,他雙眼一翻,眼見就要死亡了。
「老爺子,算我求你了!」老爺子是集團中大家對老人的稱呼。
叩地一聲,她跪了下來,原本憤恨的眼裡此刻蓄滿了淚水。
「我不在乎還能活多久,只求你告訴我,我妹妹的下落……」
老人看著她,眼神漸漸渙散。
「你真是一個傻瓜……或許當年,我不該拉你進集團……」
叩、叩叩、叩……
一聲聲結實的叩頭聲,迴盪在雨霧之中。
「老爺子,只要能讓我在死前見她一面,知道她活得很好,我就滿足了……」
她拼了命的叩頭,希望能在最後一刻感動老人。
「噓!」
老人翻了翻眼,顫巍巍的抬起一手,壓在唇上,要她安靜。
「火鶴……你會為我安葬吧?」
她用力點頭。
老人扯扯唇,綻開一抹無力的笑。
「去殺了東方聞人吧,除了長孫炎之外,他是另一個我們最該報復的人。是他毀了我們的製藥室,害我們無法再調配解藥,也找不到解……解藥……」
老人喘得很嚴重,就只剩一口氣了。
「好,我去,我會去殺了他,但是你……」
「等你完成了任務,自然……自然有人會……會告訴你……你……你妹妹的消……消息……」
老人緊緊握住她的手,雙眼逐漸閉合。
「別……忘了……你只有……八……周的……時間……還有你……是……個殺手……你的……名字叫……火……鶴……」
隨著聲音戛止,老人的手倏然滑落,生命就像雲煙般消失。
「火鶴--」看著老人漸漸僵硬、冰冷的屍體,她站了起來,仰著臉尖聲大喊。
從她開始使用這個代號,成為可瓦達暗殺集團的一分子,她就該覺悟了。
死神會很快的來取走她年輕的生命,時間,就在八個星期之後。
如要說有缺憾,就是她還沒能見到唯一的妹妹!
所以,為了不抱著遺憾離開人世,她將執行老人給的最後任務。
只要殺了東方聞人,她就可以見到妹妹,然後笑著、了無遺憾的離開這個充滿著痛苦的人間!
炎門總部
大廳裡,幾個男人對坐,看似正慶祝著完成了一件大事,而舉杯對飲,可炎門的主人長孫炎臉上卻沒有顯露任何笑意,一對飛揚劍眉反而蹙起。
「炎怎麼了?可瓦達不是徹底瓦解了嗎?他看起來怎麼更憂鬱了?」東方聞人一手端著酒杯,酒杯裡盛著的,是酒精濃度極高的伏特加。
他是五人之中,最後一個到達台灣的人,所以沒來得及參與和可瓦達暗殺集團的最後對決。
「對了,貝呢?」
東方聞人忽然發覺少了一個人。
貝威廉在幾天前才撥過電話給他,說他人在台灣,現在怎麼不見他人影?
「東方,老實說,有時我真的挺嫉妒你的。」杜凡卻回了他風馬牛不相及的話,仰頭將手中的伏特加一飲而盡。
東方聞人不改一向儒雅氣質,微笑問著:「我是在問炎怎麼了,貝又到哪去了,你卻說妒嫉我?」
搖搖頭,東方聞人看向一旁正靜靜的啜飲著酒的富山岐晙。
富山岐晙抬頭,看了他一眼。
「杜的意思是說,你不當男模可惜了,天生就是個衣架子!」
冷冷地、涼涼地,是富山岐晙一貫的說話口吻,所以杜凡給了他一個「冰塊」的稱號。
「這似乎跟我的話題無關。」東方聞人揚揚一眉,淡淡地說。
老實說,他們五個男人都長得極好看,但若就身高與骨架來說,東方聞人卻遠勝過其他四人,他一九○的身高,再加上寬肩窄腰,標準九頭身的身材,讓他就算在擁擠的萬人街道上,也絕對會很快地成為所有女人注目的焦點。
尤其是他那一身儒雅的氣質,配上結實健康的古銅色肌膚,過肩直長的黑髮,若再加上他微掀薄唇的淡笑,別說女人會為他尖叫,連男人搞不好都把他當成了追求的目標。
「是無關沒錯。」
富山岐晙啜了口酒,嘴角微揚起笑。
「你就當杜跟你說了個冷笑話。不過,他倒是挺在意你這次太慢到台灣來了。」
「太慢?」
東方聞人糾起眉結。
這跟炎又有何干?
還有,貝威廉呢?那小子又怎麼會不見了?
「因為你若是早一點出現的話,炎就不會把他心愛的女人交給貝那個傢伙保護,要論可靠,莫過於東方你。」
杜凡哈哈一笑,轉頭睇了眼一旁還在喝著悶酒的長孫炎。
「炎心愛的女人和貝!?」
不會吧?貝威廉雖風流成性,但還不至於去沾染兄弟的女人。
「貝把炎的女人帶到日本,我的家中去了。」聽出他話中的誤解,富山岐晙乾脆挑明說。
「你?」
看來,他還真錯過許多事。
也不過才晚到台灣二十四小時,他這幾個兄弟居然會和一個女人牽扯不清!?
「東方,我告訴你呀,關於這件事,是說來話長了……」
杜凡先走過去倒酒,然後又折了回來,不改豪邁,一手搭在東方聞人的肩上,將他給帶到一旁去,概略將這陣子發生過的事,說了一遍。
「事情的前因後果就是這樣,我也懷疑那個貝到底吃錯了什麼藥?還是他媽的腦子全壞了,玩笑開過了頭,才會敢在炎的眼皮底下,把他的女人拐跑。喔,對了,不過貝那傢伙最近跟一個CIA的女幹員走得很近,聽說那個女幹員跟炎的女人還是手帕交,唉……女人!」
說到女人兩個字,杜凡還很用力的啐了聲,彷彿在說,女人就是麻煩的代名詞。
「杜講得太誇張了,其實是因為炎的女人的母親在我家就醫,她只是去陪她母親而已。」對於杜凡加油添醋的說法,富山岐晙看不過去,補充說道。
「原來……」
各望了他們兩人一眼,東方聞人推開杜凡搭在他肩上的手,大步走向倚在角落,目光望向窗外夜空,喝著悶酒的長孫炎。
「炎,我到台灣來,你是不是該盡盡地主之誼?」
長孫炎轉過臉來,端起手上酒杯,與他一碰,然後仰頭一飲而盡。
「你想去哪玩,或上賭場去賭兩把,我讓阿權陪你。」
阿權是長孫炎最得力的助手兼護衛。
「這倒不用,我……」
東方聞人話未說完,長孫炎卻突然走去倒酒。
他是在跟杜凡拚誰是男子漢,還是看誰的酒量好,可以當個名副其實的酒鬼?
看著長孫炎的身影,富山岐晙來到東方聞人的身旁,伸手拍拍他的肩。
「現在困擾著炎的,不是他的女人偷溜到日本,而是他自己的心。」
兩個男人並肩站著,看著杜凡和長孫炎移位到沙發坐下,不知由何處又各自摸出一瓶伏特加,瓶對瓶的大幹了起來。
看著,東方聞人不覺地搖了搖頭。
「這一回,炎動了真心?」
「我想是了。」
東方聞人拉回目光,與富山岐晙互望了眼。
「沒問題吧?」
「炎自己應該能想清楚,畢竟心被束縛了,就表示這一輩子,他的心裡只能容得下那個女人。不過,我想,也許最慢明天或是後天,他就會離開台灣,到我家去做客一段時間。」
晃動了下手裡的酒杯,富山岐晙又輕啜了一口。
「炎……真被套牢了?」
瞇起眼,東方聞人還是有點無法置信。
他們五個男人從來不談愛情,也不相信愛情,就算在女人堆中最吃得開的貝威廉亦是。
放下啜飲的酒杯,富山岐晙挑挑一眉。
「恐怕是了。」
「……」
東方聞人沒再說話。
「你來嗎?」富山岐晙突然問。
「去日本?」換東方聞人端起酒杯啜飲。
「前陣子我們只在外海,我的遊艇上聚首,我的父親知道了,叨念了我一頓,他老人家說許久沒見到你了,想邀你來做客,陪他聊聊。」
東方聞人沒馬上答應。
「如何?有沒有興趣到我家做客?」富山岐晙再度開口。
「我想,這次就不了。」
放下酒杯,東方聞人將酒杯置於窗台旁的小几上。
「我們幾個人若同時出現在你家,恐怕日本政府會誤解,要不,上一回你就不會約我們在公海上見面。更何況……」
他停頓了下,才繼續說:「我還得趕回紐約一趟,最近聯青會裡幾個專搞生化的博士,有一些重大的發現。」
「這樣……」富山岐晙想了下。
東方聞人說得一點也沒錯,如果他們幾個全球有名的黑道勢力掌權者,都出現在他位於京都的家中,極有可能會引來日本官方高度警備,以為將有重大事件要發生,也實在困擾。不過……
「既然你還有事,這一回我就不勉強你了,但是過一陣子,我可能會到紐約一趟。」
「你是對實驗室裡的東西有興趣吧?」東方聞人笑著問。
「知我者,莫若東方你呀!」
富山岐晙笑著出手捶捶他的胸膛。
東方聞人亦做出相同動作。
兩人互望了一眼,東方聞人重新端起小几上的酒杯,兩隻酒杯輕輕碰撞了下,他們各自幹盡杯中的酒液。
「東方,你覺得會不會有一天,我們也跟炎一樣,遇到一個會讓我們掛心,甚至願意將她烙在心間的女人?」放下杯子,富山岐晙有感而發的問。
「你會嗎?」東方聞人不答反問。
富山岐晙遲疑了下,聳肩搖頭。
「我不知道,至少到目前為止,我還沒遇上。你呢?」
「我……我想,我應該不會吧!」只遲疑幾秒,東方聞人肯定的說。
從他成年開始,就有不少女人主動對他投懷送抱。
女人,不管是美艷動人,抑或是純情如小家碧玉,黃種人、白種人、拉丁人,或是……他都見過太多了,也有過太多的經驗,所以不會再為她們動心。
何況,他家還有個刁蠻難纏的妹妹,一想到他那個妹妹,就連帶的讓他對所有女人都倒足胃口了。
第二章
二○○六年五月十三日
今天是我第一次近身見到我該痛恨,且即將狙擊的對像。
然而,在見過他之後,他給我的感覺就如同我複雜且矛盾的心一樣。
我恨他瓦解了我們的集團,但這個恨僅止於因為集團的瓦解,我再也拿不到每個月固定能取得的解藥,即將走向生命的盡頭。
二十四歲就死亡,對別人來說,也許還太年輕。但,對我來說,已經夠了。
而且,集團瓦解後,我一度有重生的錯覺,認為自己的雙手可以不再染血,所以我竟有那麼一點點的感謝他。
不過,這樣的感謝,並不能改變什麼,也不能阻止我狙擊他。
因為,唯有他的死亡,才能換得我妹妹的消息,讓我不抱著遺憾離開人間。
紐約
五月的氣候一脫早春時的嚴寒,這顆被喻為大蘋果的城市,已正式進入夏季。白天時,晴空萬里,熱得讓許多人士紛紛捲起衣袖揮汗;入夜後,卻又有著微微的涼意。
但,若一遇上雨天,縱使已經是夏季,下個不停的雨,仍是會讓氣溫驟降,凍人心扉。
戚小嫣走在第五大道上,一手撐著傘,巧妙的遮去自己大半個臉。
今天是她抵達紐約這個看似非常熱鬧,人跟人之間卻又異常冷漠的都市的第二天。
這兩天來,她非常忙碌,忙著熟悉環境,忙著瞭解每一條街道,忙著摸熟所有的地形、地物,還有忙著觀察跟蹤她的目標。
走過幾棟造型奇特的大樓,大雨仍持續下著,腳下為方便行走所穿著的灰白相間球鞋,早已被雨水濺濕。
她仍持續往前走著,並不因為大雨或街道上的積水,而打消跟蹤目標的念頭。
直到接近五十一街,她跟蹤的目標在聖派區克大教堂前停下,她才跟著停下腳步,躲到一棟建築的轉角。
然後,她看著她的目標昂首望了眼教堂,舉步往內走。
戚小嫣抬起手來,看著左手腕上的表,開始計時。
就如過往她所執行過的每個任務一樣,在確定了狙擊目標的生活習慣之後,再找一個最佳時間點下手。
秒針滴答滴答的走著,已經不知繞過了幾圈,天空密佈的黑雲漸漸散去,滂沱雨勢緩和了下來,但穿在被雨水浸濕的球鞋中的一雙腳丫子,卻覺得愈來愈冷。
戚小嫣抬起臉來,瞧向不遠處的教堂,低咒了聲。
她知道應該耐心等候,不可急躁,因為這次要狙擊的對像,可不是一般人物,他是全球第一大幫會,聯青會的首腦--東方聞人。
傳言,他外表儒雅,實則狠厲,像這樣的人物,必定精明。
戚小嫣知曉要狙擊這樣的對像,機會只有一次,如貿然出手,喪失了機會,讓對方有了警覺性,那麼要再找到下手機會,機率等同於零。
所以,她得極其耐心的等待最好的下手時機。
將手中握著的傘,改換到左手,她抬起右手撥了撥一頭短翹的金髮。
這是一頂假髮,如再搭上她目前所配戴的水藍色角膜眼鏡,還有她本就高人一等的身材,除了天生無法改變的膚色之外,她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個東方人。
這是她的絕技之一,易容。
在可瓦達裡,除了幾天前已經死亡的老人之外,鮮少人見過她的真面目,更不知道她真實的名字。
火鶴是她的代號,卻取代了她的真實姓名,而艷麗的紅、如烈焰般的紅則成為了她的特色,讓許多官商政要聞之色變。
如今,她卻再也不需要這個代號,在解藥即將用罄的這八周裡,她想做回自己,她要當戚小嫣,然後,解決掉東方聞人,找到她的妹妹,安心無憾的離開這個世界。
戚小嫣再度將雨傘換手,抬起戴著手錶的左手看了下,從那個男人進入到聖派區克大教堂開始,已經過了整整兩個小時了。
他到教堂裡去做什麼?一個全球最大幫會的首腦,跟她這個殺手一樣,不屬於上帝的子民,死後一樣得到地獄去,那他到底進教堂做什麼?去跟上帝懺悔?
可笑!打死她都不信!她……
「該死的!」腦中閃過一個念頭,戚小嫣低咒出聲,腳步急慌的跑向教堂。
東方聞人該不是發覺了有人跟蹤他,所以假意的躲進教堂吧?
聯青會,一個在紐約擁有著百年歷史的幫會,從小小的碼頭工人組會開始,再經歷幾任首腦傳承,一代一代的壯大,直到這一任首腦東方聞人,徹底的統合了其他幫會,成了紐約最大幫會,也是全球知名的第一大幫會。
而能掌控著這讓人懼怕的黑暗勢力,成為第一大幫會的首腦,照理來說,年齡應該不輕。
不過,事實上,聯青會的首腦--東方聞人,還很年輕,看起來就跟時下的青年實業家沒什麼兩樣,只是他擁有了那些實業家所不能比擬的挺拔身材、俊逸臉孔、儒雅氣質,和王者風範。
他,看起來,真的一點也不像是黑道中人,然而,熟知內情者,無一不被他隱藏在儒雅氣質下的狠厲所震懾。
至於他為何能將狠厲隱藏的完全不落痕跡,有人猜是跟他的出身有關。
他是中義混血兒,身上有一半的血統來自華人父親,而且他的父親還是中國最大幫派,青幫的後人;至於他的母親,則是義大利黑手黨大老的女兒。
所以,東方聞人由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是黑道分子的命運。
也因為這樣的命運,從小,他所受的教育自然與一般人不同,他習文,也得習武,學習中國老祖宗留下的孫子兵法,也學習西方的劍術和射擊;學習中國儒學的定力和中庸之道,也學習西方的科學精神和不輕易妥協的執著。
其中,最讓他引以為傲的,則是他精確敏銳的觀察力。
他敏捷的思緒、精準的判斷,不僅讓他幾度化險為夷,更成功的統合了紐約所有幫派,將聯青會的勢力推向創會以來的巔峰。
如今,他這觀察力極有可能又將救他一次。
雖然他還沒搞清楚那個女人為何要跟蹤他,而且還是由四十九街開始,就一路眼著他。
她的黑傘打得很低,低得見不到她的臉孔和表情。
但,憑她竟敢跟蹤他,他就該懷疑,她絕對別有目的。
在教堂門口隨手將雨傘一拋,戚小嫣急忙往教堂內跑。
她的球鞋沁著水,踏在聖派區克大教堂裡的大理石地磚上,一不小心就可能會跌倒,所以,她得一邊注意腳下濕滑的地磚,一邊尋找她所跟丟的身影。
還好,很快的,她瞧見在耶穌基督的聖像下、神父布道用的講台前,矗立著一個男性身影。
戚小嫣的氣息驀地一窒,她趕緊煞住腳步,戒備的瞪著前方的人。
不知是巧合,還是早就算好了她會闖進來,東方聞人剛好在這個時刻緩緩地轉過身來,目光由被她踏濕的地磚緩慢往上移,最終落到她的臉上。
「小姐,你的鞋是濕的,會讓神父和修女們感到困擾。」他用美語說。
他的話讓戚小嫣一下子反應不過來,心還因突然與他打了照面而惴惴不安。
「你聽不懂美語嗎?需要我用中文再說一遍嗎?」東方聞人再次開口,目光依然緊落在她的臉上。
幾乎是第一眼,他就看出了她頭上的金髮是頂假髮,還有那一對隱藏在水藍色角膜變色隱形眼鏡下的瞳仁,他敢打賭,絕對是黑色的。
中文!?
