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5-27 10:03:34aggartpra

17名中國工人逃過劫持後的蘇丹歷險記

逃離瞭那生死相搏的四天四夜,楊銳(化名)終於安全踏上傢鄉四川的土地。

和他一同歸來的,是他在中國水電集團蘇丹烏阿公路工地上的16名同事。1月28日,當蘇丹反政府武裝沖進工地時,楊銳等17人分散隱蔽躲過一劫。而另外29名同事則被劫持,直到11天後才獲釋回國。

火箭彈爆炸聲、Ak47的射擊聲、樹林裡驚恐瑟縮的夜晚……災難終於被甩在瞭身後,但留下瞭沉甸甸的遺骸。工地上47名中國工人中唯一的遇難者馮石磊,他隻能讓自己的骨灰和同伴們一起回來。楊銳記得,小馮不久前才剛剛請大傢喝酒,慶祝自己用打工收入幫傢裡還清瞭債務。

世事難料,禍福無常。過瞭這個驚心動魄的年,楊銳恍如隔世,感到自己的生命仿佛又重新開始。面對本報記者,那死裡逃生的一切又在眼前浮現,揮之不去。

1月27日晚:營地門口多瞭幾倍警察

2012年1月27日,中國農歷大年初五,蘇丹南科爾多凡州,中國水電烏阿公路項目營地的傍晚如往日般平靜。工地上的47名中國工人用完晚飯後,圍在一塊打麻將消磨時間。

晚9時左右,平靜被打破。中水電在蘇丹的合作公司Technocon Egnineering Group的副駐場工程師、項目監理工程師巴蒂突然通知大傢:“準備撤退!政府軍和反政府軍可能又要開戰瞭”。

這類情況,大傢早已習慣。南科爾多凡州盛產石油,當地政府軍和反政府軍常有小規模武裝沖突,此前並未對營地造成威脅,營地周圍平時有警察站崗,“27號晚開始,當地政府又在營地門口部署瞭比平時多幾倍的警察,大概有20人,他們手持Ak47,車後箱還架著重機槍。”楊銳(化名)回憶說。

不過為防萬一,工地上所有人還是很快收拾好行裝,分乘11輛車北撤15公裡到達阿巴西亞鎮過夜。出於安全考慮,宿營地選擇在當地一個政府機構“IFAC”門前。

這當中發生一個小插曲:中方人員到達阿巴西亞鎮後,發現47個人隻來瞭46個。後經查找,才知道原來是一位姓王的電工自願留在營地維修發電機。

一夜無事。28日早7時,一名蘇丹籍副監理前來告訴中方人員:“軍方通知警報解除”,大傢相信:昨晚隻是虛驚一場。

但8點返回營地後,楊銳發現政府軍的戒備並未解除,這異樣的情況讓他生出一絲擔憂,不過也沒太在意。

“按照計劃,我們上午休整,下午繼續工作。”楊銳說,“ 8點半吃過早飯後,由於昨晚沒睡好,很多人想回寢室補一覺,食堂的何師傅和劉師傅已經開始準備午飯。我安慰自己說,危險肯定都過去瞭。”

1月28日上午:火箭彈巨響,叛軍闖進工地

28日上午9時,情況突變。

營地大門外突然響起兩聲巨響,像是火箭彈爆炸的聲音。之後是持續的槍聲。

工地上的人們發覺事態嚴重,打算收拾行李返回阿巴西亞鎮。工程項目部經理韓章良開始聯系中國駐蘇丹大使館和蘇丹政府,報告營地被襲擊,請求支援。

中國大使館立即給予指引:“盡量別暴露,也別驚慌,我們在跟蘇丹當局說明情況,敦促盡快想辦法”。

隨後,韓章良前往營地北邊的監理營地找巴蒂尋求幫助,其他人暫時留在營地待命。

韓章良在途中遭遇反政府武裝,存有許多重要電話號碼的手機被沒收。叛軍士兵用手比劃著命令他蹲在原地別動,幸運的是並未對他施以暴力。

而營地這邊,門外的槍聲一直持續到上午10時左右。這時營地裡的人們看見一隊軍人沿著遠處的河岸往阿巴西亞鎮方向撤退,隨後槍炮聲消失。“大傢以為是政府軍把叛軍趕跑瞭,於是繼續留在寢室,等待下一步指示”,楊銳說。

