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11-07 16:45:20黃文成

我是魚

整個暑假,都在趕著被我塵封已久的博士論文;窗外燦爛的陽光,和我案頭上擺放著的都是與我研究「台灣監獄文學」主題有關的書籍,顯然是兩個沒有交集的世界。三個月下來,我慘白地像是剛從不見天日的監獄房裡走出來的模樣。

九月底即將開學,長髮及耳、膚色慘白的我,深恐會嚇壞學生。於是趁在開學在即之際,我先行在網路上訂購一瓶助晒劑和一件短小輕薄的泳褲,想從頭徹底改造一番。

選了個星期一的大中午,此時是泳池裡泳客最少的時後,我既是害羞又滿心期待地換穿上那件小泳褲,再把全身塗擦上充滿椰子口味的助晒劑,那瓶助晒劑的買家打包票地說,僅需二十分鐘,便可晒成古銅色。

我把大毛巾攤開在泳池畔旁,極為優閒地躺在這一夏天的熾熱中午時分,為自己慘白的肌膚好好著色一番,且誓言要變身成為陽光男。此刻,泳客果然只有幾個年輕人,我可以大辣辣地以大字型晒著我久違的太陽。

也許是陽光混著椰子味的助晒劑讓我彷彿置身在夏威夷的時光中,我睡著了,睡到八荒九垓雲宵外;最後是一股紅腫的疼痛感將我推回現實的時光中,此時池畔的掛鐘,走到了三點半。

我在烈日下竟睡了約四小時,換句話說,我擦著助晒劑在太陽下晒了近四個小時。

那時,我只感覺我像一隻魚,一隻被熱油煎過且是沒翻面的半熟魚。我身體的正面,是有從夏威夷回來的過的顏色,但身體背面,還是像剛從監獄裡頭走出來的樣子。

回家後,只好把晒傷的臉美白、美白再美白地白回來。

開學後走上講台,學生:「老師,我在泳池看見一個睡著的中年人,好像你……。」我:「我這麼白,你看,怎會是我……。」

※刊載於《野葡萄文學誌》2005年11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