聞言,戚小嫣驀?一驚。
只一眼,他就看出她是個東方人了嗎?真是個可怕的男人!
淺淺地呼出幾口氣,她命令自己馬上冷靜下來,而她也真的做到了。
「不用,我能聽得懂美語。而且我想,如果天父不在乎我的鞋子濕淋淋的話,那麼神父和修女們就更不會在乎了。」她補充說道。
與他擦身而過,她來到神壇前跪了下來,拱起雙手禱告。
東方聞人的眸光,一刻也沒有離開過她。
見她閉起雙眼,嘴裡唸唸有詞,他不覺莞爾一笑。
她是他所見過的女人中,膽子算得上是最大的了!
她不僅敢跟蹤他,而且在發覺跟蹤行為失敗,被迫與他照面的情況下,還能裝作若無其事,她算是史上第一人。
「你是觀光客?」他故意問。
「……」
戚小嫣不理他,逕自閉著眼,嘴裡默念著禱文。
從她成為可瓦達的殺手以來,從未遇到像現在這樣尷尬的情況,既不能用遠距離的狙擊,更不能近距離開槍,她得重新考量了。
該死!
她不該心急的,如果再慢個一天行動,目前的窘境就不會發生。
「你還是決定只對上帝說話,然後將我的話當成空氣?」
見她仍然低頭不語,默念著禱文,東方聞人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淺淺的笑。
「我在四十九街口就見過你,你一直走在我身後,對不?你說,這是因為我們有緣,還是……你有意跟著我?」
既然她有心玩起遊戲,他也會絕對奉陪到底。
戚小嫣驀地睜開眼來,因為東方聞人的話。
然而,也因為睜開眼的動作,她很快瞧清楚了兩個身材魁梧的男人,各自左右兩方的拱門旁閃身出來。
「我……」
戚小嫣深吸了一大口氣,不覺地有點緊張起來。
雖然不知東方聞人的身手如何,但以她的身手,如果僅是一對一,或許還能全身而退,但現在若加上兩個護衛的話,她的危機將大大升高,可能逃不過這一劫。
「你認識我?」東方聞人問。
銳利眸光一掃,看了兩個護衛一眼。
「不認識。」
終於,戚小嫣不知在第幾次吸氣之後,終止禱告,站起身。
三個男人的目光一致落在她身上,擺明了在說--你的謊言說得很遜。
「是嗎?」
輕輕地,他使了一個眼色。
身旁兩個護衛極有默契的掏槍,槍口一致地指向她。
戚小嫣吸了一大口氣,沒顯露出慌張。
「你真的打算在這裡殺了我?」
她的鎮定更加深了東方聞人的推論--她絕對絕對不是一般人,更不可能是來紐約的觀光客。
「殺人還得挑選地點?」
「在上帝面前殺人?你不怕死後下地獄?」
戚小嫣咬了咬嘴唇,認了。如果他的手下真的開槍,那麼只是提前八周結束她的生命。
她想,或許子彈瞬間貫穿她腦門的疼,遠遠不及解藥一旦用罄,她身體那蝕心刺骨的痛。
這樣也好,少受許多痛苦的折磨,只是唯一遺憾的是,她見不到失散多年的妹妹。
「很可惜的,我不信上帝。」
她那視死如歸的倔強模樣,勾起了東方聞人深深的興趣。
「還有,你知道大家稱我為什麼嗎?」
他慢慢咧開嘴,進而大笑出聲,笑聲響亮且狂傲,迴盪在教堂內。
世上竟有這般狂傲的人!
戚小嫣咬了咬唇,雙眼死命的瞪著他。
東方聞人突然停止了笑,銳利深亮的眼直視著她。
「撒旦!大家稱我撒旦,那……你說,我會怕下地獄嗎?」
他身上所散發出的肅殺之氣,讓戚小嫣不由自主地顫抖,腳步很自然地往後退了兩步。
這個男人的可怕,遠遠超過她所能想像。
「現在,告訴我,你跟蹤我做什麼?」
「我……」
有一剎那的衝動,戚小嫣想說出真相,看他是否還能像現在這樣自若、這樣狂傲。
但,她作罷了,她想為自己爭取到一點點的時間,因為機會可以再創造,刺殺的方式有千百萬種,只要任務能順利完成,她就能見到她的妹妹。
「好吧,我承認,我是跟著你沒錯,而且是由四十九街開始,就一路跟著你。
因為我發覺你是一個絕佳的模特兒,或許能成為我圖畫中的主角也說不定。」
謊言可以有千百萬種,但這是東方聞人長這麼大以來,聽過最癟腳的借口,甚至讓人感到好笑,懷疑連三歲小孩都不會信。
「你會畫圖?」
看她的手,倒比較像是個耍槍弄刀的人。
東方聞人朝著她逼近,每走一步,身旁的兩個護衛也跟著貼近,戚小嫣被逼得頻頻後退,退到牆邊,再無退路。
「好吧,既然你不信的話,就叫你的兩個手下開槍呀!」牙一咬,她咆吼出聲。
又是那無懼的眼神,彷彿根本不將生命當一回事。
她,一個看起來不過二十幾歲的女人,怎會有著這樣視死如歸的決心?
她深深地觸動了他心中的某一簇情愫。
不覺地,東方聞人的眉結揪起,兩道深壑頓現。
「你真不怕死?」
有股衝動,他想瞭解她。
「你都不怕下地獄了,我為何要怕死?」她冷靜的答。
她的回答讓東方聞人又笑出聲來,手一揮,很意外的,他居然是要兩個護衛將槍枝收起。
「首領?」
「把槍收起來吧!」
各自看了他們一眼,東方聞人的神情不容質疑。
護衛互望了一眼,迅速將槍收起。
「你不怕我對你不利?」
戚小嫣困惑的皺起眉。
東方聞人攤開雙手,走近她。
「隨時歡迎你,不過,原則上,也要你有本事取我的性命!」
他氣息忽然逼近,讓戚小嫣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那是她從來沒有過的經驗。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冷心冷情的人,沒想到……
「你說,對不?」
趁著她恍惚之際,東方聞人閃電般出手,將她給擒近。
下一秒,他低下頭來,吻住了她--
第三章
二○○六年五月十四日
我從沒像此刻般想殺了一個人。
摸觸著我被吻腫的唇瓣,那上頭甚至還殘留著被他啃咬過的痕跡,我真想殺了他,也順便殺了我自己。
對我來說,這是個奇恥大辱,也是段可怕的記憶。
他的氣息,經由接觸的唇瓣不斷地傳到我的口中、我的身體裡,最後讓我的大腦都呈現一片茫然。
我好氣自己,為什麼我會對他的吻有感覺?
從進入可瓦達,到能獨自執行任務,我從沒嘗過失敗的滋味,甚至我!連狙殺一個人需要用幾顆子彈,也從沒有落差。
然而,昨天,我是失敗了,徹徹底底的大失敗。
不僅在一開始跟蹤,就讓他發覺,我居然還粗心的衝進教堂,以為他從教堂逃生!
被他逮個正著就算了,更糟糕的是,身為一個殺手,我居然說出--你不怕我對你不利?
我鐵定是瘋了,要不,就是毒藥在我身體裡發作得太快,讓我的腦子不清楚了。
不過,有一事我倒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看著我的眼神,明明在述說著他知道我的動機,但他為何要放過我?
放過一個想殺了他的人,就像是縱虎歸山一樣,無疑是為自己找麻煩。
他,真的是個難以理解且極其可怕的男人。
在紐約,若提到治安可怕如布魯克林區的,大概就是哈林區了,這一帶因為居住著大批黑人和一些尋求政治庇護的中美洲偷渡者,所以到處充斥著毒品、槍械和暴力,通常一入夜後,為求安全,鮮少有人在街上活動。
到紐約來的觀光客、遊學生,抑或是留學生,也絕對不會選擇住在此處。
戚小嫣是個特例,從到達紐約的第一天起,她就居住在哈林區。
對她來說,上述的一切根本構不成威脅。
她不怕死,一個連死都不怕的人,還會怕什麼?
不過,讓她選擇居住在這裡的最重要原因,是想低調一點。
畢竟,一個殺手來到紐約執行任務,如果居住在飯店裡,難免讓飯店的監視器拍到她的長相。
如果她真的成功狙殺了東方聞人,消息絕對會傳得沸沸揚揚,若不低調些,她將如何全身而退?
戚小嫣合起了日記,推開老舊的座椅,伸伸懶腰,站了起來。
從昨天,在聖派區克大教堂發生了那件事之後,她已經整整二十幾個小時沒進食了,甚至連水都喝得極少。
現在,夜已黑,而她的肚子也頻頻發出咕嚕咕嚕的響聲,向她抗議著不人道的虐待。
戚小嫣很快的朝著窗外看了一眼,隨即決定外出。
她得準備一些乾糧,因為在她想到該用何種方法結束東方聞人的性命前,她最好少出門。
隨手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她往身上一套。
拉開抽屜,她將日記小心翼翼地放進去,然後合上抽屜,在上頭落了鎖,並將小小的鑰匙放進外套的口袋中。
再摸摸身上隨身帶著的槍枝,和防身用的一把尖刀,她轉身出門去。
戚小嫣早就聽說這個區域的治安不好,但沒想到前腳才跨出租屋處的樓梯口,就遇上了搶匪。
「把你的錢包拿出來!」一個高壯略胖的黑人,用口音很怪的美語說道。
「我沒有錢包。」戚小嫣冷冷地回答,一點也不害怕。
她從不帶錢包出門,身上通常也不帶任何證件,尤其在執行任務時,殺人或是被殺有時只有一線之隔,所以,為了避免帶來麻煩,她唯有在順利的完成任務後,才會拿著預藏好的證件離開。
「你不怕死嗎?」
搶匪以為她不願意交出財物,微掀開外套,讓她看見他腰際的槍。
「若不想我一槍打爆你的腦袋的話,快把錢包交出來!」
戚小嫣仍舊不動,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我說過,我沒有錢包。」一會兒後,她緩聲說。
黑人搶匪被激怒,火速拔出槍,抵向她的額頭,「把錢包給我!」
戚小嫣依然不為所動。
「F*CK!你沒聽懂我的話嗎?我要錢包!」他的槍管指向她的眉心,抬起一手來,正想甩她一巴掌。
「如果你還想留下你的手的話,我勸你最好別動她一根寒毛!」一個沉穩的男音傳來。
不用轉過頭看,光聽他的聲音,戚小嫣渾身已不自覺地竄過一陣顫慄。
是他,東方聞人!
戚小嫣神經緊繃,進入備戰狀態。
「Satan!」
一見到他,黑人搶匪嚇得臉色發白,話都不敢多說一句,轉身拔腿就跑。
見戚小嫣仍背對著他,不願轉過身來,東方聞人只好打破沉默--
「不向我說聲謝謝?」
此時,一個念頭在戚小嫣的腦海中驟生,但她始終沒有把握。
如果在她轉過身來的剎那就對他開槍,成功的機率不知有多少?
「不向我說聲謝謝?」東方聞人又說了一遍,不過,這一回他說的是中文。
「我並沒要你幫忙,所以根本沒必要向你道謝。」轉過身來,她沒有拔槍,態度冷漠的用中文與他交談。
對戚小嫣而言,目前的情況有點弔詭--一個殺手竟與奉命狙殺的目標站在一起,而且他還該死的吻過她!
東方聞人勾勾嘴角,綻開一抹儒雅的笑。
「原來,你竟是以這樣的態度對待你的救命恩人?」
也或許,她根本一點都不懼怕方纔那個小混混。
這是極有可能的,至少在面對他時,她也毫無懼色,這可是一般人做不到的。
也因為這樣,讓他更加想瞭解她。
戚小嫣冷冷地睇了他一眼,咬了咬嘴唇,很明顯地她想說話,但最後作罷。
側過身,她想越過他往前走,並不想將時間浪費在他身上,她得先餵飽自己的肚子,然後再想出一個能順利殺掉他,又能全身而退的好法子。
「你叫什麼名字?」
他豈能讓她由自己的眼皮底下溜走?
一個閃身,東方聞人身手敏捷的擋住她的去路。
很難解釋自己目前的行為,畢竟從成年之後,他就從未對任何女人心動,更未主動的去追求過任何人。
然而,昨天教堂裡的那一吻,讓他破了例。
破例讓下屬去查出她的落腳處、破例親自上門來找她,只因他想確認一件事--她是否真的吸引他?
「讓開!」
戚小嫣繃著臉,杏眼圓瞠的瞪著他。
東方聞人豈是她三言兩語就能擺脫的人。
「你叫什麼名字?」他又問了一次,相當執著。
「是不是告訴了你,你就會閃開?」
如果是的話,她倒非常樂意奉告。
讓他記住她的名字,等過幾天之後,她殺了他,他才不會死得不明不白。
東方聞人哼聲一笑,「閃不閃開,決定權在我,但名字你是一定得告訴我。」
他的話讓戚小嫣很火大。如果可以的話,她真想一槍斃了他。
「如何?打算告訴我,你的名字了嗎?」她瞪人的眸光,他壓根沒當一回事。
「你的護衛呢?」
她仍沒將名字告訴他,而是轉了個話題,因為她眼尖發現,昨天那兩個護衛居然沒跟著他,這該說他膽大,還是過於自信?
就算他在紐約這個地方,權勢真的大到可以當個地下市長,但若遇到有心狙殺他的人,現在不正是最好的時機?
當自己這麼想,戚小嫣的心卻頓時一顫。
她在為他擔心些什麼?自己不就是那些想殺了他的人之一?
一想到這兒,戚小嫣不覺地皺起眉心。
她不是擔心他,絕對不是,只是不想有人在她動手前,早一步殺了東方聞人。
是的,絕對是這樣!
「我有時也喜歡有點個人的自由,不想一天到晚都讓人跟著我。」他說道。
熱辣辣的眸光欣賞著她的黑色瞳仁,呵,他早猜到昨日她會有一雙水藍色的眼瞳,是因為戴著角膜變色隱形眼鏡的緣故。
「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
他還真執著。
繞了一圈,他仍執意問出她的名字。
戚小嫣頓覺心煩,瞪了他一眼,轉身就想走人。
東方聞人這一回不過是略略閃身,就又完全的阻擋了她的去路。
「你還沒說出我想知道的答案?」
「無聊!」
戚小嫣板著臉孔,恨不得現在就掏出槍,或是取出藏套在大腿上的蝴蝶刀,殺了他。
「名字?」
東方聞人向她逼近一步,她就後退一步。
「你到底想怎樣?」
她已沒了耐性,不在乎唐突出手,這樣畢竟好過像獵物一樣的被他耍著玩。
「你的名字。」
戚小嫣氣得咬牙,朝著他的臉揮出一拳。
然而,這一拳卻落了空。
一向以拳勁狠厲、殺人不眨眼聞名於殺手界的火鶴,居然也有揮拳落空的時候!
