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0-11 00:40:48snow

最後的情書

曾經閃閃發亮、受眾人期待的未咲,在中年黯然離世,除了家人鄰里,其他人均不知情。妹妹裕里「代」出席同學會,被誤認為未咲,繼而以「未咲」的身份寫信予高中時喜歡的學長鏡史郎。鏡史郎回信到未咲老家,鮎美(未咲女兒)和颯香(裕里女兒)好奇之下,亦以「未咲」之名回信。交錯的書信中透露了三人高中的點滴,促使鏡史郎尋找「未咲」的蹤跡,重組了「未咲」崩塌的人生,終於為念念不忘的過去寫上句號。

完場第一個想法是:廣瀨鈴和森七菜超正!!!(金魚佬MODE)不是一眼驚為天人的出彩,比較有鄰家妹妹的親切感(當然,現實的鄰家妹妹很少這個級數XD),會覺得她們就是「未咲」和「裕里」本人,清新可人,而且各有氣質,自然而美。要是有這當中有導演的運鏡效果,清淡而色調和諧,帶上經典的日系矇矓感,亦有先入為主的灑鏡:日式青春像玻璃,透明折射出七彩。

多少有點慕名而至:岩井俊二、情書>>經典浪漫純愛。事實證明我的確不是岩井俊二的粉絲,想像得狗血,然而不是,劇情遠比想像中淡然,憂傷中不無小輕鬆。裕里老公吃醋無理取鬧、奶奶疑似外遇等等減輕了故事的重量。如果把故事攤平來說,或許還有點老土:轉校生喜歡上學校女神、女神妹妹喜歡學長、和女神談了一場沒結果的戀愛、女神跟陌生男子跑了鬱鬱寡歡自殺身亡…都說太陽底下無新事,是看怎樣料理這些元素,《最》無疑是純情的,純粹得來有中年苦澀。

仔細想想,未咲的「不幸」並沒有直接出現過,而是透過裕里、鮎美的話語存在,電影中只有美好的畫面,正如未咲的遺照定格在燦爛的一刻。事情圈繞着未咲,但屬於未咲的片段並不多,不只「不幸」那一部分,連讓鏡史郎難以磨滅的記憶也通通包含在《未咲》一書之中,而書的內客電影當然沒有具體提及。不禁會令人奇怪:鏡史郎對未咲的深情建基於甚麼?倒帶都集中於學生時代,當時二人並未交往,好像欠缺了交代。我自行解讀是:鏡史郎清楚跟他通信的是裕里,所以藉由信中勾起的回憶中自然而然地有裕里,而不是單純他與未咲交往的時光。雖然明知不是「未咲」,但並不影響鏡史郎透過裕里去回憶「未咲」。另一點是,未咲早已不在,所以故事中所有出現的「未咲」皆是眾人記憶中的「未咲」,大部來來自鏡史郎和裕里。根據故事的設定,裕里不知道鏡史郎和未咲曾經在一起,所以自然沒有他們「相愛的證據」。換成鏡史郎的視角,《未咲》就是「未咲」,不能言喻,所以以他的角度過而不作詳細展示我覺得沒大問題,反正從情節來推斷二人之間不會是甚麼驚天動地(未咲後來和阿藤學長私奔才是)。也可以說學生時代大概是他心中最美好的時光,有未咲、有可愛學妹、有無限想像與可能。

《最》裡看到了「遺憾」,遺憾是當忍着痛做違背真心的「正確決定」原來並沒有那麼「正確」,是知悉錯過了其他「可能」,是太清楚世事沒有「如果」。裕里奶奶跟高中老師「外遇」一段,與未咲之事正好是對比:有些遺憾補得了,有些不。鏡史郎在分手後,除了把未咲寫進書裡,讓未咲成為他的作品第一個讀者之外,不敢關心多半分,沒有逾越半步,任誰都覺得這是成人應有的禮儀,是常識。然而,常識之下,錯過了可能挽救未咲的機會,甚至錯過了寬慰未咲的最後時光。

電影有兩個設計很是喜歡,一是《未咲》一書借代了鏡史郎的念念不忘。老是出現,但內容不明。不正如人生很多執念嗎?很頑固、強烈,但細節卻已說不清。《未咲》之於鏡史郎,是對未咲感情的投射:忘不了又不想觸碰的存在,多年來一直以固定的形象無限LOOP,直到重遇裕里,「回憶」與「現實」才流動起來。故事初期提起總是欲言又止,末段三次簽書,第一次阿藤的妻子、第二次鮎美、最後一次裕里。不止故事中鏡史郎反應不來,故事之外我看來都有點反應不來,失笑了一下,然後會心笑了。 三個簽書對象正好是未咲有關的三個面向,終於一一面對,一一釋懷。

二是「畢業致辭」,也是最後的情書。「在場的每一位畢業生,無論從前,或是往後的人生,都將走上與他人不同的路。有人會美夢成真,也有人會放棄追夢,當痛苦不堪或對人生絕望時,我們一定會回想起高中的歲月吧!在這裡,有剛萌芽的夢想和無限可能;在這裡,我們閃耀着一樣的榮光。」致辭出現了不下一次,第一次是在未咲的畢業禮上,經鏡史郎修訂,似乎跟是跟鏡史郎交換着有美好想像的情書;最後是作為給鮎美的「遺書」,再次讀起,一方面應是那一句「有人會美夢成真,也有人會放棄追夢」,未咲就是那個美夢落空,痛苦不堪,對人生絕望的人,令人唏噓,另一方面亦像是告訴鮎美,人生就是如此,必然有悲傷,也有美好,是來自高三的那個未咲給鮎美的情書。有說電影有兩個洋蔥位,一是裕里說起未咲,二是鏡史郎上香,隱隱聽到附近有人吸鼻子,我卻覺得這封最後的情書更催淚。

書信的情懷,也許真是日本人一支獨秀,因書信而起的故事也只有放在日本的設定中比較行得通。今時今日,除了公函,還有收過幾多信?是手寫的信哦。以前有聖誕卡,現在都換成E-CARD,甚至是不知從哪裡傳來的圖,在即時通訊裡飛放。日本不少公司每年都有賀卡訂購,印材公司開放印刷版賀卡供下載使用,可見手寫賀卡在日本還是流行的。可是在香港,似乎難以想像。(嗯,因為特別需要而寫的信、卡片似乎多了很多…唉…)劇情需要設計用不到電話的情況,於是老公摔壞電話。可是買新不就好了嗎?google還可以一口氣還原你下載過的app。很多通訊app都有電腦版,只要login就甚麼都在了…但講故不能講駁故。如果用客觀的技術問題而掰成用書信往來,還挺硬的。我倒是願意相信是因為心理因素而放棄即時通訊,無論裕里還是鏡史郎,或是鮎美,他們需要的是訴說,細細的訴說,通過書寫重整心裡有關未咲的事、重整情緒,這是即時通訊不能的。試想想在用即時通訊的我們,對方遲了一點點回都會焦慮,「已讀不回」更是死罪。寫信的話,我們都知道不是即時的,有期待少一點焦急,感覺美多了。


對於老餅來說,很能懂《最後的情書》中書信的美好。書信不是退而求其次,而是另一種選擇。來,寫信吧。

上一篇:金都

下一篇:有家歸北得Shadow Flowe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