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10-10 11:10:07逆流而上

《逃出香港》:2.7 詭異的課堂

 

由探訪室改裝成的課室,它的門口也是一道鐵閘,鐵閘旁站着另一位「試更」的見習懲教職員。由於是以鐵枝構成的鐵閘,裏面的情況從課室外一覧無遺,課室中只有兩個「學生」坐在位子,兩人成一個對角,安靜地等待着。可是,這課室是新裝修的,並未安裝新的電閘系統,仍需要「棟閘」用最原始的鑰匙開啟。

 

一打開閘門,老霍便賽馬開閘般衝了出來,然後捉着葉向東的手臂,就如溺水捉到蘆葦草,拉他到一旁,小聲地說:「今天他們的表現很古怪⋯⋯他們都很古怪。」

 

葉向東不明所以,問道:「怎樣古怪了?」

 

「很難告訴你,一言難盡,他們兩個都問一些我不懂得回答的問題。」老霍臉有難色,續道:「就連平日沉默寡言的『西人』也一整課問我問題,好像甚麼街道的英文名是怎樣拼寫?呀,甚麼文咸東街五十八號⋯⋯

 

「文咸東街五十八號?祁培聰也說話了?」葉向東好像想到些甚麼,但心中也充滿着問號:「平日他上課說不到三句話,我還以為他是啞巴?」

 

「沒錯,他平日那三句話已經包括:早晨、老師早晨及老師再見了⋯⋯但他的成績出奇地好,所以我也沒有把他放在心上。」老霍補充道:「因為他的學歷原本就很高,所以我們的課程對他來說,他應該覺得很無聊才對。」

 

「西人好像是甚麼銀行當過甚麼高級職位?因為在銀行電腦系統做手腳,瞞騙了銀行五千萬?」

 

「嗯。但今天卻一反常態,一輪嘴在說過不停;相反,平日很多話說的徐雄聖,卻一個粗俗的字也沒有吐出來,反而像在沉思着甚麼。」老霍皺着眉頭百思不得其解。

 

「那真算是奇聞了。」葉向東再看進課室,說:「阿水呢?」

 

「還在水飯房吧?」老霍突然放鬆身體,輕輕地說道:「那他們都交給你處理了。」然後便快快地離開了。

 

葉向東也輕輕嘆了口氣,便與書蟲文貴歡走入課室。當他們進入了以後,棟閘隨即把鐵閘關上,星哥看見完成任務後,也二話不說離開了。

 

「從此之後,這鐵籠內就只剩下一個人與三隻野獸。」葉向東努力要自己不要這樣想。

 

書蟲站在葉向東的身旁,正等待他的指示,未敢坐下。

 

「好,同學們。今天來了一位新同學,他叫文貴歡,希望大家融洽相處。」葉向東先來個開場白:「文貴歡,先坐在徐雄聖的後面位子。」

 

書蟲便走到徐雄聖的後邊,拉開椅子把算坐下。

 

「葉Sir,你安排他坐我後面?他若果玩剪刀殺X死了我,你負責任呀?」葉向東原本以為愛說粗言穢語的徐雄聖會如此說,但他卻真的如老霍所言,一聲不響在沉思着。

 

葉向東如常從褲子口袋裏拿出黑色USB手指形記憶卡,插入不能上網的課室電腦中。由於這是高度設防的監獄,課室內連網絡的連接線也沒有,教師要把教材放入懲教署提供的指定黑色USB手指形記憶卡,然後帶入課室,再下載到電腦中使用。

 

葉向東把這指定動作完成後,拔出記憶卡,放入口袋中,正當他想叫「起立敬禮」時,祁培聰卻搶先一步,說:「葉Sir,你覺得我們這些一坐要坐十多二十年監的人,為甚麼會那麼盡力讀書上課?」

 

「想有好表現,然後能夠早些出冊?」葉向東說得很慢、很小心。

 

「不是。」祁培聰搖了搖頭,說:「那是因為我們想在每年的畢業禮當天,可以不需要隔着一塊玻璃,坐在親人的旁邊,然後可以擁抱一下他們。我知道我做錯事所以進來受刑,失去自由是罪有應得,被人二十四小時監視着,連上厠所的私隱也被剝奪了那是報應,過了幾年之後,一切都習慣了,其實也沒有甚麼所謂,痛苦的感覺麻木了、消失了。可是,每個月的探訪,要與親人隔着玻璃接觸,那種本來麻木了的感覺,又再回來了。」

 

祁培聰在他的課本中間拿出一張小女孩的證件相,她笑得非常燦爛。祁培聰看得出神,說:「她是我的女兒琳琳,從她出世之後,我只抱過她三次,那個可愛的小女兒。我抱着她,她笑得實在太可愛了。每次都是在赤柱監獄的大禮堂。」

 

他把照片珍而重之放回書本中間,好好地合上保護着,續道:「但是,若果外面的世界就快終結了,那我還呆在這兒讀書幹嗎?」

 

「外面世界終結?」葉向東愈聽愈是不明白。

 

「你沒有看今天的新聞嗎?中國最終都會與美國開戰,香港將會變成戰場。要琳琳獨自在外面對戰火,而我就在這兒安全渡日?我⋯⋯」祁培聰不知是不是嗚咽,好像說不下去。

 

