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8-17 17:49:08逆流而上

《幻象三部曲》:總結




以下是在不同時空中寫作時/寫畢時/重讀時所寫下對《幻象三部曲》的感想,作為這部小說的總結,可說承繼一貫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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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室殺人事件。序〉(寫於2003-06-13 21:30:04)


我是一個很隨和的人。寫這個序也是很隨和地去寫的,因為這個故事是我大約兩年之前的作品,好像也寫了一年多,我實在不太有時間觀念。

所以我說我是一個很隨和的人,尤其是對時間,很多工作都會遲交,寫這個序也是。

其實想寫這個序想了很久,但沒有心機去寫,所以留到現在。

真想找個人代我去寫……



有一位朋友問我︰「你寫的東西,究竟是什麼體裁?」

老實說,當初真的沒有想過,也沒有刻意地去依照某些體裁的寫法去寫。連自己也覺得有點三不像,既不是散文,也不可以說是小說,但又好像散文一樣「散」,也好像小說有一個「故事」……

最後,只好用「作品」去稱呼它。



最近,我向著自己的書櫃發呆。

不知怎麼的,覺得心總是空空洞洞的。

沒錯,好像有些東西在慢慢消失似的。

想了很久,終於想出了「原因」。

它們的內涵被遺忘了。

最後,找到了一個解決方法。

就是為自己讀過的書寫評論、寫筆記、寫自己的感想。

雖然有點怪,但我自己寫的「作品」也在考慮之列。

這是我寫序與筆記的原因。

也是理由。



關鍵。

讀大學時學會一樣東西,就是一本書究竟它的「境界」如何,作者的「功力」如何,只要看看目錄就知道了。

每一個題目,就是一個關鍵(key)。

如果不能把握關鍵,根本就不能真的理解整篇文章、整個作品。

《冰室殺人事件》共有五個章節,每章節都有自己的題目,即有五個「關鍵」。第一章

〈彷佛遙遠的三分鐘〉,第二章是〈陌生的咖啡杯〉,第三章是〈被人遺忘已久的夢〉,第四章是〈在水銀燈下的真相〉,第五章是〈沒有完結的結局〉。

事實上,每個章節可以看成獨立的個體,同時又是整個故事的其中一部份,希望你們能夠從關鍵之中領會得到它們之間微妙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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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佛遙遠的三分鐘。筆記〉(寫於2003-06-16 00:18:37)



老實說,這篇並不太像一個「故事」,反而像一篇「議論文」。沒錯,我寫的時候有意無意間,就像寫議論文一樣︰前題、論點、論據,然後再來一個結論。故事寫得很悶,但可聯想的東西實在太多。太多,因為我太貪心……

這個故事由開始到結束,在故事裏的時間只是三分鐘。

三分鐘,只夠弄一個杯麵來吃。

對於城市的人來說,三分鐘實在是太短了,尤其是這三分鐘是在死亡之前,實在是很微不足道的,很遙遠的。

可是,這一切都是假象。事實上,人每天無時無刻都可能會面對死亡,尤其在這次突如其來的疫症下,一切假象都成了「彷彿」。

故事中的「我」,事實上是一個典型的城市人,工作幾乎就是他的一切,絕對不能有停下來的一刻,好好享受自己的時間,一秒一秒品嚐自己的生命。

時間,就是生命。

他寧願把生命浪費在虛假的娛樂上,也不願意好好地面對真實的自己。

「退休」,只是提前宣判他的死刑而已。



這是現代人的悲哀。


***


〈陌生的咖啡杯。筆記〉(寫於2003-06-17 22:58:08)



這裏想寫的是一個問題與一種恐懼。

「在思想的層面上作惡算不算犯罪?」

這個問題使用存在者(beings)的角度來說是很清楚的。

沒有發生過的事情就是沒發生過。

同樣,沒有發生過的罪就不是罪。

那是很明顯的。

而使用上帝(Being)的尺度的來說也是很清楚的。

因為上帝所掌管的是可能的世界(possible world),或者是義理的世界(meaningful world)。只要你想過,那就「有可能」發生了。況且,道德是必須從行動的動機出發的。

但對於一個人(da-san)來說,那卻構成了不能解決的予盾。

因為人同時是beings,亦是Being。

人面對著這種困境,所產生的就是痛苦與恐懼。

這種恐懼並不是來自任何東西,那是來自「自由」。

所以故事中的「我」才會覺得被「不知道它來自何方,就像四方八面的湧進來」的感情「燒傷了」。

可能有人會問為什麼?

