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2-14 00:20:14林步竹

性感女清潔員

有一次,喝醉了,天又悶熱,傍晚時分,我全身赤裸光溜溜的只穿一件跳水運動員似的「泳褲」(當然,它只是件白色棉質的三角內褲),沒想,這樣一來,反倒是我在大眾面前公開展示自己肌肉孔武健美的希罕機會之一。我說過,我已喝得酩酊大醉了,卻還要出門去二十四小時便利超商再買一瓶「劍南春」美酒回寓所享用;其實是事出有因的;我們公寓大廈的清潔小姐(她戴一副銀框、半橢圓半長方的近視眼鏡和棉線白手套;比平時戴上口罩的模樣顯得更具姿色)正在十二樓空曠的頂層忙碌著,而當我走過時,清潔小姐攔住我,說她拾獲了一張人家丟棄的完好如新的CD專輯———由董文華小姐領銜主唱、管弦樂伴奏的《春天的故事》專輯想送給我(其實,後來的發展證明那張叫《春天的故事》CD是清潔小姐自己刻意買的,聽來是那麼的盪氣迴腸、優美啊!)因為她暗戀著我。
這回,下午六時左右,我依然提著酒,東倒西歪走在一樓大廳,又被她(芳名叫婷婷)給攔住了,她親昵地對我說:「我為你陪酒!」我咬字不清,回答說:「那張中國上世紀……上世紀……九十年代的民族美聲流行歌曲……聽來盪氣迴腸……又優美……可是我懂政治……卻一點兒也不懂……音樂……」「真的嗎?!」她樂呵呵地喊了出來,「我知道你嗜酒。可是鄰居們告訴我,你從來不吵架,愛說笑話!」劉婷婷穿一件紅色棉質的薄背心(很明顯,露出了豐盈的胸罩的左右黑色肩帶),和超短的毛邊黑色牛仔褲,如今,她卸下了手套、口罩,是張娟秀紅潤的面龐,一對鳳眼戴著款式新穎的近視眼鏡,沒有塗胭脂唇膏,我看傻了,陪笑著說:「妳可是一位女偵探啊!……知道我極少與人交往……愛……愛喝『劍南春』美酒……請把我扶好……謝謝妳。妳說過我們同齡……一百歲了,對嗎?我自封為『書記』……而不是『寫手』……嘿!妳真美……口罩不戴了……又更加……漂亮!」「嗯!我大你四歲(劉婷婷居然知道我的年紀),已經,三十歲了!」說著,她右手受傷的食指(明顯貼了一圈白色藥用膠布)開玩笑似的居然撩撥起我的生殖器,那會兒,生殖器的外界是裹著一件白色三角棉質內褲和空氣,我無心也無力加以制止,只靠近她的耳根輕聲說道:「大庭廣眾之下,我……我會害……害羞……倒不如……回我鳥巢運動……去吧……十樓之六的小……套房?!」電梯裏,我們相親相愛摟著,熱情接吻;而我不願生小孩,所以很謹慎地告訴了婷婷;「沒關係的。」她嬌豔地說。剩我一人靠在十樓之六的牆邊,她又搭電梯跑去附近便利超商買回了一盒高級安全避孕套。
「慢著,且別急,」倆人坐在客廳紅色的牛皮沙發上時,她說,「先別穿上這件世界上最小的透明內褲(意指安全套吧),我們聊聊天,講點話吧,如此能夠使我更加賢淑……,我被一位替他生兒育女的大壞人,無情無義的男人給折騰夠了,我堅決拿出醫院的驗傷單,告上法庭,辦理了離婚……我們偶爾問候談天時,我就看出你是個正人君子(但是長得太帥,我有點怕你),而且是高級知識份子,雖然我也是大學歷史系畢業的……啊!為何你流淚了呢?真抱歉!……」我呆呆地沒開口;隨手掏出一支香煙來抽;總之,享受多過虛無縹緲。她用桌上擺放的
紙巾輕輕幫我拭淚。「紹白(指我),我背誦古代的思想家老子的白話《道德經》其中第一段讓你聽聽好嗎?」我點點頭,吐出一口青煙(雖然它是一種奇異的白色雲霧)。因為醉醺醺的緣故,口齒不清,所以劉婷婷有很好的理由拿我當病人或小孩來接近我,照顧我。我說有很多人都在注釋《道德經》,道家以兵書的姿態主張反樸歸真,反對儒家繁文縟節的不合理規矩。我書櫃裏也有一堆關於研究老莊哲學的書。我是大學哲學系畢業的,「有幸……聆……聽……妳背誦……吧!」劉婷婷的一雙鳳眼瞪著天花板,輕聲細語地:「有形質氣數的道,皆是可說的道,可說的道,不是真常的道。萬有形質的個體,大小不一的數量,都是從先天脫化的產物,此等產物有生必然有滅,有變必然有換,生滅變換,皆非真常。人的念頭,全是模擬攀緣有形之物而生,因為物有生滅,所以念有起伏,皆可言說,但均是變幻無常。因此古代哲人教人即色即空,來參悟生滅之變,使人瞭解非色非空而入大化之常。生滅變換,屬於苦海波濤,應修真常之道渡過它。真常之道,是大道,大道是無形、無情、無名的,因此它是萬有之源,其中內含無形的本體精華,既全具備,所以它能生育天地,運行日月,長養萬物,因此大道之體,即是天地之初,此初難以描繪,是不可說的!變幻的道是小道,有清、有濁、有動、有靜,清濁動靜隨時可以變化,故非真常,所以世界上的事務,千名萬號,但說起來是永遠說不完的。水有源,木有本,本源如得,常道自在其中。報告完畢!」我給劉婷婷這位「演說家」最熱烈的掌聲,可是現在又輪到她在啜泣,而且哭出了聲,當然它被響亮的掌聲掩蓋住了。「妳也是……一名情感、心靈方面……的清潔員啊!我知道……工作是……不分……貴賤的……讓我再喝……一口……一口就好……『劍南春』美酒吧!我……要……助興!」「請便!」她說。我純純的性欲已壓抑太久了,但像這樣抽象的海闊天空的座談會,我倆豈有心思、時間做愛呢?算了。是的,愈保留到最後的東西,愈是佳釀,就如同地窖保藏的美酒一般。

                     徐少白     2015/1/2