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故事　第二輯　附錄-01

　　　◎一、水雞大王

　　　　　　　　　　　　　　　　　⊕潘文良

　　夜晚，田裡就會響起一串串的——
水蛙叫聲‥「嘓！嘓嘓！嘓嘓嘓！嘓……」
　　每當水蛙響起——
　　田埂旁，就會出現一些「小釣竿」——
兩三尺的竹枝，綁著綿線或釣魚線，大頭針做的鉤子，上頭掛著半死不活的蟲子，到處插得都是，蓄電池做的小燈，分佈在釣竿旁，這就是‥專門抓水蛙的人，所做的陷阱；飛蟲們，會撲光，水蛙就會趕來覓食，因此上當者，不計其數。
　　阿土伯的田裡，水蛙多得很，半夜去收一次、清晨再去收一次，收穫一向都很可觀——雖然‥青蛙也釣到不少，有時，還會釣到偷吃青蛙的蛇呢！
　　每次，抓水蛙的一來，幾天之後的夜晚，就會安靜了好多，叫人感到寂寞。
　　大夥雖然也抓水蛙，但從不那麼的「趕盡殺絕」——
　　偶爾，趁著月明星朗的夜晚，帶著手電筒、竹簍子、蝦罩，穿上雨鞋，去抓個半夜，倒也能抓到二、三十隻，或炸、或煮、或烤——炸的酥脆、煮的清淡、烤的香嫩，皆是美味可口。
　　剩下來的水蛙皮，張在鐵罐子上，用綿線綁緊～曬乾之後，就是個「水蛙鼓」，敲起來‥「嘓嘓嘓嘓」的響，還真像是活水蛙呢！　每次抓水蛙，就帶「水蛙鼓」去敲，跟那些活水蛙「對唱」，就知道牠們躲在哪了，叫作「水蛙鼓」，還真是‥「名符其實」呢！
　
　　阿土伯曾說了個《水雞大王》的故事，亂可怕的，不過‥也很好笑。
　　故事，是這個樣子的——
　　話說‥二十幾年前（現在要說四十幾年前了），有個抓水蛙的，住在山腳下，吃到七老八老了，還在抓水蛙，人家都叫他‥水雞伯仔！　（水雞‥水蛙。）
　　有天晚上，月亮又圓又大——
　　水雞伯仔，刁了支香煙，到田裡去收水蛙——那天的收穫，特別豐富，幾乎每支釣竿都有中，而且，盡是水蛙（沒有青蛙、沒有水蛇），樂得水雞伯仔「心花亂放」，口哨直吹——收啊收啊……收到最後一隻，竟然是一隻‥好大的水蛙。
　　那隻大水蛙，大得像人頭一樣的大，在那裡拚命的跳著，竹竿都被拉起來，結果‥釣魚線纏在稻叢上，沒能跑掉。
　　水雞伯仔，驚喜地笑道‥「嘿嘿嘿嘿！我釣了三、四十年的水雞，從來著無掠過，像你偌恁大隻的水雞……你是水雞大王咻!?」水雞伯仔這麼一問，沒想到——
　　大水蛙，竟然開口說道‥「嘿嘿嘿嘿！我做了三、四十年的水雞，從來著無去予人掠過，今仔日，實在有夠衰……拄著你呰個掠水雞大王……」
　　水雞伯仔聽了，嚇得魂飛魄散，丟了竹簍子，跑了回去，臉色蒼色如紙，直冒冷汗、手抖腳顫的，竟然一病不起，整天呆呆的，連一句話都不會說，不吃不喝的，幾天後，就一命嗚呼哀哉了。
　　水雞伯仔，臨死前，才把遇到「水雞大王」的事說了出來，交代兒孫‥「以後，攏𣍐使去掠水雞！」　（以後都不可以去抓水蛙！）
　
　　阿土伯說得口沫撗飛，還說他小時候，親眼看到水雞伯仔死去，還在田裡，發現纏在稻叢上的釣魚線，只是‥上頭空空的……　還帶大夥，去看當年「肇事」的地點，言之鑿鑿，說得有聲有影，叫大夥最好不要再去抓水蛙，否則‥夜路走多了，就會碰到鬼，有一天，就會遇到那隻水蛙大王。
　　大夥雖然也害怕，但也希望‥能抓到那隻「水雞大王」——替〈水雞伯仔〉報仇。
　　阿章說‥「𢵰牠掠來，做一個上大的『水雞鼓』……」　（𢵰‥把。）
　　阿文說‥「𢵰牠掠來‥『扒皮袋粗糠』，做成標本。」　（上大‥最大。）
　　阿田說‥「把牠五馬分屍，剝得爛爛的餵螞蟻……」
　　…………
　　三個人，還為這件事，爭了好半天呢！
　　最後是阿文贏了——畢竟‥做成標本，比較有「價值」。
　　三個「傻蛋」，於是‥三更半夜不睡覺，拿著手電筒，攜網帶桶的，去抓了一個星期的水蛙……可惜‥就是沒有碰到那隻「水雞大王」。
　　被蛟子咬不說，上課打哈欠，被老師罰站不說；丟了拖鞋，被媽媽罵不說……最糟糕的是‥阿文踩到一條龜殼花，還好，那天有穿雨鞋——
