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11-27 01:10:17黃文成

幸福的光點(一)

你的口吻在電話那頭閃耀著點點金色光芒的感動。你說,這是種單純而美好的快樂,只因為滿天螢火蟲飛舞的景象;我在電話這頭的情緒,也被你形容詞的翅膀給搧動了起來;但是,城市裡種種喧囂,最後還是把我腳步給拖曳止住,我並未即時飛翔到你那片幸福的天地間。

每年春夏之際,我渾身都市酸腐味總被你赤子心給照映了出來。今年,沒來由地,那點點發光小精靈在你電話來之前,便已成群出現在我腦海間,明滅的閃光,再度勾引起我飛翔的欲望。我決以逃家方式買張車票,花四個多小時車程,想像在懸浮夜露間,窺探滿山發光的小精靈。臨行前我跟你通了電話,這回,電話中的你,形容詞不再閃耀著芒光,而是一層灰黑塵埃瀰漫在字句間。你說,時候不太對,但還是歡迎我去玩。

四個多小時後,我到了車票上印著的目的地,而你早就等在車站前。幾年不見,我們都看見時間在彼此臉孔及身上塗鴉的痕跡線,虛虛實實放肆地出現。

那年,你很年輕,手持建築技師執照、頭頂著技術士頭銜,告別父母走出山林,走進沒有星星的城市,去建築未來的夢想。那時,你邀我一起站在你夢想的起點,兩人手牽手歪歪斜斜一同走在彼此的感情線。

只是手握青春地圖的我們,還未釐清什麼是人生起點、哪裡有幸福的光點,九二一那晚,地裂的能量爆破了成千成萬個家庭生活,也震裂你自青春期以來所萌發的夢想基石,崩落的塵土,壓毀你漂浮尚未深根在城市發展的藍圖。天明之後,你帶著悲傷回家鄉。你的老家完全震垮,父親的身影也皺折疊合在歷史的活動斷層中。你一肩扛起重建家園的責任,手中那張在急速競爭的都市中卻形同廢紙的建築技師執照,成了你重建家園的磐石。

你騎車載著我往你家走去,幾分鐘後車停在一棟紅瓦斜頂、磚石建材、洗石子牆面的大屋前,這是你親手蓋成的城堡,你開懷地邀我入屋。蓋一棟屬於自己樸素且厚實的房子,那本是你奔向城市前許下的心願,最後,這願卻還是得在家鄉的土地上才實現。

門口門牌上標示著「蜈蚣里」,我伸伸舌頭問,這裡蜈蚣很多嗎。你說,「蜈蚣穴」可是要出貴族、出天子的福地,我們這隻蜈蚣可是「火蜈蚣」,靈得很。天子,會是你嗎?呵,我說。知道嗎,你來想看的螢火蟲的幼蟲是長在水底,牠看起來像是小小隻的蜈蚣在水中游泳,這附近螢火蟲晚上本來是特別多,你說。夜晚時,就在自己住家附近看著點點流螢飛著,該是人間的幸福之一吧!我想。今年螢火蟲或許會少到全失去蹤影,你可能要失望了,你說。為什麼,我問。去年以來牠們的棲息地被破壞得太厲害,螢火蟲們都被埋在石頭底下爬不出來,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