戚小嫣大大一驚。
突地,東方聞人握住她拳頭的一手突然使勁一拉,將她給拉進了一旁的窄巷裡。
巷子很小又暗,地面潮濕,隱約間還可見到幾隻蟑螂、垃圾點綴其間,這種景況在哈林區裡到處可見。
「你到底想幹什麼?」
一手被擒住,又被拉進小巷中,戚小嫣顯出難得的慌張,為求掙脫鉗制,她毫不考慮的出手。
東方聞人的反應極快,且身手絕對在她之上,幾招之後,他很快的就擒住了她的雙手。
「名字?」他仍固執的問。
雙手被擒,戚小嫣開始動起腳來。
但是,不動還好,這一動,她很快的又被制伏,先是左腳,後是右腳,然後她發覺情況對她來說是愈來愈不妙了。
如今,她已背抵著濕滑骯髒的牆面,雙腳讓東方聞人結實修長的雙腿所壓住,雙手則被他的雙手給緊緊鉗制住,兩人的身體緊密貼合,曖昧的氛圍充斥,她甚至發覺他生理上有些微的改變……
戚小嫣再也不想往下想,更別說是往下看。
於是,她讓步了,只求他能離開她,哪怕是退離一步都好。
「我姓戚,名字叫小嫣。」
她的答案讓東方聞人感到滿意,但他卻絲毫沒有從她身上退開來的打算。
「哪個戚?還有小嫣兩個字怎麼寫?」
戚小嫣惡狠狠地翻眸瞪他,心不甘情不願地道:「外戚的戚,大小的小,嫣然一笑的嫣。」
「現在,你可以放開我了吧!」她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
「不!」
雖然滿意於她終於肯乖乖將名字說出,但東方聞人並不想就此放過她,尤其在她已挑起了他濃烈的慾望之後。
「不?」戚小嫣幾乎要被他給逼瘋了。「你到底想怎樣?」
她發誓,她絕對要殺了他!
「這句話,你已經不只問過一次了。」東方聞人仍是氣定神閒地回答。
「該死的你,我……」
戚小嫣氣得破口大罵,東方聞人卻一低頭,攫住她的唇,滑溜的舌伺機而入,糾纏著她的丁香小舌……
這個吻,比昨日的更為激狂,她的心、她的魂,幾乎隨著他深深淺淺的糾纏而激盪著。
她失去了抵抗的能力,完完全全的身陷其中,雙手也如有自我意識般,攀上他的頸項。
「我的天!」
東方聞人終於離開她,粗重的喘息著。
「寶貝,你真是個熱情的小東西!」啞著聲,他附在她耳邊說道。
情況若持續下去,他絕對會顧不得一切,在這裡要了她。
咕嚕咕嚕--
突來的響聲,破壞了這美好的一切。
戚小嫣由茫然中驚醒,表情由茫然轉為震驚、再由震驚轉為錯愕,然後是羞憤。
她是奉命來狙殺他的,怎會、怎會……
他先是微微一愣,隨即意會出來。
「原來你是肚子餓,要出門吃飯?」
他哈哈大笑。
戚小嫣咬著被他吮腫了的唇瓣,恨不得一槍殺了他。
「是……又怎樣?」
撇開臉,她不想再看他,卻沒想到他突然牽起她的一手。
「走吧,我帶你去吃飯,我知道有家不錯的店。」
「啊?」
她轉過臉來看他。
她沒想去任何店吃飯,只要買些餅乾之類的乾糧就好耶!
這是一家位於上城中央公園附近的高級餐廳。
餐廳裡以義式餐點為主,還有古典吉他演奏,高級浪漫絕不在話下。
然而,對戚小嫣來說,她才不在乎這些。
一來,她不是一般人;二來,她不需要愛情,她也不可能跟眼前的男人談戀愛。
而且,一個殺手跟自己即將狙殺的目標坐在一起用餐,簡直可笑至極!
「我不餓,你自己慢慢吃吧!」
推開椅子,她站起。
但,肚子卻在這時很不給面子的咕嚕咕嚕響起。
東方聞人伸過來一手,握住她來不及移開的手。
「坐下來吃吧!就算你真很討厭我,也別虐待了自己的腸胃。」
「我不習慣坐在這種地方吃飯。」咬了咬嘴唇,她說實話。
從進入可瓦達的那一天起,她就極少出現在公共場合,吃飯對她來說,只是為了填飽肚子,吃什麼都一樣。
「既然是習慣,就可以改變。」
他壓著她的手,執意要她坐下。
「我沒想為任何人去改變什麼。」
尤其是他,更不可能!
她忿忿地瞪著他。
迎著她瞪視憤怒的眼瞳,東方聞人想了下。
「你的脾氣一直是這樣壞嗎?也從不接受別人的好意?」
戚小嫣不語,緊咬雙唇看著他。
這時,餐廳的服務生剛好端著餐點過來,見兩人一坐一站的對峙著,氣氛尷尬得緊,他連忙輕咳了數聲。
「不好意思……東方先生,上菜了……」他連說話都微微顫抖著。
在紐約,誰不認得東方聞人呢?
他在黑白兩道都吃得開,尤其他掌控的聯青會,更是一個讓人聞之喪膽的幫會。
東方聞人先看了服務生一眼,然後對著戚小嫣挑挑眉。
他擺明在說--我們真要這樣僵持著嗎?
如果是,他一點也不介意奉陪到底。
望了服務生一眼,戚小嫣再看看餐廳裡的其他客人,不再堅持地坐了下來。
見她一坐下,東方聞人滿意的一笑。
「好了,可以上菜了。」
服務生瞬間鬆了一大口氣,動作很快的送上餐點,隨即恭謹的轉身離去。
「還合你的胃口嗎?」
餐點是他主動幫她點的。
戚小嫣連頭部懶得抬起來瞧他一眼,她很用力的切著面前的鱈魚排餐,沉默的一口接著一口吃。
「看來,你真的很餓?」東方聞人知道她不想理他,故意笑著說。
回應他的,仍是沉默。
戚小嫣將全部餐點都送進嘴裡,吞嚥下,然後端起桌上的水杯猛灌了一口。
「謝謝你的招待。」
刷地,推開座椅,她再度站了起來,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這一次,東方聞人沒再出手攔下她。
只是若有所思的看著她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影消失。
他取出西服口袋裡的手機撥打。
「亞伯,我要你查的事情,查得如何了?沒錯,她的名字叫戚小嫣,嗯,對,好,接著再查下去……」
第四章
二○○六年五月十五日
今天凌晨天空又下起了雨,兩勢很大,大得好像要將整個大地都淹沒了般。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下雨的關係,痛,那許久都未發作,潛藏在我身體裡的痛,像炸藥般爆散開來,痛得我想一死了之。
因此,我破例七天未到,就吞下了第二顆解藥,但那藥,居然沒了作用!
這表示我能活在世上的時間已經不久。
隨著每一次的發作,我的痛苦會一次次的加重,直到體內的器官一一衰竭,然後七孔流血而亡。
所以,我不該再等待。
我應該即刻動手,去殺了那個男人!
我討厭他,討厭他的笑、討厭他的霸道、討厭他的恣意妄為、討厭他的吻,更討厭他逼我吃東西……
但,為何我的腦海裡會盈滿了他的身影?
這是過往所不曾有過的經驗,我從來不會記住狙殺目標的模樣,甚至看也不看他們一眼,我……
不,我要殺了他!
唯有殺了他,才能得到解脫。
就是今天,我要用我最拿手的。方法--遠距離狙擊他!
就像許多幫會一樣,聯青會在擁有著黑暗勢力的同時,也積極的經營著所謂合法的行業。
從東方聞人當上聯青會首領開始,幾家國際級水準的飯店和賭場,金融業、百貨和旅遊運輸業,也在他的運籌帷幄下,日益成長,讓聯青會的手下們不用再過街頭舔血的日子,能安定過活。
近一兩年來,東方聞人更是致力於生化研究,聘用一批生化博士,實驗室就位於紐約上城中央公園附近的大樓中。
那是一座獨棟建築,樓高莫約二十六層,一樓是大廳;二樓以上,十五樓以下,分別屬於聯青會所經營的飯店、賭場、金融和旅遊運輸業的辦公室;十五樓以上,到二十二樓,則是聯青會裡最新成立的生化實驗室;二十三、二十四樓是大會議室;二十五樓是聯青會裡一些高級幹部的辦公室;頂樓當然就是東方聞人的私人辦公室,也是整個聯青會的最高指揮中心。
「進來!」
此刻,東方聞人正在頂樓他私人辦公室中,聽聞敲門聲,他低聲一喚。
門外的人聽到他的傳喚,連忙推開門,走進來。
「首領,你要的資料,我已經查出了一部分,若要更深入的探查,得再等個一兩天。」說話的是個棕髮、藍眼的男子,名叫亞伯,他是東方聞人的得利助手。
他和另一位黑人艾布特,因為長年緊跟在東方聞人身邊,所以有人戲稱他們倆是黑白無常。
「我等,你務必將她查得一清二楚。」
東方聞人接手了資料,低頭看著第一頁,「十歲以前住在孤兒院,十歲之後卻突然消失?」
「是的,所有認識她的人,都以為戚小姐已經死在十四年前的那場火災之中,因為大火來得太突然,等到火滅了,院所裡找出幾具孩童的屍骨,因為實在無法辨認,所以經過清點報請之後,就認定她已經死亡。」
「這樣……」
東方聞人低頭深思,銳利眸光不錯過文件中另一項記錄,「至少她的名字是真的,並沒有欺騙我。」
由於長期生活在稍有一點疏忽,就可能喪命的環境中,他的敏銳度遠遠超過一般人。
直覺告訴他,戚小嫣的出現,並非偶然。
甚至,他還可以由她的眼中,隱約地讀出殺機。
她跟蹤他,絕對不是如她口中所言,想要他當她的模特兒,反倒是像極了一個殺手,正等待著下手的機會。
然而,東方聞人並不在乎。
或許是因為太平日子過久了,竟讓他懷念起過往那段危機四伏的日子。
「這個叫戚小然的,又是誰?」
又翻過一頁,東方聞人眼尖地發現死亡的孩童名單中,有一個和戚小嫣同姓,且名字只差一字的人。
「喔,關於這個人,我們有調到舊的院童資料。」
亞伯跨一步上前,示意東方聞人由資料的最後頭,抽出一份發黃的紙張。
「她是戚小姐的妹妹,不過孤兒院提出的火災死亡名單中,也有她的名字。」
「真的死了嗎?」
東方聞人不得不懷疑。
戚小嫣不也在那份死亡名單之中嗎?
結果她還不是活得好好地。
「這……」
亞伯也不敢肯定。
「查清楚,必要時,幫我聯絡富山岐晙。」
東方聞人的眉心微微攏緊。
富山家除了是神醫世家之外,還擁有全球最精密的情報網路,只要是他們有心調查的人,連祖宗十八代都可以幫你查得一清二楚。
「是。」
亞伯一應,恭謹的準備退下。
這時,門外剛好又傳來敲門聲。
「首領,富山先生來了。」
說人人到!
東方聞人高興地由椅子上站起,「快請他進來!」
亞伯連忙為門外的人開門。
站在門外的富山岐晙一見到東方聞人,飛快上前,兩人先是一抱,退開來後,又極有默契的出手,各自槌了對方的胸口一記。
亞伯和艾布特早已習慣了他們打招呼的方式,若換作其他人這麼對待他們首領,肯定會各吃他們兩人一槍。
亞伯和艾布特安靜地退了出去。
「我來看你實驗室研究出來的新東西。」富山岐晙先開口,表明了他的來意。
計算過射程、誤差、天氣,還有由高處疾射而下的風阻,戚小嫣徹徹底底的易容後,戴上棕色假髮、綠色角膜變色隱形眼鏡,穿上火紅色的衣服,她挑了一個好地方,雖稱不上至高點,但只要東方聞人一踏出聯青會總部大樓,她就有把握絕對能一槍取他性命。
她就像個獵人一樣耐心等候著獵物,用高倍數望遠鏡觀察著斜對角的建築物中,最高樓層裡的人的一舉一動。
她看見他和另一個身高與他相差不多的男人,互動極為熱絡,他們一同走到玻璃窗前,面向窗子……
戚小嫣的心驀地一驚,趕緊收回望遠鏡,將身體整個壓低下來。
「呼!」她沉沉的吁出一口氣。
明知道他不可能瞧見她,還是不覺心驚。
她到底在害怕些什麼?
她以前的果敢跟決絕,都跑到哪去了?
她好想馬上就朝他開槍,最好能一槍打爆他的腦袋,也順便撫去自己亂烘烘的心思。
然而,她不能,不能貿然出手。
現在出手,無疑會打草驚蛇。
東方聞人辦公室裡的每片玻璃窗,必定都是特殊製造的防彈玻璃,就算她的子彈真能穿透,因為阻力的關係,恐怕也無法傷到他。
戚小嫣又吁出一口氣,藉以穩住心跳和情緒。
依目前的情況來看--唯有等待。
有耐心的人,絕對能等候到最佳時機。
戚小嫣又等待了一個多小時之後,她發覺兩個男人的身影終於開始移動,沒多久,他們消失在鏡頭裡。
戚小嫣驀地一驚,開始移動鏡頭,四處搜尋他們的身影。
幾分鐘之後,她很意外的見到東方聞人的身影出現在大門口。
深吸了一口氣,她迅速地放下手中的望遠鏡,挨近一旁早已架設好的狙擊槍。
瞇起一眼,她深吸一口氣,瞄準目標。
透過狙擊槍的瞄準鏡頭,她瞧見了他臉上燦爛的笑,那讓她握著槍的手指不自覺地顫抖、冒汗。
戚小嫣昂起頭來,無聲地低咒了聲。
甩甩頭,她再度瞄準目標。
然而,已經錯過了方才最佳狙擊的機會,但是她仍然不放棄,命令自己沉住氣,直到他再度進入最佳的狙殺位置。
這一次,她不再猶豫,扣下扳機,一枚子彈由彈道疾射而出--
砰!
警覺到空氣有一絲不尋常的波動,東方聞人立刻撲倒了站在他身旁的富山岐晙,同時為兩人找到了最佳掩蔽物。
「保護首領!」
跟在兩人身旁的護衛,很快地動員了起來。
艾布特以身體擋住東方聞人和富山岐晙,亞伯則是開始指揮著一旁的手下,尋找狙擊者的位置。
砰、砰、砰!
見第一槍失利,戚小嫣又接連開了三槍。
「在對街那棟房子的屋頂!」
是富山岐晙的聲音,他和東方聞人幾乎是同時發現了狙擊者的身影。
但,屋角上的那抹身影,對東方聞人而言,太過熟悉。
「快,人在對街,Black-Build頂樓!」亞伯大喊。
艾布特急忙帶著幾個人衝出去。
「艾布特!」東方聞人卻突然地喊住他。
艾布特頓住腳步,轉過頭來。
「抓活的!」東方聞人強調。
是她嗎?真的是她嗎?
原來她到紐約來,真的是為了狙殺他?
不覺地,東方聞人緊緊地揪起了眉心,眉間的深壑如同他此刻的心情,糾結難解。
她失敗了!
因為剎那間的猶豫,她嘗到了殺手生涯以來首度的失敗。
現在的她,正沿著安全門的階梯,疾速往下衝,卻聽到下頭有一群人正往上跑。
沒機會拭去頰邊的汗水,她慌亂的朝著四周瞧了一眼,很快地找到另一個出口,拉開安全門,往建築物裡跑。
其實,當第一發子彈未能擊中東方聞人,她就該撤退的。
但,她不甘心。
她知道自己沒理由失手,所以又接連射出第二發、第三發子彈,然而,過於焦躁的她,再也按捺不下焦慮的情緒,因此暴露了她的藏身地點。
這是身為一個殺手,最不該犯下的錯。
她不該猶豫,更不該失了冷靜。
「在八樓,艾布特,我看見她跑進建築物裡了!」
追捕她的人愈來愈多,就像蜂擁而至的蟻群。
戚小嫣慌亂的跑過長長走道,一時無法辨別東西南北。
她停在一扇木門前,深吸了一口氣,伸出一指按了下門鈴。
沒讓她失望,裡頭很快傳來應門聲。
「你找誰?」
一個中年男人將門拉開了一道縫隙。
眼見身後的追兵將至,戚小嫣偏頭一笑,「先生,我能借個洗手間嗎?」
她努力的擠出笑容,順道將自己身上的衣服略略往下一拉,露出白皙的香肩。
中年男人移開門上的鎖鏈,拉開門。
「你要借廁所……」
「謝謝!」
戚小嫣沒再給他說話的機會,舉高手上的槍,指向他。
中年男人嚇得渾身發抖,迅速後退了數步,肥胖的身體差點軟倒下來。
戚小嫣馬上閃身入內,將門推上。
「你放心,我不會殺你。」
「是這一層沒錯!她一定還在,去搜,一間一間的搜,絕對不能放過!」
門外傳來的騷動,是聯青會的人。
深深吸了一口氣,戚小嫣轉向中年男子,再度將槍口對準他。
「你這裡還有其他出口嗎?」
中年男子嚇得臉色發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快說!」
她急了,怕再慢一些,聯青會的那些人就會破門而入。
中年男人雙眼緊盯著槍管,顫巍巍地抬起一手,指向廚房的方向。
「那、那……那裡是後門,有個防火梯……遇到火警時,可以緊急逃生……」
戚小嫣槍口還是對準他,但她一步步退往男子口中所說的,廚房的方向。
終於,她找到了後門,由後門一躍而下,跳上逃生梯。
而在同一個時間,聯青會的人破門而入。
中年男人嚇得大叫!「她逃走了,往逃生梯的方向跑了!」
砰!砰!砰……
雜亂的腳步聲再度響起。
「她從逃生梯的方向跑了!亞伯,你由下頭逃生梯的方向包抄,記住,一定要活捉她。」
戚小嫣氣喘吁吁的跑著,手腳俐落的爬下逃生梯,好不容易踩到地面,聯青會的人也剛好包抄過來。
沒機會喘息,她轉身就往前方的巷子裡鑽。
見她跑進巷子裡,幾個追在前頭的聯青會人員紛紛掏出槍來,準備射擊。
「別用槍,首領說過,要抓活的。」亞伯大喊。
聯青會人員連忙將槍枝收起,追了上去。
戚小嫣拚命的跑,她從未像此刻這樣的狼狽過。
繞過一棟建築物,因為慌亂,她已完全地迷失了方向。
她停了下來,朝著四周搜尋了一遍,很快地決定往右跑。不過--
「該死!」她咒罵了聲。
才跑出另一棟建築物的防火巷,就見到前方已有幾個聯青會的人圍了上來。
敢狙擊聯青會的首領,他們肯定是不會放過她的!
