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5-24 01:29:17吳思鋒

對「台新藝術獎」說話


先說結論,我以為「台新藝術獎」(以下簡稱「台新」)需要變成一個「開始」,而不是停留在一個「結果」。因此,以下所說的,是試圖把「獎」這個字先拿掉的想法,並且大部分限縮在從表演藝術環境出發的認識。

2007年出版的《新藝見》藝評選,〈關於「新藝見」〉的介紹文字有一段,寫:「O年代初期,風起雲湧的台灣媒體,曾經共創了一個藝術與文化評論的黃金時期,可惜的是,隨著媒體對政治活動與社會現象的增強關注,藝文報導已從之前的專門版面逐漸退避到媒體報章的角落,具學術價值或嚴肅意義的評論,則只能由小眾雜誌和網路媒體來勉強撐持。

也就是說,做為一項民間籌辦的藝術獎,起初的台新其實關照到媒體、社會變遷、市場與藝術、藝術評論之間的關係。甚至潛在的選擇與小眾雜誌、網路媒體站在相近的位置--在接著展開說明前要先設的前提是,我對台新並沒有貼身、持續的觀察,主要的閱讀經驗與印象是在「Artalks」設置之後--我其實疑惑台新是否具有一個類似小眾雜誌、網路媒體的編輯體制?「新藝見」的形式是與既有的報章媒體、藝術雜誌合作,「Artalks」則類似專欄,據我旁觀的想像,台新內部的作用在於提出作者(即「提名觀察人」及「特約評論人」)、設定篇幅上的需求與限制,並不介入作者的選題與寫作。就這一點,我沒什麼意見,但相對來說,就比較沒有看到台新透過編輯的策動,例如製作專題、系列採訪等,這使得台新的開放性其實某種程度反向變成自身與文化生態抽離的限制。概括來說,我以為培養編輯的理由就像美術館為什麼要培養館內策展人一樣。所以我對台中歌劇院《大劇報》、高雄衛武營《本事》都將編輯單位外包,一樣不解。

再者,如果把「獎」這個字抽掉,我反而搞不清楚台新究竟是要刺激創作還是增進評論?究竟要更菁英還是向大眾推廣?(它的尷尷尬尬其實滿「台灣」的)我不是要二分兩者,這個疑惑是對台新到底促進了「脈絡化」抑或反效果地造成「去脈絡」的提問(坦白說,這提問光是針對台新也不大公平,更是文化生態的總體匱乏)。我做為台新的外圍讀者,會覺得台新基本上是在一個年度裡進行「作品比較」的獎項,雖然它設置了複審、決審的階段,但評審會議都是閉門會議,這就讓評審委員對不同作品的認識的侷限,沒有辦法在決定得獎名單前經過其他相對公開的機制得到補充,而且通常這個階段正是最精采的思辯場域,得獎名單公布後再辦展覽、座談,基本上都算是推廣活動了。

而且我們的劇場/劇場論述仍舊過於「青春」,存在一種「把所有創作者都放在一個籃子」的扁平化危機,可是論述一個做了二、三十年的劇場導演的作品,會跟論述一個初出茅廬把玩新形式的創作者,標準一樣嗎?我們具備觀看原住民劇場的審美意識與發展脈絡,讓我們得以區辨其中的美學構造與演變嗎?我們是專業過頭抑或從未專業過?台新既有機制如何有效彌補這些問題?這就是我擔心的,台新的「作品比較論」可能會擴大而非縮小整個劇場「去脈絡」的幅度。所以我無法提出對新入圍名單的意見及遺珠之憾,因為這些都是可預見的。

刊於《典藏.今藝術&投資308期(201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