但事態和他們所判斷的正相反。

上午10點半左右,一夥軍人突然闖進營地,用當地語叫喊:“所有人待在原地別動”,幾分鐘後,一個戴紅色貝雷帽的人走進來,先指揮手下對在場的中方人員搜身,隨後是砸門和搶東西。

這一切持續到中午12點左右,叛軍撤退時帶走瞭29名中國工人和部分物資,往阿巴西亞鎮方向去瞭。

“韓章良和郭保軍拍瞭3張反政府軍劫掠物資的照片,韓、郭還看見他們將幾個被劫持的中國工人押回營地幫著搬物資”,楊銳回憶道。

1月28日下午:食堂窗戶逃生。果林裡的饑寒之夜

為瞭脫離險境,營地中剩下的18人考慮瞭三個撤離方案:一是開車直接北上首都喀土穆;二是前往監理營地躲避,等待大使館方面通知;三是躲進營地後面的果林。

沒等他們拿定主意,下午3點左右,負責望風的馬衛東發現叛軍再次來到營地。現場所有人迅速從食堂窗戶逃出去,再翻過鐵絲網,躲進營地東面的樹林裡。

下午6點39分,楊銳更新瞭他的微博:“躲在寢室,看外面,被不明武裝翻亂的已經裝車的行李。”而直至撤退,這是他唯一發出的一個微博。

千裡之外的國內,消息迅速傳開。一場生死營救隨即在地球另一端展開。

為確保安全,18名工人決定繼續往東跨越兩個果園,然後在林地裡躲避。到晚上7點,有人拿出過年時沒吃完的腰果讓大傢填瞭一下肚子,然後開始商量晚上潛回營地搬點食物和水出來。

晚上9點左右,韓章良、郭保軍潛回營地,拿瞭水和啤酒,但沒有找到幹糧。草草充饑後,大傢就睡在樹下,地上隻用樹葉墊瞭墊,扛不住夜晚寒冷的人就擠坐在一起互相取暖。

韓章良用另一部手機與外界保持著聯系,但大傢都擔心通話聲會驚動周圍山上叛軍。叛軍在營地東南角的一棵大樹上,以及營地第二排寢室的一個房間裡都安排暗哨,如果被發現,隨時可能遭到射擊。

所幸的是,由於營地的發電機一直沒熄火,巨大的轟鳴聲掩蓋瞭果林裡的聲響,當晚一夜平靜。

蘇丹歷險記

29日早上7點55分,果林東北方山間再次傳來機槍聲,一直響到下午4點左右還沒停下來。此時有好消息傳來,韓章良已經聯系到政府軍,通知大傢回撤到第一個果園裡隱蔽,等待距主營地40公裡外的拉沙德市長派軍隊來接應,但由於戰事激烈,接應方向一直沒有確定。

“當時我們不知道,營地西面山頭有反政府軍的兩挺重機槍,政府軍的車無法從正面來營救我們”楊銳說。

為瞭確定政府軍何時能來救援,楊銳和馮石磊進行分工,他負責與拉沙德市市長進行聯絡,馮石磊則負責偵察營地外的情況。

楊銳和拉沙德市市長聯絡後,市長給他提供瞭負責營救行動的一名政府軍軍官的電話號碼。楊銳和那位軍官約定在營地東面的芒果林會合,那裡離大傢昨晚過夜的果林很近,便於在短時間內撤退。

楊銳將這一情況告訴馮石磊,由於大傢分散躲避,馮石磊隻得高聲向遠處的韓章良喊話,通知撤退情況。喊話聲驚動瞭叛軍的暗哨,子彈很快飛瞭過來。幸好有刺笆阻擋,叛軍看不清楚他們的藏身方位,隻能朝著這邊盲目射擊。