　　那蛇被阿文踩到頭，把蛇給「悶死」在田泥裡。
　　雖然‥糟糕的是那條蛇，倒把阿文嚇得心驚肉跳，直唸‥「阿彌陀佛！不要找我報仇……」睡覺還做惡夢……　呵呵！真是——自找罪受！
　
　　阿文後來，竟然在故事書裡，發現‥《水蛙大王》的故事，才知道‥上了阿土伯的當……
　　回想起來，真是叫人‥又好氣、又好笑呢！
　
　　　　　　　　　　　　　　　　　　　　　　2002.06.07.五　二校
　
■臺語註解
【水雞】ㄙㄨㄧ　ㄍㆤ(漳)∥ㄗㄨㄧ　ㄍㄨㆤ(泉)
　sui2~1 ke1(漳)∥tsui2~1 kue1(泉)
　①水鳥名。秧雞的別名。
　　唐．杜甫〈閬水歌〉：「巴童蕩槳攲側過，水雞銜魚來去飛。」
　②蛙類。虎皮蛙、虎斑蛙。華語作「水蛙」。
【水雞鼓】ㄙㄨㄧ　ㄍㆤ　ㄍㆦˋ(漳)∥ㄗㄨㄧ　ㄍㄨㆤ　ㄍㆦˋ(泉)
　　　　　sui2~1 ke1 koo2(漳)∥tsui2~1 kue1 koo2(泉)
　⊕水雞（水蛙）皮製的小鼓。
【偌恁】ㄐㄧㄚˋ　ㄌㄧㄣ├　tsia3~2 lin7
　⊕如此、這麼。
【今仔日】ㄍㄧㄣ├　ㄚ　ㆢㄧ'ㆵ(漳)∥ㄍㄧㄣ├　ㄚ　ㄌㄧ'ㆵ(泉)
　　　　　kin1~7 a2~1 jit8(漳)∥kin7 a2~1 lit8(泉)lit8(泉)
　⊕今日、今天。
　　連音：〔ㄍㄧㄚ├　ㆢㄧ'ㆵ(漳)∥ㄍㄧㄚ├　ㄌㄧ'ㆵ(泉)
　　　　　　kia7 jit8(漳)∥kia7 〕
【有夠衰】ㄨ└　ㄍㄠˋ　ㄙㄨㆤ　u7~3 kau3~2 sue1
　⊕很倒楣。
【拄著】ㄉㄨˋ　ㄉㄧㄜ˙　tu2 tiorh4~0
　①碰見、碰上、遇到、遭遇到。　②支撐著。
【呰個】ㄐㄧ'ㆵ　ㆤˊ　tsit4~8 e5　⊕這個。
【上大】ㄒㄧㄤ└　ㄉㄨㄚ├(漳)∥ㄒㄧㆲ└　ㄉㄨㄚ├(泉)
　　　　siang7~3 tua7(漳)∥siong7~3 tua7(泉)
　⊕最大。
【攏𣍐使】ㄌㆲ　ㆠㆤ└　ㄙㄞˋ(漳)∥ㄌㆲ　ㆠㄨㆤ└　ㄙㄞˋ(泉)
　　　　　long2~1 be7~3 sai2(漳)∥long2~1 bue7~3 sai2(泉)
　⊕都不能、都不可、都不行。
【有聲有影】ㄨ└　ㄒㄧㆩ　ㄨ└　ㄧㆩˋ　u7~3 siann1 u7~3 iann2
　①形容敘述、描繪，或其他表現生動、精采。　②謂豐富多采。
【扒皮袋粗糠】ㄅㄚ'ㆵ　ㄆㄨㆤˊ　ㄉㆤ└　ㄘㆦ├　ㄎㆭ(漳)∥
　　　　　　　ㄅㄚ'ㆵ　ㄆㆤˊ　ㄉㆤ└　ㄘㆦ├　ㄎㆭ(泉)
　　　　　　　pat4~8 phue5 te7~3 tshoo1~7 khng1(漳)∥
　　　　　　　pat4~8 phe5 te7~3 tshoo1~7 khng1(泉)
　⊕將把皮剝下來，裝入粗糠。形容對人慘烈報復、施以酷刑。
【𢵰】{本}ㄍㄚ'ㆷ kah8　{變}ㄍㄚ└　kah8~3
　　　{本}ㄍㄚ　ka1　　{變}ㄍㄚ├　kah1~7
　①將、把。　{例}𢵰物件予人。（把東西給人。）
　②為、替、幫。　{例}𢵰我的肩胛頭掠掠咧。（幫我把肩膀抓一抓。）
　※臺用漢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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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文整修，重舖於「新聞台」。
◎潘文良《水雞大王》。2020.07.07.二　00:10:38
　http://mypaper.pchome.com.tw/avun01/post/1380353866
※本文佈告於臉書。2020.07.07.二　00:1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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