戚小嫣轉身往回跑。
她在幾棟建築物中穿來穿去,聯青會的人則進行地毯式搜索,非將她給逼出來不可。
眼見自己已無路可逃,戚小嫣深吸了一口氣後,決定最後一搏,由防火巷中奮力朝外沖--
叭、叭叭--砰!
她纖細的身子被車子撞離地面,砰地一聲,落在肇事車子的擋風玻璃上後,摔落地面,一動也不動。
肇事駕駛則被這突發狀況給嚇傻了。
「亞伯,跟首領說,我們抓到人了,但……她被車給撞上了!」
隨後趕到的艾布特趕緊跟亞伯聯絡,很快地,聯青會的人將現場給圍了起來。
第五章
聯青會在紐約有屬於自己的醫院,一來,是避免會中人員受傷時,引來外界的麻煩;二來,是因為近來東方聞人的實驗室研發的,正是與醫學有關的生化科技。
站在開刀房門前,東方聞人一見到富山岐晙走出來,趕緊趨前問他:「她的情況如何?」
「要在這裡說?」富山岐晙看了眼四周。
「這邊請。」
發覺了自己的急切和失常,東方聞人沉沉一歎,很快地引著富山岐晙進到位於同一個樓層的一間辦公室內。
才在沙發上坐下,東方聞人就先開口說:「富山,對不起,我居然……」
他居然急切得忘了好友才剛走出開刀房,至少要給他喘口氣的時間。
「無所謂,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早已習慣了這種生活。對了,東方,你跟女殺手……」富山岐晙疑惑的糾緊了眉頭。
「我之前見過她幾回。」他有所保留的說著。
該說,他明明懷疑她的身份,和出現在紐約的動機,卻無法壓抑自己的心,深受她吸引。
「她的大腦裡還殘留著一個小小血塊。」
富山岐晙一眼就看出了好友的話有所保留,但既然是男女情感的事,他也不便打破砂鍋問到底。
「咦?」
如果有血塊,為何不開刀取出?
東方聞人俊逸非凡的容顏上,難得出現疑惑。
「別擔心,依我的判斷,血塊應該不會造成任何後遺症,只要休養一陣子,應該就會自然消失,不過……」
有另一件事情反而比較棘手。
「不過?」
不過什麼?
看著富山岐晙緊緊糾結的眉心,東方聞人知道接下來他要說出口的話,肯定不會是個好消息。
「東方,那個女殺手的血液樣本很奇怪。除了血紅素明顯不足之外,她血液中的原素和抗體也都有問題,這樣的樣本我曾經見過一次,是中毒的現像,還有……」
「還有?」
「還有,可瓦達用來控制他旗下殺手的藥物所會產生的血液樣本,就與這相似。」
「你的意思是……」戚小嫣是可瓦達的殺手之一?
富山岐晙點點頭。
「以她一身紅衣的打扮,即有可能是之前在台灣的醫院中,槍擊炎的女殺手!」
「火鶴!」
富山的一席話,讓東方聞人很快地想起一個人。
「恐怕是了!」
「不過,我之前聽炎提過,那日他和台灣警方一同掃蕩可瓦達的餘孽時,火鶴還跟在那個老頭子身邊。
如果照炎所說,老頭子咽喉中了他一箭,恐怕早已喪命,那麼……火鶴為何會到紐約來狙擊你?」
「這……」
東方聞人由沙發上站起,開始在辦公室內踱步。
「你還記得,我把可瓦達的實驗室給毀了這件事?」
東方聞人轉過身來面對他。
富山岐晙點點頭。
「我想,那個實驗室裡有製造毒藥的東西,當然也會有解藥的配方。」
但不管毒藥或解藥,都讓他一把火,全給燒了。
「這……」富山岐晙瞇眼想了下,「她狙擊你,是為了報復?」
富山岐晙不只一次聽過,可瓦達的殺手們只要一沒解藥,恐怕也活不了多久。
而且,聽說死時還相當難受,不僅得忍受噬筋銼骨的痛,還會七孔流血而亡。
「我……」突然間,東方聞人竟語塞了。
想起戚小嫣與他面對面時,那忿忿然的神情,他想,是有可能。
「富山,她……還能活多久?」在沒了解藥的情況下。
富山岐晙搖頭,「我也不知道。不過,分解可瓦達給她吃的毒藥,或許能找到解決的方法。」
無奈,可瓦達的實驗室已經被一把火燒了。
「這樣……」東方聞人想了下,坦然地說:「毒藥,我有一點。」
「噫?」
「當初和我們合作的美方政府,取走了可瓦達實驗室中一部分的毒藥樣本,後來我又派人去偷了一些回來。我實驗室裡就有一個生物制劑,是用那毒物研發出來的。」
「原來!」
他還想,這幾年為何東方聞人會對生化研究有興趣,原來……
「走吧,事不遲疑,我們現在就到實驗室去。你可以使用實驗室的所有器材,包括人員的調度。」東方聞人說著,大步走往門口。
富山岐晙卻一步也沒動,似還在思考著。
「東方,你一開始就沒打算讓我們知道這件事吧?」關於可瓦達實驗室裡毒藥的事。
東方聞人停下腳步,微勾嘴角,露出一抹無奈的笑。
「雖然集我們五人的力量,不會鬥輸CIA,但不能否認,若與他們為敵,日子肯定要過得很煩,至少不能像現在一樣,隨心所欲。」
「你說的倒是一點也沒錯!」
富山岐晙出手捶了他的胸膛一記。
東方聞人也同樣回以一拳。
兩人相視一笑。
「走吧!」東方聞人說。
富山岐晙沒遲疑的跟上,開口問:「東方,你真喜歡上那女殺手?」
東方聞人沒回應,過了一會兒,淺淺一歎,「目前我也還不清楚,只知道她吸引我。」
戚小嫣睜著惺忪睡眼醒來。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久到讓她忘了許多事,腦中一片空白。
一見到她醒來,一個留在病床邊照顧她的小護士,高興得差點跳起來,急忙忙往外衝,像急著去稟報她醒來的消息。
戚小嫣的頭還是很痛,等她完全清醒過來,勉強的由床上坐起,才發覺抽疼的不只有腦袋,她全身的骨頭,還有肌肉,都像是曾被猛力的撕裂開來,再重新組合上。
甩甩頭,她沉沉吸了幾口氣,目光開始在室內搜尋。
很明顯地,她躺在醫院的病床上,空氣中還充斥著消毒水味。
「我怎麼會在這兒?」
這是哪裡的醫院呢?
「我受傷了嗎?」
她開始焦躁起來,一點也想不起來她是怎麼受傷的?
「我……」
糟了,她是誰?她……
眨了眨眼,戚小嫣抬手敲了下腦門。
是誰?是誰?是……我到底是……
又猛力的敲了幾下腦袋,她幾乎要尖叫。
一陣暈眩襲來,她頭又痛得難以忍受,差點在床上打滾。
但,隨著一陣陣的頭疼,一個片段的記憶閃過她的腦海,啊的一聲,她突然有了答案。
「戚小嫣!」
她又驚又喜的笑了出來,為自己終於想起姓名。
得到這個結果,她心急的想要想起更多。
她抬起雙手,不斷地敲著自己的腦袋,顧不得手上的點滴針頭已被扯落,鮮血由傷口不斷地流出,一滴一滴,慢慢地染紅白色被單。
「你在幹什麼?」
東方聞人一進到病房裡,見到的就是她沾滿鮮血的手,他疾步跑過來,阻止了她不斷敲打腦袋的動作。
「你是誰?」
戚小嫣的這句話不僅問住了東方聞人,也讓他嚴厲的瞇起眼來。
「你不知道我是誰?」
他本以為她該是敢做敢當的,至少依他對她性格上的瞭解。
沒想到她一醒過來,居然佯裝成一副失憶的模樣,問他是誰?
戚小嫣搖了搖頭,由於雙手被他緊緊抓住,他力道又突然加重,讓她掙脫不開,只能默默承受著他的粗魯。
「我應該要知道你是誰嗎?」
抱歉,她真的想不起來!
他又是她的什麼人?親人?朋友?還是……情人?
不!
驀地,戚小嫣的腦海閃過一個聲音,她不懂為什麼,但就是直覺認為,他不可能是她的情人。
她的問題讓東方聞人的眉結再一次蹙緊。
「你當然應該要知道我是誰,因為我是你畢生最難以忘記的人。」她的狙殺目標!
憤怒的眸光緊瞅著她,似欲吞噬了她,也欲撕裂她。
他的眸光很嚇人,戚小嫣雖掙不開他的雙手,但仍努力將自己的身子往後縮,縮到病床頭。
「我、我……我不是故意忘了你,但是……我真的記不起來了。」
她露出可憐兮兮的眸光,與之前東方聞人所認識的戚小嫣,那個冷然高傲,說起話來又有幾分火爆的她,判若兩人。
「記不起來?」
他仍不信。
「你該不會連自己的名字都忘了吧?」
這點,她倒沒忘!
戚小嫣搖了搖頭,很坦誠地道:「不,我記得我的名字,我叫戚小嫣。」
她的答案讓東方聞人哼聲一笑。
「原來是選擇性失憶嗎?」
他認定了她說謊!
這是為狙殺他失敗後被逮,所想出的逃生保命之策嗎?
如果是的話,他真看不起她了。
原先,他還為她的剛強、不屈服的精神而欣賞她,就算明知她是個殺手,他還是深受她所吸引。
「選擇性失憶……」戚小嫣口中喃喃念著這幾個字,雙眼卻是戒備著。
「沒錯!我說對了,是吧?」
東方聞人的雙手忽地使力,將她給揪緊、揪近,近得緊貼近他的臉。
他的憤怒不用透過言語,他燃得似兩盞火炬的眼,已表露無遺。
戚小嫣嚇得想後退,無奈全身酸疼得使不出半點氣力的她,連他緊扣的手都掙不開。
「我……我說錯了什麼嗎?」
戚小嫣不由自主的懷疑,他是不是想殺了她?她還可以活過下一刻嗎?
還有,她有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嗎?
否則,他怎會一副恨不得馬上殺了她的模樣?
東方聞人的雙眸危險的瞇起,不得不承認,她的偽裝太成功了。
「你想玩是嗎?好,我就陪你玩,我會讓你心服口服,到時候看你再怎麼裝!」他咬牙切齒,一個字、一個字地說。
他,東方聞人,可還沒盲目到受她擺佈!
鬆開雙手,他憤然將她給推回病床,轉身離開。
反正,富山岐晙還在醫院裡,找他來鑒定一下,很快就能知道她到底有沒有失憶!
走出病房,東方聞人的眼尾餘光,不經意地瞥見了自己襯衫上的血漬。
低低詛咒了聲,他竟先走向護理站。
「喂,那個誰,你先進去幫她止血!」
在他找來富山岐晙拆穿她的西洋鏡前,他不希望她流血死亡。
戚小嫣靜靜地躺在病床上,睜著一對大眼,眨也不眨的看著病床旁對談著的兩個男人。
方纔,護士已將她手上的傷包紮好,身上的衣物、染血的被單也已被換掉。
「富山,你說她有可能真的失憶?」
東方聞人的雙手抱胸,神情肅穆。
「是。」
不改招牌嗓音和神情,富山岐晙冷冷地道:「她腦中仍存留著小小血塊,那血塊所覆蓋的區域跟記憶區有關,就不能排除她會有失去記憶力的可能性。」
東方聞人的眉結因他的一席話,不自覺地又擰深了些。
「可是她記得自己的名字叫戚小嫣。」
「這也不無可能。」
「我見過一個類似的病例。有個一歐洲皇室的公主,因為摔馬的關係,腦中同樣積了一小部分的血塊,她也是記得小部分事情,但遺忘了大部分,經過我一陣子觀察,發覺她的症狀還混合著極為嚴重的心理因素。」
「心理因素?」
東方聞人愈聽愈頭疼。
富山岐晙微微勾起嘴角,綻開一抹頗具意味的笑。
「如果病患自己有不堪回首的記憶,是有可能在此情況下,將它自我推鎖到記憶深處去。」
「也就是俗稱的『選擇性遺忘』?」
「沒錯!」
富山岐晙伸過來一手,拍拍東方聞人的肩,似在告訴他,你的醫學知識頗為豐富。
「有何法子讓她恢復?」
如果可以,他並不希望見她這樣。
「一定要醫好她?」
富山岐晙倒不覺得戚小嫣這樣有何不好?
如果那些記憶是她不想去記住,抑或是對東方聞人和她來說,是有傷害的,幹嘛去記住?
「當然。」
東方聞人不解,富山岐晙怎會問出這怪異問題。
「其實我覺得,她這樣也不錯。」富山岐晙提出了他的看法。
「富山?」東方聞人十分驚訝。
「你不是深受她所吸引嗎?」富山岐晙看著他,坦白的說出自己的看法,「她呢?你有沒有問過她,她對你的感覺又是如何?」
雖然戚小嫣開槍狙擊他,但畢竟沒打中他。
不過,這也讓富山岐晙感到疑惑,畢竟火鶴的槍法,尤其是狙擊的準確度,在殺手中也算得上數一數二,沒道理會打偏,除非是……
除非是她的心也受到影響,無法狠厲下手,才會失敗。
若是這樣的話,就……
富山岐晙的這個問題,問倒了東方聞人。
是呀,戚小嫣對他的感覺呢?
他吻過她兩回,兩回都激烈得讓兩人茫茫然,他很清楚感覺到自己心裡對她的渴望,而她的心跳也幾乎與他一致,所以他猜,她不至於完全對他沒感覺。
「如果她受到你的吸引,也喜歡上你,但又必須殺了你……你希望見到她在這樣的矛盾中痛苦掙扎嗎?如果是我的話,應該也會選擇忘卻一些我不想記住的事。」
「這……」
東方聞人一時找不出話來反駁,他知道富山岐晙說得不無道理。
就在這時,一直靜靜地躺在病床上,聽著他們說話的戚小嫣,突然伸來一手,扯扯東方聞人襯衫的袖口。
「你們口中說的她,應該是在指我吧?」
他們好像說她是故意將成為殺手的那一部分記憶,全都由腦海中抹去。
「我……為什麼要殺你?」
戚小嫣不大能接受,自己居然會殺人!
她的問題讓兩個男人互看了眼。
富山岐晙隨即聳聳肩,一手拍拍東方聞人的肩膀。
「我先走了,你跟她慢慢聊。」
就這樣,他退出了病房,將空間留給了他們。
第六章
戚小嫣出院了,在不知她的記憶何時能恢復的情況下,她暫時的被安排住進東方聞人的家中。
有別於聯青會在上城辦公大樓的氣派豪華,東方聞人位於長島的住家由外表看來並不奢華,而是多了抹溫馨,但門禁一樣森嚴。
車子駛過植滿綠樹的車道,在一幢兩層樓高,外牆由白色大理石所砌成的建築物前停了下來。
「少爺,你回來了。」
一個身材肥胖,年齡大約六十歲左右,看來擁有著義大利血統的女人,很快來到車門邊,幫東方聞人拉開車門。
東方聞人看了她一眼,跨步下車。
「賽拉,她是戚小嫣,從今天起在這裡住下。」
「小嫣,她是賽拉,是我的管家,跟在我身邊照顧我將近三十年了,不僅擁有一手好廚藝,更是個不可多得的好管家。」
站在車門旁,他伸出一手,示意車裡的戚小嫣下車。
看著東方聞人的手,戚小嫣稍稍猶豫了下,還是將一手交給他,慢慢挪身下了車。
「你、你好。」戚小嫣禮貌性的說。
賽拉打量著她的銳利眸光,有著幾分謹慎,但更多的是驚訝。
「你好,我是賽拉,是少爺母親以前的管家,現在是少爺紐約家中的管家……」
一會兒後她絕對得撥通電話回義大利去,告訴主人和女主人,他們的兒子終於帶女朋友回家住了!