事實上,beings與Being都是沒有自由的。beings所遵從的是自然界的律則,Being遵從的是自己定下的律則(道德律或者是哲學家康德所說的定然律令),兩者都是「不自由」的。只有人面對「道德的困境」,作道德的「決擇」時,予盾產生了,「自由」才從中而生。

所以,「我」害怕平日使用開的咖啡杯,反而覺得陌生的咖啡杯比較有安全感。



這亦是人的另一種悲哀。


***



〈被人遺忘已久的夢。筆記〉(寫於2003-06-23 22:05:11)



有沒有試過在夢中「發現」新的事物呢?我的確有類似的經驗,雖然清醒後未必一定記得那是什麼。

夢的確是很奇怪的東西,它既然是我們思想、意志的產物,那麼就不應該超越我們的思想、意志。

換言之,不應該從中有所「發現」。

也不應該有「新事物」。

但事實亦證明了,「發現」與「新事物」卻實實在在地存在著。

那即是說,夢不單是我們思想與意志的反射、投影。

這個世界上,我們最能夠控制的東西--「思想」、「意志」之中,有一些部份,我們是不能夠控制的。

那是一種諷刺。



***



〈在水銀燈下的真相。筆記〉(寫於2003-07-08 22:48:55)



在〈陌生的咖啡杯中〉我們談到了在道德的困境中我們看見了「自由」。在這裏想談的,就是「自由」的另一種面向。

我們怎樣去理解別人呢?

一般而言,人是不能直接「交心」的。

「絕對理解」可以說是不可能的。

所以,互相理解是透過人的「行動」來模擬。

因為行動背後必定有動機。

人就是透過「行動」去猜想別人的「動機」從而去理解別人。

當然這方法的準確性是很有問題。

「動機」是我們透過「行動」猜想出來的。

所以,這個「動機」只是一個可能性。

是否中標,只是靠彩數。

而且,「動機」只是「行動」發生的一種解釋。

在時序上說,那是倒果為因。

而「動機」約可分為四類。

第一,利人利己。

第二,利人損己。

第三,利己損人。

第四,損人損己。

首三類是人可以理解的,第四類則否。

我們唯有入「愚蠢」、「瘋狂」的數。

但這只是在水銀燈下的真相,只是一個借口。

因為事實是,我們無法理解。

但,無法理解的本身,就構成了「自由」。

自由的其中一種定義︰不受束縛。

不受律則的束縛,就是這一種自由。

這一種自由是最恐怖的。

但卻是我們行動的基礎。

所以,在理性的本能上,我們是逃避自由的。



因為,縱使我們「瘋了」,責任仍然是由我們自己來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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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完結的結局。後記〉(寫於2003-09-05 13:48:59)



感覺上這個故事還沒有完結。

但是,我所相信的,與我想做到的,是另一樣東西。
我相信一件藝術品的生命力是在於它本身能夠給多少空間予欣賞它的人,換言之,它一旦「出生」就不屬於作者了。
我想做的是,它是用來反映我對人與世界的一些看法。
這兩樣東西使我從根本上改變寫作手法。
在故事的結構上,或甚至很多細微地方上,做到一件事件從不同的人眼中看到不同的東西。例如,以兇殺事件作為中心,第一節是第一身的描寫,第二節是第二身,第三節是第三身……
所以,朋友說整個故事都不太像有五個主角。
是的,這也是刻意寫成如此的。
人同時是有些地方是不同的,亦同時是有些地方是相同的。
他們面對相同的「事實」,是有不同的反應,比如說︰那位退休的老人家會感到喜悅,作家會感到恐懼,律師助手會感到好奇,警探則迷惑,而老人家的兒子可能會感激……
他們亦有相同的地方,就是察覺到這一件並不尋常。
不過,對於所謂「謎團」沒有解開的問題,有位朋友這樣問過我︰「為什麼那個兇手好像知道那麼多事呢?」
那時,我只好回答說︰「我要問問他才知道……」
這的確是一段不負責任的對話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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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度半。序〉(寫於2004-02-21 23:17:00)



這是我構思中《幻》三部曲的第二部。《冰室殺人事件》是《幻》的第一部曲,《四度半》是第二部,現在才開始寫的《納西瑟斯》是第三部。



《冰室殺人事件》寫的是我對世界的看法,人當然是世界的一部份,所以也有一些與《四度半》重覆的地方。《四度半》則是我對人在世界之中的看法,「自由」與「命運」,「可能性」與「因果律」。

雖然自覺寫得不大好,但相信對於我來說是有一點進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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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度半。後記〉(寫於2004-02-23 00:16:05)



不知不覺又過了兩年。回想最初寫〈仿佛在遙遠的三分鐘〉時,真的沒有想過這個故事可以寫那麼長。到現在,已變成了以三部曲的形式的作品了,真的是意想不到的結果。



想信很多人會問︰「為什麼這篇叫《四度半》?」



事實上這個名字的靈感是從一套叫《玩轉麥根唯治》(Being John Malkovich)的電影,故事發生於「七樓半」這個奇怪的地方。



那「四度半」是什麼意思呢?