下午4點半,前來營救的政府軍開始和叛軍接上火,楊銳看見,政府軍攻下瞭公路主線靠東的地方,並向叛軍發射瞭一枚火箭彈。

槍聲一直不停。過瞭一會兒,一隊軍人打到中方人員昨晚過夜的果林南面,用阿語向這邊喊話。由於阿語翻譯不在身邊,沒人能聽懂他們在喊什麼,大傢也分辨不清這是哪一方的軍隊,所以誰也不敢回應一句。

幾次喊話無應答,對方開始警覺,一邊繼續喊話,一邊向地面掃射發出警告,大概意思是再不出聲,就要開火瞭。

這時,不知是誰大著膽子用英語喊瞭句“Chinese”,那隊軍人這才沖上來圍住中方人員。原來這是前來營救的政府軍!

1月29日下午:左耳中彈,同伴犧牲

政府軍士兵一邊向叛軍開槍還擊,一邊掩護中方人員後撤。

叛軍此時的射擊已從之前的放亂槍變成瞭有目標的密集掃射。如此近距離的槍擊對大多數中方人員而言還是第一次,慌亂中大傢開始往後跑。

就在這時,一排子彈飛來,馮石磊倒下瞭。

“大傢跑的時候,我還看到一個政府軍士兵去拉倒在地上的小馮,似乎已經沒反應瞭,但當時情況很亂,顧不上多看一眼”。童月明回憶說。

直到晚上,大傢才確定馮石磊已經犧牲,“他的頭朝東南,左耳中彈”,楊銳回憶,“大傢在他遺體旁邊坐瞭一個多小時”。

來自四川彭山的馮石磊,平時給大傢的印象是很低調,不張揚,工作很努力,幾乎沒見他抱怨過啥。前段時間,小馮剛剛用打工的收入替傢裡還完瞭債,他非常高興,在寢室裡喝瞭點酒慶祝,他說,從今以後掙的就是自己的瞭……

1月30日:5小時跋涉,天亮時脫險

政府軍不斷地往果林北邊的山腳射擊,壓制叛軍火力,掩護中國工人往營地外的河道跑。

韓章良、郭保軍和幾名工程分包隊的員工跟隨幾名軍人跨過河去,沿主路往拉沙德方向撤離。劉繼剛、茍輝和劉進跟隨另一部分政府軍過瞭河,往阿巴西亞方向與軍車匯合;楊黎、王飛、高海雲和宋國營在河道南邊某段有籬笆的地方躲瞭一陣,再過河沿著山路脫離營地,於6點半安全到達政府軍控制的K102檢查站。

隻有代季冬、王攀和馬衛東3人沒能沖過叛軍的火力網,被迫退回過夜的果林中隱蔽。他們靠剩下的水堅持到晚上,然後摸到第一個果園刺笆後,再摸回營地內,躲在工程部辦公室集裝箱下,尋找撤退的機會。

馬衛東的辦公室就在集裝箱邊上,他便潛回辦公室,給手機充足瞭電,然後和在拉沙德營地的同事康應春取得聯系,告知其在營地等待救援。

躲到凌晨,3個人返回果林過瞭一夜。早上四五點,他們悄悄過瞭河,依靠北鬥星辨別方向,往阿巴西亞鎮方向走,經過5個小時跋涉,終於在天亮時到瞭阿巴西亞鎮,與先前脫險的大隊人馬匯合。

之後,在中國大使館交涉下,蘇丹方面同意用直升機對剩餘安全的中方人員進行轉移。之前,第一架救援直升機已在29日下午到達,韓章良和幾名年齡較大的同事搭乘這架飛機先行離開,去瞭南科爾多凡州州府卡杜裡。

30日中午,第二架直升機先到達阿巴西亞,再飛拉沙德,接走中方人員。至30日晚7時左右,除29名人質和犧牲的馮石磊外,中方17名工作人員全部安全抵達喀土穆。

(21世紀經濟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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