「賽拉,你的自我介紹這麼一長串,會把人家給嚇著的。」東方聞人出聲打斷她滔滔不絕的話。
「小嫣,你也別被她喘都不用喘氣,就能說出一長串話給嚇著。更別懷疑她為何一點也不怕我,因為,在這世界上,除了我父親和母親之外,賽拉可以算得上是第三個敢大聲跟我說話的人。」
至於第四個,應該就是她--戚小嫣了。
「少爺,你怎可這樣說,其實我……」賽拉抗議,她哪敢大聲跟他說話呀?
「賽拉可是我的奶媽。」打斷賽拉的話,東方聞人不給她繼續辯駁的機會,因為她話匣子一開,肯定沒完沒了。
「少爺,我……」賽拉不甘心話沒說完,就被打斷。
「賽拉,先讓小嫣入內休息吧,她才剛出院。」東方聞人只好提醒她,然後轉向戚小嫣,偷偷地朝她眨了下眼睛。
戚小嫣被他的動作給逗笑,又不敢笑出聲來,只好抬起手來掩住嘴。
從醫院到他家中的這幾天,她對他的印像完全改觀,也漸漸地為他所著迷。
「啊?剛出院?少爺,你應該早一點告訴我才對呀,你看,你害我把人家擋在這裡,囉囉嗦嗦的說一堆!」
賽拉牽起戚小嫣的另一手,就往屋裡走。
戚小嫣的一手被她拉著,另一手被東方聞人拉著,就這樣,三人一進屋去,一路上賽拉一樣嘮嘮叨叨,但戚小嫣一點也不覺得厭煩,她好喜歡這種感覺,感覺好像一下子有了親人,有了家。
家?
是呀,她好像從很小就沒了家……
痛,頭又痛了!
不能想,不能再想,否則她的頭肯定又會痛得似要爆裂開來!
走在東方聞人家中後院的一大片綠地上,戚小嫣回首望著身後的他。
陽光剛好灑落在他的俊顏上,讓他的五官更顯得立體迷人,看得她一顆心撲通撲通地加速狂跳。
這時,東方聞人的目光對上了她,戚小嫣的心跳得更急了,呼吸也不自覺地加快、渾身發熱,莫名臉紅。
輕咳了聲,她得趕快找個話題。
「你……」
一開口,她才發現自己竟在顫抖,嚥下一大口唾沫,她試著讓自己冷靜下來。
「之前在醫院的時候,你說……我們是情人,我……真的是你的情人嗎?」
為此,她深感抱歉,因為她真的完全記不住他了!
還有,如果他真是她的情人的話,她想,她應該非常非常的愛他。原因非常簡單,他太過迷人,不管是俊逸的外表,還是他自然散發的王者氣勢,都很容易就能讓女人心動。
東方聞人的眸光緊落在她身上,發覺陽光下的她,嬌艷如盛開的火紅玫瑰,讓人捨不得移開視線。
「我想,就某個角度來說,應該是!」
東方聞人無心騙她,如果她不是個殺手,而他不是她所要狙殺的對像,他們百分之百會成為一對情人。
「某個角度?」
戚小嫣不解。
是不是情人,也可以用角度來分析嗎?那,什麼樣的角度算情人?什麼樣又不算?
東方聞人走近兩步,伸過來一手執起她的,送到唇邊一啄。
「我們認識的時間不長,不過我想,我們應該是屬於戀情升溫很快那一型的。」
他的這一啄吻,似有無數電流刷過戚小嫣掌心,流竄全身。
「我……我很喜歡你?」
升溫很快的戀情,不就表示他們對彼此的愛很深?
那……他們到底進展到什麼程度?
只是牽牽小手?接個吻?還是……
「你沒親口承認過,但……我想,應該是的。」
就他對她的觀察,他連著兩次深吻她,如果她真有心置他於死,大可利用這兩次的機會。
然而,她沒有。
不僅沒有,就如富山岐晙所說,她狙擊他的那一槍,也是因猶豫,而錯失先機。
以她過去輝煌的紀錄,失手的機率微乎其微,唯一可以解釋的,是她也同樣對他動心。
「應該是的?」戚小嫣愣看著他。
他依什麼判斷?莫非他很瞭解她?
「請問,你……很瞭解我嗎?」
有多瞭解?兩人的戀情到底進展到何種階段?她跟他上床了嗎?
後面的話,戚小嫣實在問不出口,頰靨上飄起淡淡桃紅。
東方聞人看了她一眼,寬大的掌緊緊握著她的小手,兩人朝著百公尺外的一棵梧桐樹走去。
「如果單就你的背景來說,我至少瞭解你八成。」走到梧桐樹下,東方聞人停下腳步。
戚小嫣就站在他的身前,好幾句話在她的嘴裡翻滾,卻不知該從何問起。
況且,一對上他深邃迷人的眸光,她的心就不聽使喚的狂跳。
「那你為什麼會喜歡我?」
話鋒一轉,她將話題引到他身上,好奇著他又喜歡她些什麼?
「為什麼……」
好似她的話問住了他,東方聞人把眸光定住在她的眼瞳上。
她光彩的瞳仁依舊,不過不知是不是因為失憶的關係,從前那抹對生命不抱任何希望的絕然,已經消失。
「我喜歡你的眼睛,你的眼裡充滿著勇氣,還有讓我激賞的坦然,最重要的是,很嗆辣!」
很嗆辣?
有人拿這兩個字來形容眼睛的嗎?
戚小嫣笑了出來。
「我的眼睛又不是辣椒。」
「我知道你的眼睛不是,但你整個人是。」
東方聞人背倚在梧桐樹幹上,伸出雙手圈緊她的腰身,將她給拉近。
他更喜歡現在的她,嬌艷得如綻放在烈陽下的火紅玫瑰,讓人忍不住想伸手採擷。
這一刻,東方聞人深深體會,或許富山岐晙的話一點都沒錯。
如果過去的記憶對她來說,一點都不快樂,那麼,不如忘了好。
「你……」
被他緊圈著腰肢,戚小嫣無路可退。
「小嫣。」
東方聞人突然喊她,溫熱麻酥的氣息貼拂過她的頸脈,為她的身子帶來一陣顫慄。
「如果真的記不起以前的事,就別勉強自己了。」
「不行!」
猛一用力,她想推開他,反應激烈得連她自己都嚇一跳。
突地,有個聲音竄過她的腦海,一直迴盪著,她想抓住,卻又抓不住,緊接著痛,撲天蓋地的頭痛襲來,戚小嫣只能睜著茫然的眼,與東方聞人對視。
「小嫣?」
見她眉結緊蹙,神情痛苦的模樣,莫非她想起了什麼?
「對不起,我、我的頭又痛了。」
她的眼底開始蓄積淚光,隱約間,總覺得自己不曾像這樣脆弱過。
她是很堅強的吧?
方纔,一張堅強且決絕的臉,掃過她腦海,那……竟然是她自己!
雖然她想不起來那張美麗的臉為什麼而痛苦,但她知道,一直以來,她都是個堅強的人,至少從不哭。
「我們回屋子裡去。」
見她臉色快速刷白,東方聞人攔腰將她橫抱起,快步跑向主屋,一見到賽拉,他腳步沒停的大喊:
「賽拉,幫我撥個電話給富山,他應該還在實驗室裡,跟他說小嫣的頭又痛了,快!」
餐盤被置放在床邊的小几上,不知已經過了幾個小時,上頭盛著幾碟熱騰騰可口的佳餚,早已冷卻。
戚小嫣躺在床上,雙眼睜得大大地看著天花板,一動也不動,像尊雕像一樣。
從富山岐晙來幫她打過針後,至今已經過了三個多小時。
雖然頭痛的症狀已經減輕許多,但戚小嫣的心仍忐忑難安。
她,是喪失了記憶力沒錯,但並不表示同時也變笨了。
尤其,這次的頭疼來得快且急,痛得她整顆腦袋幾乎要爆裂開來,最可怕的是讓她有耐不住痛,想輕生的念頭。
她能相信這真是車禍的後遺症嗎?
眸光由天花板上移開,落在仍留著細小注射針孔的手臂上,戚小嫣重重一歎。
「我聽賽拉說,你一點東西都沒吃。」
門喀地一聲,讓人由外頭推開來,東方聞人出現在門後。
他鬆手放開門,門板慢慢合上,然後,他很快來到床邊,在床沿坐下。
「我不餓。」
她的心中有太多疑惑,讓她完全沒了食慾。
隨著他腳步的移動,她的眸光,幾乎是由他出現在門後起,就沒離開過他。
「不餓也得吃點東西。」
東方聞人看了眼餐盤裡的菜餚,微蹙起眉。
「我真的沒食慾。」
戚小嫣搖了搖頭,雙眸緊瞅著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你有事想問我?」
失去了記憶的她,就像是失去保護色,東方聞人一眼就瞧出了她的心思。
「嗯。」
戚小嫣點了點頭,但沒馬上說,似在思考著該如何開口。
「聞人,我……」
她第一次呼喊他的名字,讓東方聞人有點驚喜。
他雙眸深邃,綻著迷人光彩,沒插嘴說話,擺明了在等著她往下說。
「我真的只是失去記憶嗎?」
失去記憶的人,頭都會像她一樣痛得似要炸裂開來?
她的這個問題,問住了他。
東方聞人遲疑了幾秒,才伸出一手將她給攬近。
「怎麼了?是頭還痛嗎?」
她頭痛的原因,不完全是腦中血塊的關係。
方纔在書房裡,富山說,可瓦達毒藥的毒性在戚小嫣體內積蓄太久,已瀕臨爆發的邊緣。
也就是說,從現在起,毒性每次發作,她頭痛的頻率和程度就會依次增加,直到死亡來臨,她方能解脫。
戚小嫣搖了搖頭。
「不……狀況已經好很多了,但是我……」
她覺得不安,非常的不安。
好像自己的生命正在一點一滴地消失,她終究會失去他,孤伶伶的去到一個未知的世界。
「你怎麼?」
她眉心的結,讓他心疼。
刀鐫般的俊顏,緩慢地下壓,他薄略卻溫暖的唇吻上她的眉心,似欲吻去她的不安,吻平她眉心的結。
他會找到方法救她的!
一定能研發出解藥,富山岐晙家的神醫招牌,將面臨最嚴重的挑戰。
「我好怕。」
他的吻鼓勵了她,讓戚小嫣想更貼近他,只有躺在他的懷中,聽著他的心跳,她才能感覺到自己還活著,才能驅走心中的惶惶不安。
纖細線條優美的手臂,輕輕地纏上了他的頸項,她昂起小臉看他,似要將他給燒烙在眼瞳中。
任何男人都無法對她的絕艷美麗免疫,尤其是她此刻看來脆弱不安的模樣,更是輕易就能激起男人的保護欲。
東方聞人雖自認定力遠超過一般人,但此時此刻懷中輕依著的,是深深吸引著他的女人。
他從不掩飾對她的濃厚興趣,甚至在第一次見面,就因深受她的吸引而吻了她,還特地在百忙中挪出時間,追到她的住處找她。
「小嫣。」他低低地喚著她的名。
「嗯?」
「你的頭還疼嗎?」
東方聞人寬大的一手揉撫著她的頰靨,順勢往後仰倒,兩人一同躺回床鋪上。
戚小嫣柔倚在他懷中,以他結實臂膀當枕。
「現在已經好很多了。」
她發覺了他眸中的變化,兩簇急切的火花在他的瞳仁中跳躍,她並不是個未成年小女孩,那火花意味著什麼,她心裡很清楚。
戚小嫣怯怯地低頭,不敢再迎視著他的眼。
東方聞人適時伸來一手,掌住她逃避的臉,不准她的眸光移開。
「好到足夠讓你可以承受我了嗎?」
他雖稱不上是個謙謙君子,但也絕對不是個會乘人之危的小人,他一向不屑做強迫女人的事,尤其是在床上。
他暗示意味太過明顯的話,讓她的臉驀地一紅。
但,戚小嫣卻沒逃避。
「我、我想……應該……沒問題。」
雖然,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惶惶難安,但她想在眼裡、心裡、身體裡,全都烙上他。
喚不回從前的記憶,她唯有創造一段有他、也有她的回憶。
「小嫣。」
她的回答讓東方聞人驚喜,一個翻身,他改壓伏在她的身上,但仍將力道控制得當,不至於壓疼她。
「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如果你不想,現在就拒絕我。」
他不想她事後反悔!
「我……」戚小嫣咬了下嘴唇,搖搖頭,「不,我不會拒絕你,因為我也想要你。」
她的話讓東方聞人笑了,壓低俊顏,他給了她一個吻。
他就是欣賞她的直接,果然,她不像時下的女人一樣故作矜持,矯揉造作。
他一手掌在她的後腦,穿梭在她烏亮柔絲的黑髮中,加深著這個吻。
甚至,他發覺自己太過急躁、太貪心,好似一個青春期的少年,恨不得將她給吞進肚子裡。
「頭真的不痛了?」好不容易,他結束了這個吻,喘著息貼心的問。
戚小嫣很肯定的搖了搖頭。
東方聞人笑睇著她,又壓低臉來,在她的唇上一啄。
接著,他又吻了她的頰靨、鼻頭、眼眸、她常常蹙著的眉心、她兩道細細的眉,最後是她亮潔的額頭,然後輕柔地,似呵氣,也似嬉戲的滑過她敏感貝耳,一路向下延伸,直到她顫抖連連,驚呼出第一聲媚人呻吟。
他的手同步滑入她的衣衫內,為她帶來另一波足以逼瘋人的狂潮,讓她在他的身下嬌喊、急喘,直到覆在她身上的衣衫如雪花般,片片飄落……
東方聞人起身,除去身上束縛,再度躺回床上,壓伏在她柔媚的身子上,輕輕地吻著她,一遍又一遍。
「告訴我,你愛我!」
「我愛你!」戚小嫣沒有猶豫地道。
「很好,你要永遠記住這句話,不准忘記!」
他弓身進入她的身體--
第七章
看著懷中沉睡的人兒,嘴角掛著淡淡笑容,不知作了什麼好夢。
東方聞人側身,深情眷戀的看著熟睡中的戚小嫣,忍不住傾身在她唇上一啄,為她拉好覆著身子的薄被,他才下床,進浴室去沖澡。
幾分鐘之後,他離開了臥房,來到書房。
「首領。」
一見到他出現,艾布特趕緊起身迎過來。
相較於艾布特的急切,一直靜靜坐在沙發上翻著報紙的富山岐晙,自若得像個沒事人一樣,只略略抬起眼來,看了下東方聞人,嘴角勾起一抹瞭然的笑。
「我要的資料都查齊了?」東方聞人問,選擇了一張靠近富山岐晙的單座沙發坐下。
「查齊了。」
等東方聞人一坐定,艾布特恭謹地將手中資料遞出。
「這一次,台灣方面還請了長孫先生幫忙,所以連戚小然的下落,都已查得一清二楚。」艾布特彎低腰身,在東方聞人的身旁說。
戚小然,這個名字引起了富山岐晙的興趣,終於他放下手中報紙。
「她一樣沒在那場火災中死亡?」沒翻開手中資料,東方聞人問。
「是的。」艾布特簡短一應。
「人呢?」
東方聞人開始翻開手中資料,低頭閱讀了起來。
「在田尾,她的養父母是花農,有個大她頗多的哥哥,是個消防員。」艾布特將所知的事,一五一十地向東方聞人報告。
「她的父母親是……」
東方聞人神色凝重。
看他臉色鬱沉,富山岐晙終於站了起來,移步到他身旁,抽出他手中資料,低頭細看。
「是的,據我們的人追蹤調查之後,發現戚小姐的父母親也曾是可瓦達暗殺集團的殺手,後來因為相戀而逃亡,可瓦達視他們為叛徒,也曾發出追殺令,他們度過一段非常長的躲藏日子,直到雙雙於一場車禍中身亡。」
「不用說了,那場車禍一定是可瓦達的傑作。」
冷哼了一聲,富山岐晙將手中資料交還到東方聞人手上。
「這就無法證實了。」艾布特老實地說。
「我想,孤兒院的那一場火,搞不好也是。」東方聞人的神色陰鬱,為戚小嫣的遭遇而深感憤怒。
他抬起臉來看向富山岐晙,富山朝著他頷首。
「艾布特,你可以回去休息了。」東方聞人站起身來,伸過一手拍拍他的肩膀。
「是。」
艾布特恭謹的彎腰後,轉身走了一兩步,卻因為想起了某件事而停頓了下。
「還有事?」東方聞人一眼就看出了他的遲疑。
深吸一口氣,艾布特轉身。
「是的。」
「直接說吧!」
東方聞人朝他一揮手,目光卻仍是落在手中資料上。
「是……」艾布特思忖著該如何啟齒。
「有什麼話就直說。」
艾布特一向是有話直說的人,從沒見過他像此刻一樣,欲言又止的。
艾布特深吸了一口氣,道:
「是這樣的,首領,你將一個想殺了你的殺手帶回家,我們都很擔心……」
艾布特住了嘴,沒敢將話再往下說,因為看見東方聞人犀利駭人的眸光。
富山岐晙將這一幕看在眼中,搖頭笑笑的走過來,一手重重的按在艾布特肩上。
「我說,艾布特,你跟在你們首領身邊幾年了?」
他這一問,艾布特突然間答不出話來。
看了他們兩人一眼,東方聞人收回犀利眸光,轉身回到方才坐著的單座沙發,一屁股坐下,繼續閱讀起手中資料。
「呃……應該快十年了吧!」
「就是比我認識東方還久。」
富山岐晙的冷漠是出了名的,由於笑容在他臉上並不常見,所以他一笑,肯定會有大事發生。
「富山先生的意思是……」
「你可曾見過你們首領收服不了的人?」
還用得著再說得更清楚嗎?