而徐雄聖則一言不發,安靜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葉向東看向他,他的靈魂像是出了竅,沉思到心不在課室之內。

 

「老霍說得沒錯,今天他們在搞甚麼鬼了?」葉向東心道,想了一想,說:「我當然有看過今天的新聞報導,只是說中美可能在南海中相遇而已,最多好像東海釣魚台一樣,中國戰機與日本戰機在高空玩玩電子模擬戰,虛張聲勢,並不會真的開火打仗。」

 

「而且你的說法還犯了另一個錯誤。」葉向東繼續說:「縱使中美真的開戰,那與香港何干?香港既沒有天然資源,也不是工業重鎮,更不用說軍事基地,可以說毫無戰略重要性。好像之前越戰、韓戰,香港人只會馬照跑、舞照跳,繼續遊日韓賞櫻花泡溫泉。」

 

「的確,香港是發國難財的好地方。」書蟲居然附和說。

 

「看!文貴歡都同意我的說話。」葉向東得意起來,本想打蛇隨棍上,繼續說下去,書蟲卻打斷他的話,舉手示意想說話。

 

葉向東點了點頭,書蟲便說:「不過那時香港還是殖民地的時代,而且今時不同往日,香港其實舉足輕重,只是香港人沒有自知之明。單單是在這兒隱世的水飯房幽靈,就已經有足夠理由攻擊香港。」

 

葉向東想起Madam今天竟然穿上西裙,像是要見一位大人物;要動用區域應變隊來護送那個「MK仔」,導致押送犯人的人手短缺;王子、星哥、書蟲異口同聲地說他「無所不知」……

 

「他究竟是誰?」葉向東在眾多的問題中,選了一個最直接的來問。

 

「他就是⋯⋯」正當書蟲想說的時候,坐在旁邊的祁培聰居然衝出位子用手按着書蟲的嘴巴,不讓他說下去。

 

守在閘外的職員見狀大聲呼喝,正要開鎖衝入來打算制伏祁培聰,但是葉向東舉手示意不要進來,祁培聰這才慢慢放開抓着書蟲的雙手。

 

「咳咳咳⋯⋯」書蟲喘着氣,祁培聰慢慢退後並坐下來,葉向東走到書蟲的身邊,問道:「沒事嗎?」

 

「不能告訴他,這會連累葉Sir的。」祁培聰說。

 

「咳咳。」書蟲舉起單手作了一個沒事的手勢,說:「但是他有權知道。」

 

祁培聰想了一想,問徐雄聖:「陸叔,你在想甚麼?」

 

入定了的徐雄聖這才醒過來,說:「我在想何時越獄。」看見葉向東驚訝的樣子,笑道:「說笑而已。」轉向祁培聰,說:「首先還是要知道那些『料』有多『堅』。」

 

祁培聰點了點頭,問:「葉SIR,你知道昨天七宗爆炸的先後次序嗎?」

 

葉向東搖了搖頭,他根本就不關心時事,怎會知道甚麼先後次序?他最多模糊地知道昨夜他身在文咸東街的爆炸大約是第三、四宗吧?他再想了一想,記得今早新聞應該有推播到智能手錶吧?雖然沒有電話不能上網,但是應該還留有記錄。

 

於是他捲起衣䄂,打開智能手錶尋找起來。

 

「葉Sir,你犯規,帶智能手錶上課。」陸叔徐雄聖笑道。

 

「噓!不要騷擾葉老師!」祁培聰知道葉向東在找資料,故阻止徐雄聖說下去,小聲地說:「驚動了門外的棟閘就麻煩了。」

 

「找到了,次序是:第三街、鴨巴甸街、駱克道、文咸東街、山道、大學道及禮頓道。」葉向東說。

 

祁培聰在筆記上寫出七條街的英文名稱「Third Street」、「Aberdeen Street」、「Lockhart Road」、「Bonham Strand」、「Hill road」、「University Ave」、「Leighton Lane」,並把所有街道第一個英文字母圈起來,即是「T」、「A」、「L」、「B」、「H」、「U」、「L」。

 

TALBHUL?那是甚麼?」葉向東看得不明不白。

 

「那是暗號,只要與水飯房的幽靈所給的『預言』吻合,那就真的會發生。」祁培聰說。

 

「暗號?預言?發生?」葉向東愈想愈覺得好笑,自己居然相信他們的話去做,在門外的棟閘知道,一定覺得他在作猴子戲。

 

「那麼吻合嗎?」葉向東忍着笑再問下去。

 

「不知道。」祁培聰有點洩氣地說:「只有水飯房的幽靈知道。」

 

「那果然是在玩弄我?」葉向東心道:「甚至可能串通老霍一起?他正在閉路電視前笑我吧?」

 

「放心,很快就知道了。」徐雄聖說:「阿水就是為此主動進去水飯房打聽幽靈的口風,他今天放出來,應該很快就到了。」

 

「劉貽原來是故意犯事的嗎?」葉向東心道:「那真的是與老霍無關了。」

 

「一說曹操,曹操就到。」書蟲指着鐵閘外,棟閘正要開門讓另一囚犯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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