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該來的還是要面對，與家人面對面的這天還是來了。

蓮懺低著頭走入知客室。一進房，就看到媽媽和大姐坐在那裡，媽媽比半年前消瘦許多。

蓮懺合十作禮，說：「阿彌陀佛。」

媽媽點頭致意，但感覺有點不自在，大姐卻是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

蓮懺說：「媽，最近好嗎？」

媽：「還好。那你好嗎？」

「我很好。大家都很照顧我。」

「那就好。」

「你知道奶奶過世了嗎？」

「我知道，我上一次回家時有看到奶奶的牌位。」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沒有來看我們？」

「我還沒有準備好。」

「準備好什麼？」

「我還沒有準備好要跟你們怎麼講。你們一定會反對我出家。」

大姐打破沈默，說：「我就是反對你出家。」

蓮懺說：「大姐，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大姐夫是美國人，大姐長年住在美國，這次想必是專程回來台灣的。

大姐：「我聽說你離家出走，就趕回來了。你看看你現在是什麼樣子？讓大家這麼擔心。連奶奶過世都沒有回來送她最後一程。你到底在想什麼？」

「我只是想要過自己想要過的生活。」

「吃菜人有什麼前途？剃頭能做什麼？你要一世人向人討飯吃嗎？你有沒有想過家人的感受？」

蓮懺低頭不語。

「幸虧你二姐沒來，否則你會被她罵死。」

「二姐還好嗎？」

「她被你氣到不想再看到你。你知道當初她專程把你帶到高雄，就是希望你可以多讀點書，沒想到你竟跑去出家，真的很傷她的心。」

「對不起。」蓮懺說。

「不用對不起，跟我們回去就好了。」大姐單刀直入說明來意。

蓮懺搖頭。

大姐楞住了。又是一陣沈默。

「家裡對你不好嗎？」大姐問。

「家裡對我很好。」

「所以你這樣回報我們？」

「我這樣才能回報你們的養育之恩。」蓮懺同時望著媽媽。

「你說什麼？」大姐不敢置信。

「大姐，你聽我說，我真的想得很清楚了。出家才是我的解脫。」

「你就真的這麼想出家？」

蓮懺堅定地點頭。

「以後你若老了、病了，沒有家人照顧怎麼辦？」

「出家就是要了脫生老病死的苦惱，怎麼還會去煩惱老了、病了會如何？」

大姐講不過了，她轉頭看著媽媽，媽媽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大姐嘆了一口氣，問蓮懺說：「你要留在寺裡跟你師父，還是跟大姐回家，大姐帶你去美國？」

蓮懺以非常堅定的口吻回答：「我要跟隨佛陀、師父。」

大姐聽了，不再多說些什麼了。蓮懺看著媽媽，媽媽早已哭紅了雙眼。

「媽，謝謝你。我沒有消失不見，我是還在這兒，我只是用另一種身份和你們在一起。請你們保重身體，我會每天念經迴向給你們。阿彌陀佛。」

蓮懺合十，向媽媽大姐深深一鞠躬，轉身離開，繼續加入法會念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