「喔,我知道了。」
言下之意,就是說他們白擔心了。
艾布特會意過來,趕緊轉身朝外退。
還有,首領不喜歡有人過問他的私事,所以閒雜人等最好別過分熱情地參與討論,否則……
艾布特忍不住吞嚥下一大口唾沫,腳步不自覺加快。
「艾布特,要走了?不留下來喝杯茶嗎?」賽拉剛好站在書房外。
「謝謝你,賽拉,我想下一回吧!」
賽拉端著茶進到書房,東方聞人抬起頭來睇了她一眼,一旁原本站著的富山岐晙,則是緩步的踱回到他原本坐著的沙發坐下。
「賽拉,方纔的談話,你全聽到了?」
將手中文件遞給富山,東方聞人站起身來。
賽拉繃著臉沒否認,將手中的茶水送上。
「也沒有聽到很多,但……」
「該聽到的都聽到了。」東方聞人替她接了話,伸手接過她遞上來的紅茶。
「少爺,不是我多嘴,如果一開始我就知道小嫣小姐是……」
賽拉一邊說話,一邊將另一杯茶遞給富山岐晙,茶盤中還剩一杯茶。
「她是我的情人。」
東方聞人打斷她的話,用空著的一手,端起茶盤裡剩下的那杯茶,遞給她。
賽拉一時間不知該不該伸出手去接。
「一起喝吧!」
東方聞人將茶再遞近一些,賽拉只好伸手接過。
「將茶盤放下吧!」東方聞人又說。
賽拉只好照著做,將茶盤暫時置於茶几上,啜飲了一口絕品的好紅茶。
「少爺,說實在,我……」
「喝茶。」東方聞人警告地繃起臉。
「我……」賽拉欲言又止。
雖然身為東方聞人的奶媽,他也對她特別客氣,但主僕關係還是存在,她實在不知道該不該開口。
但,這事關他的安危,她決定說了--
「少爺,這件事你要是不讓我說,我會整夜睡不著。」
東方聞人放下茶杯,看著她。
「艾布特他們是因為擔心你的安危吧?」
東方聞人無奈的聳肩一歎,攤攤雙手表示沒錯。
「那,那個戚小嫣小姐……」就不該繼續住在家中!
虧她對她那麼好,又是噓寒問暖,又是端茶送飯,原來她竟是一個殺手,更誇張的是,她的狙殺目標還是少爺!
「賽拉,我說過,小嫣是我的情人。」東方聞人神情微凝。
「就算是情人,就算少爺你已經跟她上了床,就算……」
糟了,她怎會一不小心說溜了嘴?
賽拉趕緊摀住自己的嘴巴。
「賽拉……」東方聞人的聲音幽幽涼涼地,好像是由地府中傳來,「你又在房門口偷聽了嗎?」
他這個奶媽兼管家,老是偷偷地躲在他的房門口,偷聽他臥房裡的動靜。
「少爺,我又不是故意的。」
賽拉委屈的皺著臉。
她本想是想去問問需不需要再送些熱食進房裡去,怎知裡面正上演著讓人臉紅心跳的激情戲碼。
聽著他們兩人一來一往的對話,富山岐晙高高挑起一眉,只差沒當場吹出一記響亮哨聲。
果然如他所想。
方纔他的好友消失一、兩個小時,真的是去把心愛的女人給拆吃入腹了!
「算了!」
誰教她是他的奶媽,要換作他人,早不知已死了多少次了。
「對小嫣好一點,不要因為她的身份,就對她存有敵意,如果你知道她曾經經歷了些什麼,你會心疼都來不及。」
「但是她……」
她想殺你,不是嗎?
「她有無法對他人說的苦衷。」
東方聞人一眼就瞧出賽拉的心思。
「這……」
「你下去吧,我還有事要跟富山談。」東方聞人決定不再跟她多言。
「好、好吧!」
賽拉收起喝盡的茶杯,轉身退了出去。
既然她勸不動他,只好將這件事稟報老爺和夫人,看老爺和夫人如何決定。
書房終於安靜了下來,東方聞人和富山岐晙面對面,對坐在沙發上。
「關於N5-33的研究,真的有辦法解得了小嫣身上的毒嗎?」
東方聞人由沙發上站起,走到靠牆的書櫃,由櫃子上的暗匣中取出一個盒子,從盒子裡拿出兩根雪茄,折了回來,來到富山岐晙身旁,把一根雪茄遞給他。
點燃火後,兩個男人一同抽著雪茄,也一同吐出第一個煙圈。
「N5-33雖然已研究了一陣子,但也僅只於能分析出它的綜合元素,卻無法找出克制這些元素的方法。」
富山岐晙深抽一口,將煙圈往落地長窗的方向噴吐。
N5-33就是東方聞人從可瓦達實驗室中取出的毒物,被美方的情報中心拿走,他又派人去偷取一部分回來。
在聯青會的實驗室裡,整個研究團隊為它取了一個新的名稱,就叫N5-33。
「我看過上一個星期的報告,我實驗室的主持人說,依不同的排列組合,那個東西能列出三百多種變化。」
東方聞人轉身,走向窗邊。
這就是最頭疼的地方,戚小嫣體內的毒,到底是哪幾種組合?
如果調配錯解藥,搞不好會弄巧成拙。
「東方,不如讓我把東西帶回日本去吧!」
在日本,除了家中老父,和一票專業的人員之外,他也有幾樣更專業的儀器,搞不好可以找出解決之道也說不定。
東方聞人轉回身來,眸光落在他身上。
「原則上,我是不反對,但是……」
富山一旦離開,萬一小嫣病發怎麼辦?
「現在這樣耗著,也只是浪費時間,不如讓我把東西帶回去,你知道在日本有我父親和叔侄們可以幫忙,我家被喻為神醫世家,這名諱可不是撿來的!」富山岐晙說出他的看法。
「富山,我並不是信不過你或是伯父,而是小嫣她……」
東方聞人停頓了下,歎了口氣才接著說:
「萬一你不在,你也見過她發病時,痛苦得恨不得自殘的模樣,所以……」
「就因為這樣,我更應該把東西帶回日本研究。」
戚小嫣病發時的症狀,一次比一次嚴重,這表示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這……好吧!」
還能再多說什麼,目前也唯有祈求上帝,多給他們一點時間了。
東方聞人回到臥房,輕手輕腳地來到床邊。
坐上床沿,他極輕的挪動身軀,直到貼上裹著薄被、閉著眼睛沉睡的人兒。
伸出手來,他想將她攬近,但手才碰到她的身體,戚小嫣就馬上驚醒過來。
「嗨,現在幾點了?」
揉揉眼睛,她拉高裹著自己身軀的被單,對他綻開一抹甜美的笑。
「大概半夜兩點多了吧。」
東方聞人傾過身來,在她的額上溫柔一啄。
「肚子餓了嗎?」
從她頭痛的毛病發作至今,她幾乎是滴水未進,何況他們還翻雲覆雨了一番,耗去她太多的體力。
「好、好像有一點。」
他漸漸升溫的雙瞳,似在告訴著她,數個小時前兩人的纏綿,還有她現在仍赤裸裸的事實,讓她不覺地紅了臉。
「想吃點什麼?」
她嬌艷的模樣,絕對能讓所有男人為她著迷。
「不用了,現在這麼晚了,大家都睡了,別再麻煩人家起來幫我做吃的。」
她看著他眼中毫不掩飾的慾望,趕緊將臉轉開,視線落在一旁已經冷掉的食物上。
「何況,這裡也還有東西可以吃。」
又拉了拉被單,她坐起身,想端過已經冷了的食物吃。
她伸出的一手才碰到餐盤,就讓東方聞人給制止。
「東西已經冷了,別吃!」
「沒關係的,我以前常常吃冷掉的東西。」話才一出口,她整個人突然僵住。
有個影子閃過她的腦海,扎扎實實地。
「以前?」東方聞人抓住了她話中的重點。
戚小嫣昂起小臉來,望著他的眼,臉色又漸漸刷白。
「聞人,我好像有一點點想起……」
痛,好痛,為什麼頭又痛了?為什麼她明明想起了一點點東西,現在卻又模糊的完全想不起來?
「別想,別想了!」
怕她的頭痛又發作,東方聞人趕緊將她攬近,抱在懷中,將她的小臉壓貼在胸口。
「小嫣,別再想了,忘了就忘了。」
就這樣,他緊緊地抱著她,直到她整個人安靜了下來。
他的心跳,讓她安靜,也讓她安心。
「我沒事了!」
她從他的懷中抬起頭來,蒼白的臉色已漸漸恢復血色。
東方聞人的雙手捧起她的臉,在她的額上一啄,然後緩緩往下,吻著她的眉、眼、鼻,最後落在她軟如花瓣的紅唇上。
緩慢緩慢的加重力道,他一再地深吻她,直到熱情再度燃起,一發不可收拾。
他抽掉礙事的被單,除去身上的衣物,再度覆上她潔白的身子,在天亮之前,在她的身體深處,無度的索求,用盡自己一身的熱情……
兩天後,東方聞人位於紐約長島的住處,來了兩個不速之客。
東方申姬,是東方聞人的唯一妹妹,長相像極了媽媽,是個熱情洋溢的義大利女人。
另一個不速之客,則是從小和申姬一同長大,父親也同樣是義大利黑手黨大老的英義混血兒,黛西。
黛西是東方聞人的愛慕者,從東方聞人還沒離開義大利前,她就不顧一切的倒追過他。
「小姐,怎麼是你來?」
一見到現身在屋前的東方申姬,賽拉就後悔撥了那通電話。
有別於東方聞人的儒雅、幹練,東方家的這個女兒卻驕縱慣了。
「我爸媽去旅行了,怎可能有空來?」
跟東方聞人不同,東方申姬從小就不喜歡跟僕人們一起玩,所以就算賽拉是奶媽,也與她不親。
「對了,我哥呢?」
沒再給賽拉說話的機會,她一手指向門外,要賽拉吩咐僕人去幫她把行李搬進來。
「少爺去聯青會總部了。」
賽拉揮了揮手,要一旁的僕人趕緊去提行李。
原來哥不在!
「歐克說的那個女人呢?」東方申姬接著問。
歐克是東方家在義大利的管家,也是賽拉的妹婿。
兩天前,她撥電話過去,就是他接的,賽拉在情急之下,將實情都告訴了他。
「哪個女人?」
賽拉一時反應不過來。
「那個纏著我哥,想殺我哥,我哥還把她當寶一樣的女人!」
一手叉腰,東方申姬一副隨時要找人幹架的模樣。
「這……」
賽拉臉色微沉的吞嚥了口唾沫。
其實又經過了兩天的相處和觀察,她覺得戚小嫣真的是個不錯的女人。
可能真如少爺所言,她要狙殺他,是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
「跟我哥出去了?」
東方申姬高高挑起一眉,似在說,你別想編謊話騙我。
「小嫣小姐在後院花園裡的梧桐樹下。」歎了口氣,賽拉說。
既已問出了話,東方申姬勾了勾嘴角,示意黛西跟上,兩人朝著後院走去。
賽拉足足愣了幾秒,才驚醒過來,連忙地揮手叫來一個僕人。
「你趕快打通電話告訴少爺,小姐來了。」
交代完,賽拉也朝著後院跑去。
遠遠地,她瞧見梧桐樹下,東方申姬的手中拿著一隻花瓶。
「該死!」
賽拉低咒了聲,加快腳步跑了起來。
那個刁蠻小妞是從哪兒摸出花瓶的呢?
然而,她還沒跑近,就因太過怔愕而尖叫出來。
她見到黛西和戚小嫣不知因何原因起了爭執,然後東方申姬利用戚小嫣沒注意時,高高舉起手中的花瓶,砰地一聲,往她的後腦上砸。
戚小嫣整個身軀晃動了幾下,然後撲跌在草地上,一動也不動。
賽拉趕緊跑過去,看見戚小嫣倒臥在血泊中,後腦有個傷口正在流血。
「小姐。」看著東方申姬還想繼續施暴,賽拉趕緊拉住她。
之後,幾個僕人來了,整個宅子裡變得亂烘烘。
第八章
二○○六年五月二十日
我好似從很長很長的睡眠中醒來,不知道自己的後腦為何受傷,也不知道身在何處,然後,似摔在地上已破碎不堪的記憶,一片一片,慢慢地拼湊在一起……
狙擊東方聞人失敗……在逃亡途中被車撞上,然後……愛上了他……
天啊,這種事怎會發生在我身上呢?
我怎能愛上自己的狙擊目標!
我好怕、好慌,只想馬上從那屋子裡消失,最好是永遠都別再見到他。
所以,我離開了充滿他味道的臥房,逃離了那幢住宅,對於未來,我更茫然了。
一直支持著我,讓我勇敢的過完僅剩的日子的動力,已不見了。
妹妹小然的消息和東方聞人的性命,被置於天平的兩端,我該選擇哪一方?
恐怕選擇了哪一方,對我而言,都將得抱著遺憾離開。
我……到底該怎麼辦?
戚小嫣合上日記,望了眼多日沒回來的住處,很快從破舊的抽屜裡取出一個小小玻璃瓶,瓶子裡有著幾顆細小、但顏色卻十分鮮艷的膠囊。
戚小嫣晃動瓶身了下,僅剩下五顆了!
當初老人給了她八顆解藥,一顆解藥可以延長她一周的生命,八顆解藥就表示她能活過八周。
但,從她到紐約之後,也不過過了十天左右,她卻已吃了三顆解藥,而且體內毒性的發作,一次比一次快速,一次比一次嚴重。
這意味著什麼?
仰首望著老舊腐朽的天花板,戚小嫣深深地一歎。
這五顆藥,真能讓她再活過五周嗎?
她一點把握也沒有。
搞不好是一個星期,或是兩個星期,當藥用盡時,也是她的生命終結之時。
回去吧,回到台灣去吧!
有個聲音在她的腦海中響起,催促著她。
既然無法再對東方聞人痛下殺手,也無法尋回她的妹妹,那就回到她的出生地,讓生命自然地走到終結。
心中既有了決定,戚小嫣很快地整理過房間,如來時一樣,只提著一個輕巧的旅行袋離去。
「好端端一個人,怎會消失不見?」同一時間,東方聞人在家中大發雷霆。
他一向儒雅,就算身陷危機,也不改其色,然而,今天他卻以可怕的狠厲示人,只因戚小嫣竟憑空消失了。
「這個、這個……」賽拉不知該如何對他解釋。
「哥,消失了就消失了,有什麼了不起?她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人物,懂得自己先落跑還算她好運呢!我本來還想……」
接下的話,東方申姬沒機會說完,因為賽拉趕緊上前來捂起她的嘴。
難道她一眼都看不出來,少爺有多生氣嗎?