 看完整個故事後還是沒有頭緒嗎?



其實「四度半」那就是指人所存在的狀態。



長、寬、高所構成的三維空間大概不難理解吧?換言之,就是「立體」。從小學我們就認識的「圓柱體」、「正方體」就是三維的。很多人都會認為我們所生存的地方就是三維空間吧。但事實上,科學告訴我們,如果我們只是存在於三維空間,我們是沒法「生存」的。應該說,不可能有「生存」的概念。因為生存是需要時間的。沒有時間,就沒有變化;沒有變化,就沒有所謂「生存」。「三角柱體」、「長方體」是不存在於我們現實世界的。因為那都只是存在於柏拉圖的理型世界之中。



「時間」、「變化」就是長、寬、高這三維之後的「第四維」。我們存在的、所佔用的,並不只是空間,還包括了時間,那就是所謂「時空」。在四維時空之內,支配著一切的並不是三維空間的形狀,而是主宰整個世界背後的「因果律」。



「所有時物有因就有果,有果必有因。」



所以,如果真的能夠拿握宇宙上所有定律,宇宙上某一刻的所有事件,我們就可以百分之一百預計下一刻整個宇宙的狀態。當然根據下一刻的狀態,亦可知道再下一刻的宇宙會如何。換言之,在因果律下,這個世界是「被決定」了的。



人與他們的行動當然包括於整個宇宙之內,當然亦受「因果律」的支配。



在這種世界觀下,「自由」只是幻覺而已。



我在想,那麼「第五維」是什麼?只是我們一般科幻小說中看到的「異空間」?那當然不是,「異空間」的說法就只有「叮噹的法寶袋」的程度而已。



「第五維」,就是「可能性」。



當然,純粹存在於第五維的事物,就已經超出了這個宇宙之內,而存在於所有「可能的宇宙」,那怕只有神才能做到。所以神的真理,並不需要「堅持」,它真實的程度,最少等同邏輯與數學。再說得清楚一點,這個世界上沒有「神的真理」,因為所有真理,就是「神的」。真理就是神。或者說,最少付合邏輯與數學,才能有資格被稱上為真理。



人,就正如故事所說,處於四維與五維之兩個世界的裂縫間,故名曰︰《四度半》。



事實上這個想法我在故事裏不斷重覆說著呢!


***

〈納西瑟斯。後記〉



這是《幻象三部曲》的第三個故事,現在重讀《四度半》的後記,原來已是2004年的事,真的一轉眼間已十多年的光景。



《納西瑟斯》是第三部,原本的構想是大約關於在《冰室殺人事件》中其中一位當事人往後發生在印度的愛情故事,並以書信的形式呈現。但是可能難度實在高了一點,而且接著就開始寫長篇《太空戰士》的關係,這個計劃一直丟在一旁至今。



重新把這寫作計劃從櫃底(或正確點說是電腦的硬盤底)拿出來,因為在網上看到〈青年文學奬〉於今年8月31日截止,參賽年齡是四十前,今年也是最後一次的參加機會了,故提起心肝,在5月左右開始重新構想故事大綱。



這個故事原本的題目是《時空平移》,是一部探討「運氣」是甚麼的科幻小說。後來發覺系統過於龐大,很難以萬五字就能交代全部的概念,結果收窄變成現在的《納西瑟斯》。



《納西瑟斯》是水仙花的英文拼音,其典故是出於希臘神話中因自戀而墮湖溺斃的故事而來(希臘文Νάρκισσος,你找到這隻彩蛋嗎?)。在這故事的主角陳啓承也有少許自戀,雖未成狂,但仍有點自負及覺得懷材不遇,也看不到女主角蕭錦鳳對他有意思。但實際上的自戀成狂是一般人,因自我感覺大強反而看不到很多「可能性」,最後溺斃於「因果律」之中。這就與《四度半》及《冰室殺人事件》的主題有相呼應。 



寫於2016年7月14日下午12:13

(悄悄話) 2018-10-01 02:15:38
旅人 2018-08-17 18:35:40

七夕情人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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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樂! 2018-08-18 11:2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