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3-27 00:00:00丸子

日常中的不尋常



晚餐時刻,瞧見一幕不太尋常的畫面。

我如常尋找用餐位置,被一連串有點刮刺耳膜的男孩尖叫聲驚擾,他大聲吵嚷著:「媽媽,我要回家,什麼時候才能離開這裡啊?」

本能反應地以為又是哪家男孩的無理取鬧,皺緊眉頭循著聲音的方向一瞥,只見一位媽媽正專注滑著手機,她背對一整張已然用餐完畢的桌子,以及她的兩個小孩。

男孩坐不住,也無法被牆壁上的電視吸引,只好不斷拋出夾帶著哀求與怒氣的語句炸彈,而即使整屋子旁聽的耳朵都遭受噪音襲擊,受話者媽媽,背對的姿勢如一面冰冷的鋼鐵高牆,阻絕男孩的猛烈攻擊。

年紀比男孩大一點的女孩(兩個孩子都是小學生,大概小二和小四吧),則是平靜接受一切,彷彿這已是上演過無數次的戲碼般熟稔。

男孩鬧了一陣之後,決定和姐姐一起去洗手間,兩個人往洗手間的方向挪動幾步後,男孩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又走回媽媽身旁,大聲報備:「媽媽,我們去上廁所喔!」

沒有回頭,亦沒有答腔,媽媽持續聚焦手機內的方寸世界。

姊弟兩似乎也很習慣鋼鐵高牆的無聲存在,開心的因為找到一件事可以做而脫離了冰冷的手機結界。

究竟這位媽媽正閱讀著什麼樣的訊息內容呢?使得她必須和兩個孩子像隔著遙遠距離的陌生人般,連一句話、一個動作都無法給?

我開始像個小說家進入編撰故事模式:會不會是一則令人哀傷至極的家族訊息?還是終於破解了一個天大的、不堪的秘密?

無法瞧見她真正的表情,也不能從她極為平常的滑手機姿勢解讀她的心情,它是一個我無權參與也得不到答案的謎,而即使有了答案,終究難以合理化她此刻的反應。

大約十分鐘後,那對姊弟仍然沒有走出該店的唯一一間廁所,難道廁所也藏著一道費解的謎題?

謎團媽媽總算甘願起身,沒有太多的表情變化,她筆直朝洗手間的方向走去,在確認她「聽力正常」的事實後,心底有一股感傷的暗流湧動。

不敲門、也不呼喊,那位媽媽直接打開洗手間最外側的門,兩個孩子正玩水玩得起勁,姊弟倆似乎找到比枯坐看電視新聞更好玩的事,兩人臉上的快樂笑容與媽媽的冷然臉顏形成極為強烈的對照,我幾乎以為映入眼底的是兩個毫不相干的平行世界。

又或許鋼鐵高牆與洗手間戲水的存在只是日常風景,我是不解風情的旅人。

三個人終究什麼話也沒說,一起走出店門外,也許下一站該是前往回家的路上吧。

目送他們離去背影的同時,我和朋友的晚餐也上桌了,伴隨著熱騰騰的霧氣與席間交流的話語,我突然非常感謝過往那一段段看似平凡,而此時此刻已顯得如此難得的用餐時光。謝謝那些與我一起用餐的人,是你們讓我明白,即便科技無可避免地使我們漸漸成為習慣相似、姿態雷同的人,但我們依然有選擇的機會,用心經營短暫的用餐時刻與漫長的生活品質。


大山 2017-03-27 10:39:14

日常的畫面,卻有不日常的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