在東方家這麼多年來,賽拉可是首度見到一向溫文爾雅的東方聞人,氣到額冒青筋。
「賽拉,你幹嘛拉我?幹嘛捂著我的嘴?我要一次把話說完。」使勁扯開賽拉捂著她嘴的手,東方申姬跳腳抗議著。
「賽拉,讓她說。」東方聞人的聲線又降低了些。
賽拉從未見過東方聞人這般駭人的模樣,整個人不自覺地往後退了數步。
「我就說嘛,哥不會是個不講理的人。」東方申姬果然不懂察言觀色,在場的眾人,忍不住為她默禱。
「哥,那種女人又粗暴、又沒教養,而且還是個殺手,逃走了還算她識時務,否則我一定會殺了……」話還沒說完,東方申姬的一手已被人緊緊握住,猛力拉高。
「哥?」
她嚇了一跳,看著抓住她的東方聞人,害怕終於悄悄地爬上了她的臉。
她從未見過他這樣可怕的表情,眸光銳利得似刀刃一樣,彷彿隨時欲將她給刺穿。
「你若不是我妹妹,我一定會殺了你!」
他的話聽來語調並無不同,但絕對能讓人嚇破膽。
「哥?」
東方申姬嚇得想後退,無奈一手被東方聞人緊緊握住。
她掙扎,無奈卻怎也掙不開。
「我遠從義大利跑來關心你,難道也錯了嗎?」
看看在場的眾人,沒有一個有膽出來為她說句話,東方申姬只好為自己辯解。
「閉嘴!」
見她仍不知悔改,東方聞人鬆手將她往旁邊一推。
「我要跟爸媽說,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還有,人家也是好心帶著黛西一同來找你……」
東方申姬摔倒在地,哇啦哇啦的大喊了起來。
但仍舊沒人敢上前扶起她,連黛西也退得遠遠地。
「黛西!」
她喊,黛西退得更遠,而讓她更不解的是,為何週遭眾人的臉色都變得非常難看?
「不用喊別人了,你要自己馬上打包滾回義大利去,抑或是讓我扭斷你的手腳,再通知爸媽來接你?」
東方聞人一字一句,說得很清楚,絕非開玩笑。
「我、我……」
東方申姬轉向賽拉求救,但賽拉也愛莫能助的不敢上前,甚至吭也不吭一聲。
「現在,你馬上選一樣!」東方聞人眸光駭人的說。
「我……」東方申姬嚇得差點軟腳,「我……回去就回去嘛!」
她知道,這一次若她敢說個不字,她哥真的會扭斷她的手腳,但,她就是有那麼一點不甘心。
「那黛西怎麼辦?你也得給人家一個交代吧?」
東方聞人眼角餘光一瞥,掃向躲在人後的黛西。
「這些話是你要她說的?」
黛西嚇得又往後退了好幾步。
「沒有,我沒有。當年是我一廂情願、是我主動勾引你,跟你沒關係,所以我、我、我……啊!」
黛西尖叫一聲,因為太過害怕,轉身拔腿就跑。
「申姬,我在大門外等你!」她邊跑邊喊。
大伙看著她落跑的身影,很快地又將視線拉回到東方申姬身上。
「你還有話說?」東方聞人問。
「我……」東方申姬還沒搞懂為何黛西要落跑。
「賽拉。」東方聞人一喊,賽拉馬上上前來。
「把她帶來的東西整理一下,馬上派人送她去機場,押著她上飛機。」
東方聞人的話才說完,剛好瞥見艾布特急匆匆的跑進來,他來到東方聞人身旁,靠在他耳邊低語。
聽他說完,東方聞人神情凝肅地急著朝外走去。
「賽拉,先幫我備車。」
「少爺要去哪?」賽拉靠過來問艾布特。
「機場。」艾布特說。
「機場?」
少爺要親自送小姐上飛機?
「首領要去逮人!」艾布特莫測高深的說著,跟著快步朝外走。
紐約
戚小嫣坐在候機室裡,抬頭看著前方電子告示欄中,仍舊沒有跳動的延遲告示。
飛機應該在半個小時前就起飛,然而不知什麼因素,直到現在,飛機還在檢修中,甚至有可能延誤更久。
整個候機室裡坐滿了等候同一班飛機的人,方纔的空服人員為了安撫大家的情緒,還送來了熱茶和餐點。
戚小嫣抬起頭來,歎了口氣。
她從小到大,從沒像此刻一樣的悠閒過。
這是不是有點可笑、有點可悲?
對一般人來說,最不耐煩的候機時間,竟成了她唯一可以停下腳步的時刻。
候機室的門口,起了一點騷動,吸引住許多人的目光,戚小嫣也跟著看向前方--
「你是要跟我走?還是我們在這裡談?」
東方聞人帶著兩個護衛和幾名手下,來到她面前。
「我……跟你走。」只考慮了約一秒,戚小嫣就斷然決定。
他能追到機場來,且能在她登機之前堵住她,就表示他可能已經知道她恢復記憶了。
一想到這兒,戚小嫣的心驀地一沉。
算了,該面對的,終究要面對。
最壞的情況,也不過是賠上一條命!
戚小嫣原以為東方聞人會將她帶離機場,但沒想到,他只是動用了關係,將她帶進機場的貴賓休息室。
「飛機一直無法起飛,是因為你的關係吧?」她問,不想面對他,於是背對著他,走到一旁。
東方聞人看著她的背影,纖細卻倔強一如往常,跟第一回在教堂裡所見到的她一樣。
「艾布特的朋友剛好是這架班機的維修技師。」
原來!
戚小嫣歎了口氣,轉回身來。
「你……知道我已經恢復記憶了?」
她與他隔著幾步距離,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會。
「你會出現在這裡,我就不難想到。」
東方聞人修長的腿往前一跨,大大拉近兩人距離。
「我想也是。」
戚小嫣自嘲地一笑,腳步卻不由自主地後退。
她不斷後退的腳步,引來他的不悅。
都走到目前的地步了,她還想逃避他?
「那……你已經決定好該怎麼懲治我了吧?」她問。
之前,他或許還能因為她失憶,不對她動手。但,現在她恢復記憶了,就算他不想追究,也得對他的手下、對整個聯青會有所交代。
「懲治?」
「沒錯。」
她一副慷慨就義,視死如歸的表情。
「我不會告訴自己,你和你的聯青會,對於我狙擊你的行為,不會追究。」
「如果是呢?」
她的表情讓他心痛,就像第一次在教堂裡見到她時一樣,對生命是不抱著希望的絕然。
「是?」
是代表著什麼意思?他真的不怪她?
「我不過是跟你上過床而已,你真的就想放過我?」
不,他不該這樣就放過她。
他應該狠狠的教訓她,或是乾脆給她一槍,了結她接下來可能生不如死的痛苦生活。
「我不許你這樣說自己!」東方聞人大吼出聲,伸出雙手,他緊扣她的雙肩,倏地使力,想將她攬入懷中。
對於他充滿感情的動作,戚小嫣有剎那微愣,但很快的反應過來,她掙扎著。
「我不要,你放開我,我不要你抱我!」
和她在一起,對他來說,很不公平,所以,她寧可他恨她,也不願他在未來漫長的幾十年歲月中,感傷過日。
但,東方聞人怎可能放過她,他的雙手抱得更緊,緊得彷彿要將她給揉進身體裡。
「我就是要抱你,一輩子也不放開你。是你先來招惹我的,你若不跟蹤我、不衝進教堂裡追我,我們之間的一切,就不會開始。」他大聲的說。
他的話,讓戚小嫣更慌,掙扎得更激烈了。
「那是你一廂情願的,別忘了,我是個殺手,我要殺的人就是你!」
東方聞人乾脆用手抓住她的雙手,用腳壓制住她的雙腳,炙熱的眸光射向她。
「你別想騙我,別想告訴我,你對我一點感覺也沒有!你說過,你愛我!」
他的眸光太過熾烈,讓她心驚,真怕下一刻,他就要做出些不受控制的事情來。
「那個時候說過的話,你也信?」她咬著牙,努力控制著不臉紅的說。
「哪個時候?」他明知故問。
「我、那個……」她怎麼好意思說出,那是在他們火熱纏綿時,他要求她說出的話。
「你不好意思說,介不介意我幫你?」
他恨不得吃了她,就算在這裡也無所謂。
「你……別說,我不許你說!」
戚小嫣湊過嘴來想咬他。
這種事情,他都能若無其事的說出來,到底還要不要臉?
東方聞人怎可能放過這麼好的機會,壓低臉來,他準確無誤的銜住她的嘴,深深地吻著她。
「啊……」
當第一聲微弱的呻吟竄出喉際,戚小嫣嚇了一大跳,發覺自己的雙手早已緊攀在他的頸項上。
她恨不得馬上剁掉自己的手,但現在她還得靠它來推離霸著她的男人。
「放開我,你放開我!」
她又掙扎了起來,卻仍然無效,東方聞人抱著她,不動如山。
她只好使出最後一招--張嘴咬住他的手臂。
「唔!」
東方聞人痛得皺眉,沒想到她會出此下策,也終於鬆手放開她。
一得到自由,戚小嫣馬上閃離他遠遠地。
「你根本不懂,我們不會有一輩子,永遠都不可能!」她對著他吼,哭了出來。
這是第二次,她在他面前顯出脆弱。
她蹲了下來,雙手環抱著自己的雙肩,不停地哭著。
東方聞人心疼極了。
他緩步來到她身邊,蹲了下來,再度伸出雙手抱緊她。
「也許我所知道的,遠比你所想像的來得多。」
他一歎。
唉,他墜入這段感情的速度之快,是他所想像不到的。
「你是什麼意思?」
倏地昂起臉來,戚小嫣臉上掛著錯愕。
莫非,他知道了些什麼?
東方聞人一手輕輕揉撫著她的發。
「我會幫你找到解藥的,我相信富山一家人的能力,他們一定能幫你找到解掉你身上毒藥的方法。」
他……他真的知道!
戚小嫣眨了眨眼,一滴豆大淚珠由她眼眶滑落。
「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可能是一、兩個星期,也有可能只剩下幾天。
「放心,我們會有方法的。」
他將她抱緊,讓她的臉貼伏在他的胸口。
「我東方聞人是不會眼睜睜看著我心愛的女人,就這樣離我而去的。」
心愛的女人!
他也愛她?
戚小嫣的心驀地一跳,抬起臉來看他。
「你說,你……愛我?」
「呃……我……」
要他大方的說出「愛」字,還真是有點困難。
看著他臉上的表情,戚小嫣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算了,你不用說了。」
她心裡明白就好了。
現在,就算要她馬上死去,她也已經無悔。
只是……她放心不下妹妹。
「聞人,你能帶我回台灣嗎?」
剩下的日子,她要用來找尋妹妹的下落。
「你想回台灣?」
「嗯。」
戚小嫣點頭。
「我想回去找我妹妹。從我父母死後,我們就一直相依為命,就算後來被送到孤兒院裡也一樣,直到那一個夜晚,一場大火燒了孤兒院……」
她將壓抑在心中多年的事,慢慢地對他述說,包括她如何在火災中讓人救出、如何進了可瓦達,還有毒藥的事,和那藥物發作時所會帶來的痛苦……
第一次,她找到一個能分享心事的人,這對她而言,就是幸福,也不再孤單!
第九章
二○○六年五月二十日
天氣非常熱,熱得讓人受不了,但我一點也不覺得討厭,甚至我是開心的,因為一會兒之後,我要去見一個人--
她就是我的妹妹,戚小然。
聞人幫我找到了她,我不知該怎麼感謝他才好。
就如同他曾經對我說的--
或許他對我的瞭解,遠勝過我自己所以為。
如果小然的消息,是激勵我,讓我得以忍受可瓦達所加附在我身上的痛苦,而存活下來的原動力,那麼,現在東方聞人給予我的一切,將支持我繼續活下去。
現在,我覺得我是個幸福的人。
幸福得就算在下一秒鐘,生命結束,我也已經沒有遺憾。
但,我真的想活下去。
這是我第一次向上帝禱告,希望祂別太快把我帶走,讓我一輩子陪著聞人。
一部黑色的高級進口休旅車,在一幢白色的、外牆由花蓮大理石砌成的兩層樓建築前停下,坐在駕駛座旁的戚小嫣,頻頻地將腦袋探往車窗外。
她試圖尋找著她所熟悉的身影,也希望自己在最短時間內,做好心理準備。
她,即將見到她的妹妹。
「怎樣?緊張?需要我為你打氣嗎?」坐在駕駛座上,一手掌著方向盤的東方聞人,側過臉來對著她微笑。
「應、應該不用。」
戚小嫣也轉過臉來看他,臉上笑容有幾分僵硬。
東方聞人傾過身來,端起她的臉,在她唇上一啄。
「別怕,去吧,聽你說過你和你妹妹的故事之後,我想,以你們的姊妹情深,她應該還記得你。」
「真的?」
她需要他打氣,需要他給予肯定。
「當然是真的。」
他的手輕輕撫過她的顎線、她潔白貝耳,在她肩上拍拍。
戚小嫣回他一記燦爛笑容,然後拉開車門。
「等我!」她下了車,轉身靠在車門上,對他說。
「嗯。」
得到回應,戚小嫣深吸一口氣,轉身往前走。
她來到屋前,再次告訴自己要鎮定。
找到門口石柱上的電鈴,她伸出一手,正準備按下,門裡忽然傳來了說話聲。
然後她看見一個小女孩和一個年輕媽媽,開了門走出來,一起坐在玄關穿鞋。
「阿姨,你找誰?」
小女孩天真的眼,直視著站在門外的戚小嫣。
小女孩的母親聽到她與人說話的聲音,很快穿好鞋跑過來。
「小嬿,是誰?」話才一問完,她抬起臉來,目光剛好與戚小嫣對個正著。
時間彷彿在這一剎那間靜止,兩個女人對看著彼此,臉上閃過許許多多複雜的神情。
小女孩輕輕地扯動母親的衣擺,「媽媽、媽媽,她是誰?」
「姊姊!」女兒的聲音似一記響雷,震醒了因過分驚喜而愣住的戚小然,她衝上前,張開雙臂,緊緊地抱住戚小嫣。
「我好想你,好多年了、好多年了,我試過許多方法,全都找不到你!」戚小然喜極而泣。
戚小嫣同樣微愣住,但在小然張開雙臂抱緊她的剎那,她也跟著醒覺過來。
「我也一樣……我也一樣用盡了方法,但一直找不到你。」
戚小嫣回抱她,但她沒有哭。
能再見到小然,已算是奢求,所以她不哭,她要笑,要燦爛的微笑。
「媽媽、媽媽,她是誰?」不甘被忽略在一旁,小女孩拉了拉戚小然的裙子。
「她是大姨。」戚小然彎身抱起女兒。
「她……」
「姊,她是我女兒小嬿,今年已經三歲半了。我十八歲就結婚了,嫁給當年救我離開火場的英雄……」
戚小然將這些年來的生活,還有夫家視她如女兒般的照顧,全都說了一遍。
「對了,你看我高興得都忘了要請你進屋裡坐。」最後,戚小然不好意思的說道。
「我……」
戚小嫣看著她,再轉頭看看身後的休旅車。
「姊,請車上的人也一起進來坐吧!」小然說。
「呃……好吧,你等我一下。」
戚小嫣轉身跑向休旅車,沒多久,東方聞人將車子熄火,跟著她一同走進屋裡。
因為東方聞人的堅持,他們沒有留在田尾過夜,他怕戚小嫣的身體會有突發狀況,所以連夜驅車回台北。
一路上,戚小嫣懷中抱著一束小然親手種植的百合花,一回到位於仰德大道上的住處,她就急忙忙的找出容器裝水,將花束插入。
抱著裝好花束的水瓶,戚小嫣轉身,一陣暈眩襲來。
她雙手一抖,玻璃花瓶砰地掉落地面。
然後,她感到一股熱流匯聚在後腦,脹痛著,然後,鮮紅的血,緩慢地由她的鼻腔流出,一滴滴的落在地板上。
「小嫣!」
停好車子,進入屋中的東方聞人見狀,急忙跑過來扶住戚小嫣。
「我、我沒事。」
戚小嫣以衣袖偷偷抹去從鼻腔流出來的血,故作堅強的朝東方聞人一笑。
「可能是搭太久的車,累了。我去洗手間梳洗一下,應該會好一些。」
她不想讓他看見她蒼白的臉色,也怕鼻血又會不受控制的流出。
或許距離她死亡的日子,已經不遠了!
她見過一些背叛集團的人,在毒發的前後幾日,體內會有大量出血狀況,流鼻血也是症狀之一。
「我抱你去。」
東方聞人橫抱起她,快步往臥室的方向走。
「不用了,我自己就可……」
戚小嫣想拒絕,怕他發覺她襯衫上的血漬。
「頭又疼了嗎?」
其實,眼尖的東方聞人,早已瞥見了她襯衫上的血漬。
抱著她進入臥房,轉入浴室,將她放在洗手台旁的矮櫃上。
「沒有,你別擔心。」
戚小嫣搖了搖頭,雙手緊張的拉著襯衫,怕他瞧見上頭的血漬。
東方聞人轉身取來毛巾,擰濕後,幫她擦臉。
「別想騙我,我知道你肯定又頭痛了。」
不管她如何能忍受蝕骨的疼痛,盡量不顯露出痛苦的表情,但她蒼白漸失血色的臉,和襯衫上的血漬,卻怎也騙不了人。
「我……」
戚小嫣接過他手上的毛巾,擦過雙眼和鼻子後,抬起頭來。
「真的沒事,也許只是太熱,你知道最近的天氣一直很熱,而我剛好很怕熱。」
將毛巾偷偷的往一旁扔開,就是不願意他見到上頭可能殘留著的血。
戚小嫣雙手主動纏上他的頸項,昂起臉來獻上紅唇。
「聞人,要我!」
她要在人生的最後這段日子中,充分感受他的存在。
她突來的熱情,讓東方聞人受寵若驚,因為,他們之間的纏綿一向都是由他主動。
「小嫣,我看不要,你身體……」
他顧慮到她的身體不適。
她一手由他頸後倏移到他唇上。
「你不想要我嗎?我想要你,讓我感受你……」她再度開口要求,眸光變得柔媚迷人。
東方聞人咬牙一歎,一手很快地掌住她的後腦,灼熱綿密的吻落了下來,兩人的衣物再度如雪片般飄落。
他膜拜過她身體的每一吋,執意給予她最極致的歡愉;她則在他的身下,包容他,完全的獻出自己……
隔天一早,戚小嫣在晨曦中醒來,很意外地感覺到自己的精神特別好。
她已經很久沒這麼早醒來了,側過身,她看著身旁雙眸緊閉,還沉沉睡著的東方聞人。
突地,她有了一股想為他做份早餐的衝動。
她躡手躡腳地下床,到浴室裡梳洗過後,穿上一件寬鬆的米白色七分褲,和前後都印有米妮圖案的T恤,她走進廚房,打開冰箱,蹲在冰箱前一陣搜尋,才發覺裡頭沒了雞蛋。
折回臥房去拿了錢包,她想到巷子口的便利超商買雞蛋。
出門前,她遇到了亞伯。
「我想去買盒雞蛋。」她說。
亞伯雖不贊同她與東方聞人在一起,但對於東方聞人的話卻是唯命是從。
「我派兩個護衛跟你去。」首領說過,她一丁點意外也出不得。
「不用了,我只是要到巷子口的超商而已。」
他們實在太緊張了,不過是去買盒雞蛋,能出什麼事?
亞伯沒再說話,看著戚小嫣開門離去。
當然了,他不可能真讓她一個人出門,隨即揮手招來一個離他最近的護衛,沉聲交代:
「叫大家加強警戒,我出去一下。」
他跟在戚小嫣身後出門,很技巧的保持著一段距離,不被她發現。
隨手拿起幾盒雞蛋看看,戚小嫣挑了其中一盒,轉身準備去付帳,卻意外的讓身後的一個男子給擋住去路。
「對不起,我……」
她想請他讓開,卻在抬頭看清他的相貌時,整個人愣住。
「銀狐!」
被喚作銀狐的男子,臉上露出招牌的邪惡笑容。
他和戚小嫣一樣,是可瓦達裡的頂尖殺手。
「沒想到你還記得我呀,火鶴。」
「我當然認得你。」
戚小嫣提高警戒。
「瞧你的口氣,仍舊如以前一樣高傲。」
「你找我做什麼?」
戚小嫣不想再跟他耗下去。
「看來,你已經徹徹底底地忘了老頭子生前要你去辦的任務了?」
「你……」戚小嫣詫異的看著他。
她一直以為這件事只有她一人知曉,也以為可瓦達的殺手都已經身亡,怎麼會……
「怎樣?為我的出現感到吃驚、害怕?」
「我怕什麼?」
戚小嫣昂起臉,硬是將心口的不安壓下。
「你違反了集團的規定,居然跟老頭子要你狙殺的對像談起戀愛?」銀狐直接點破。
「我……」戚小嫣一時啞口,「可瓦達已經不存在了,我沒必要再為集團賣命!」
朝著她,銀狐輕佻的拍著手。
「這點想法倒是跟我挺接近的,雖然在集團徹底瓦解的前一日,老頭子同樣給了我一個命令,但跟我的生命比起來,我倒覺得執不執行那個命令,已經不重要了。」
「你是說……」戚小嫣不解。
銀狐進一步解釋:「我就是老頭子指定,會將你妹妹的消息告知你的人。不過,那是在你殺了東方聞人之後。」
「你……」
戚小嫣戒備地退開一步,習慣性的摸摸腰間。
糟了!
這陣子因為聞人過度的保護,她已不再隨身佩帶短槍了。
「找不到槍?」銀狐取笑她,不過那不是他找上她的原因。
「你別怕,我現在的我,最想要的是活命。」
「你的意思?」戚小嫣已在心中做好最壞的準備。
「把你的解藥給我,我相信老頭子一定也給了你相同份量的藥。」
他之前一直沒著手找她,是因為想說在報上見到東方聞人的死訊,他就能不費吹灰之力的找到她的人,屆時再由她手中將藥搶過來。
沒想到等過了兩、三周,卻依然見不到東方聞人的死訊。
還好,他終究還是等到了東方聞人又來到台灣的消息。
「藥給了你,你就不會再糾纏我和東方聞人?」
如果是,她願意給他。
「我沒必要忠於那個已經化成一堆白骨的老頭!」銀狐笑著說。
「好,我給你!」
戚小嫣低頭掏藥,超商的電動門卻在這時打開。
「小嫣小姐!」
透過玻璃門,亞伯見到她好像在與人交談,而且氣氛不對勁,於是他由外頭走進來。
銀狐火速的由懷裡掏出一把槍,槍口指向亞伯。
戚小嫣一慌,連忙大喊:
「亞伯先生,小心!」
但,亞伯根本來不及閃躲,情急之下,戚小嫣唯有衝上前,一把將他推開。
「唔!」
悶哼了聲,子彈貫穿她的右肩,握在她右手中的玻璃藥瓶滾落。
銀狐利用機會上前,撿起藥瓶。
因為被推了一下,亞伯頓失重心,待他穩住身軀回過頭,剛好見到銀狐閃身衝出超商。
他立刻想追出去--
「亞伯先生……」地上傳來戚小嫣微弱的呼喚聲。
亞伯的視線倏地往下拉,見到了臉色蒼白如紙的她,還有地上的一攤血。
「小嫣小姐!」亞伯大喊,一時被嚇壞了。
「送我回去……」戚小嫣困難的抬起沒有受傷的一手。
「好、好,我馬上送你回去,你得忍著點!」
糟了!
這次他不僅沒保護好首領的女人,還讓她替他挨了一槍,首領不扒掉他一層皮才怪!
亞伯抱起地上的戚小嫣,拿起身上的無線電通話器,一邊跑,一邊與屋子裡的人聯絡。
第十章
二○○六年五月二十一日
天氣應該很熱吧?
會不會又創歷年來的新高呢?
我好想親自體驗一下屋外太陽無限的熱力,但,我還有機會嗎?
我不知道……但我一點也不害怕。
方纔,富山先生來過,聞人要他由日本趕來。
他說,我肩上的傷不要緊,而且傷口早已止住了血。
但聞人很生氣,亞伯被罵得很慘,卻吭也不敢吭一聲。
我要聞人別再罵人了,因為一會兒後,我就要進手術室了,我要記住他不生氣時那儒雅的模樣。
雖然富山先生一再向我保證,他所研究出的新藥,絕對能解我身上的毒,但誰知道呢?
畢竟不成功的機率還是有的!
但,我並不後悔,我要試。
因為,我已經夠幸福了,就算下一秒我真的離開人世,擁有了聞人的愛,我此生足矣!
最後,我要將這本日記交給你--我最愛的人,東方聞人。
就算手術不幸失敗,我也希望它能代替我陪著你。
請不要為我傷心,因為我是帶著滿滿的幸福和愛,離開。
「你又在寫東西了?」
坐在病床旁,東方聞人一手輕撫著戚小嫣蒼白臉龐,眸光緊盯著她拿著筆的左手,再移到她受傷的右肩,眉間的結不覺地又深擰了些。
「嗯。」
戚小嫣點了下頭,放下左手的筆,看了一眼日記本上歪七扭八的字體,她輕輕一歎。
「你應該多休息。」他說,看著她將抱在懷中的日記本推到他手中。
「這個給你,不過現在你不能看,如果我的手術失敗,你再……」
東方聞人手指壓住她的唇瓣,沒給她機會說完。
「富山說,手術絕對不會失敗!」他堅定的說。
他們要將研發出來的解藥--N5-33注入她的延髓中,經由血液轉流至腦部、心臟、肝臟、腎臟……直到清掉她體內所有毒性。
但,這可能會有後遺症。
因為這種解藥有嚴重破壞腦細胞的可能,所以一旦隨著血液進入她的腦部,極可能讓她喪失所有記憶,並且可能永遠無法恢復。
「我們總是得做好最壞的打算嘛!」戚小嫣無力的對著他笑。
她並不知道解藥的後遺症。
東方聞人不准富山岐晙對她提及,怕她固執得寧可毒發,也執意要保留兩人愛的記憶。
他不想她因此而失去生命!
就算她真忘了他,忘了與他曾經有過的感情,他還是希望她能活著,健健康康、快快樂樂的活著。
「沒有什麼最壞的打算。」
東方聞人在她唇上輕輕一啄,一手緊緊地握著她的。
「你只要乖乖的進手術室去,幾個小時後,我們就能見面了。」
「嗯。」戚小嫣點點頭。
這時,病房的門剛好被人由外頭推開。
「準備好了嗎?」進來的是富山岐晙和醫護人員。
東方聞人和戚小嫣互望了一眼,同時點頭。
「聞人,如果我真的醒不來,或是有其他的意外,你才能看這本日記,知道嗎?」戚小嫣再度提醒他。
她的眼神讓他無法拒絕,東方聞人緊緊的握著她的手,道:「好。但你也得答應我,你要為我努力活下去。」
「嗯。」
她點了下腦袋,一滴淚水同時由她眼角滑落。
她發覺自己最近變得很愛哭。
「好了,兩位,只是稍微分別一下,不會是生離死別。」
富山岐晙看不下去了,以眼尾示意跟著他進到病房的護士,上前來推動病床。
東方聞人緊緊跟在床邊,一手與戚小嫣的手交握。
「對了,聞人,麻煩你幫我向長孫先生說聲抱歉,因為我曾對他開了一槍。」
在被推入手術室前,戚小嫣對他說出最後的要求。
「我答應你。」東方聞人對著她說完,接著被富山岐晙給擋在手術室外。
「放心吧,我說過她會沒事的。就算她真的失去所有記憶,還是老話一句--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至少,曾經雙手沾血的記憶,也會一併由她的腦海中消失,這算是一種重生。
「我知道……」
只是,她也可能從此忘了他。
東方聞人一歎。
富山岐晙站到他身旁,伸手拍拍他的肩,莫名其妙的拋來一句:「我相信你的能力。」
「什麼?」
「就算要你重新追求她,對你來說,也絕非難事,對吧?何況,她忘了,你可以告訴她呀,你總不可能也失憶吧?」
他的幽默,只換來東方聞人狠狠的一瞪。
半年後。
聯青會總部大樓,位於頂樓的首領辦公室中,一男一女很難得的起了爭執。
「你這個人很奇怪耶!申姬是你的親妹妹,為什麼你卻不准她到紐約來玩?」
別懷疑,說話的人正是戚小嫣。
她一手叉腰,一手指著東方聞人吼叫著,讓幾個原本站在首領辦公室外的聯青會高級幹部,紛紛轉頭走避,免得被流彈波及。
現在,聯青會大膽排行榜的榜首,已非戚小嫣莫屬。
不管是在東方家中,還是聯青會裡,她都佔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因為,她不僅不怕人人畏懼的東方聞人,還讓東方聞人給寵上了天去,莫怪乎她敢在辦公室裡跟他大呼小叫。
「我是在保護你耶!你居然對我說這種話!」東方聞人氣得想狠狠地打她一頓屁股。
無奈不行。
他不能怪她!
因為,N5-33雖然真的救回了她的命,但也如富山岐晙的預測,讓她喪失了所有記憶。
但,也如富山岐晙所說,東方聞人很快的就又擄獲了戚小嫣的心,何況他還有她的日記做後盾--
她的日記中,寫滿對他的愛。
之後,她就跟著他一同回到紐約,然後他帶著她重回他們第一次見面的聖派區克大教堂、哈林區、上城中央公園附近的高級餐廳……
他在幫她找回記憶,也在幫她創造記憶,這些體貼的舉動,教戚小嫣怎能不感動呢?
然而,現在的情況不同。
「保護我?我為什麼要你保護我?何況,只是申姬要來,跟保護我又有何干?」
是的,戚小嫣也忘了東方申姬曾經拿花瓶往她腦袋上砸的事。
東方聞人快被她給氣瘋了,乾脆伸出雙手,一把將她給攬近,壓低臉來,惡狠狠地吻上她的唇。
直到吻得她氣喘吁吁,再也無心抗議,他終於將她給放開。
「我知道你一定不記得,申姬曾經拿花瓶打破你腦袋一事。」他說。
「我記得呀!」戚小嫣出乎意料地回答。
「你記得?」
東方聞人狐疑的瞇起了眼。
「是申姬自己告訴我的。為了這件事,她還一直跟我道歉呢!」
最近這一、兩個月,東方申姬常常打電話來給她,也因為這樣,她們對彼此更加瞭解了。
東方申姬為戚小嫣居然不記恨她曾經打破過她腦袋的可惡行為,而深受感動。
之後,又聽賽拉講起東方聞人和戚小嫣的故事,讓她敞開心胸,接受了這個大嫂。
戚小嫣則看出東方申姬因為長期一個人獨居義大利,在沒有朋友,也沒人真正願意瞭解她的情況下,才會愈來愈叛逆、驕縱。
「她呀,昨天甚至還告訴我,她看不起黛西的沒膽!」戚小嫣笑得過分燦爛,好似意有所指,「你只是瞪了黛西一眼,她就嚇得落荒而逃……」
東方聞人再度銜住她的嘴,不讓她繼續往下說。
他當然知道她話中有話,他和黛西那一段都是在認識她之前的事了,他不希望她誤解,因為她才是他的最愛!
這一回,他吻她吻得有點過火,甚至不再在乎兩人是在辦公室裡,他伸出一手,抬高她的一腿,勾掛在他的腰際,將手探入她的裙底--
「聞人……」她低喚著他的名。
「寶貝,我的小嫣,我喜歡你這樣叫著我的名字……」他在她的耳邊粗喘,將手指探得更深。
她邊回吻著他,邊說道:「申姬可以到紐約來玩嗎?」
東方聞人狠狠地咬了她的唇瓣一下,「你覺得呢?」
是他的努力不夠吧?才讓她還有心思去想其他事!
他使出渾身解數地撩撥她,執意帶給她最瘋狂的激情。
「你、你……」可惡,他好壞!「你應該不會這麼小氣,還跟一個小女生記恨吧!」用盡了全力壓抑住呻吟,她大聲說道。
「我就是這麼壞,而且也很小心眼,再說申姬已經不是小女生了。」
他的動作很快,在她下一波高潮來臨前,解開束縛,長驅直入--
「聞人……」戚小嫣尖叫,因為他太過瘋狂的動作。
「是的,我喜歡你喚我的名字,其他的一律別說。」
他的話讓戚小嫣很氣,無預警的使力推開他,她飛快整裡好身上衣物就要朝外走。
「那你就永遠別再碰我了!」
東方聞人微愣住數秒,隨即上前去拉人。
「小嫣,你想幹嘛?」
該死的女人!
她居然在他最需要她時,拋下他!
「你不是什麼話都聽不下去嗎?現在、現在……」她的目光往下一拉,馬上羞紅了臉。
隨著她的目光,東方聞人很快地發覺了還為她興奮著的慾望。
無奈的一歎,他伸出手將她攬近。
「好吧,她要來就讓她來吧,不過……這一回,她要是敢再作怪,我絕對會叫人把她打包起來,快遞回義大利去。」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戚小嫣高興地主動的獻上香吻。
「你現在才知道?」
等一下,他絕對要她拿出所有的熱情來回報他。
「我愛你!」
這已經是她失去了記憶之後,不曉得第幾回對他說了。
「我也是。」他很高興能再度擁有她。
「我以後每天都要對你說一回……」她嬌喘著說。
「我也是。」直到生命的最終一刻。
「聞人……」
「嗯?」
「你說,以後,當我們對著子女講述著屬於我們的故事,他們會不會覺得非常不可思議呢?」一個殺手竟愛上了自己的狙殺對像。
「我想……會吧!」
兩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